分卷(32)
  一直没再说话的贺云止,终于发声了:喝完水就睡着了?这水,是谁送过来的,可还有剩?
  秦越道:我没注意是谁送的,一整壶的水,我喝了一杯。剩下的,应该还在桌上。
  唐斯文道:师兄,你是怀疑,这水有问题?
  贺云止缓缓道:秦越虽是乖张了些,但的确是勤奋,早课晚课从不曾落下。若要说他日间偷懒睡觉,我确实,也不太信。
  那汪明皓立刻道:既然这样,弟子立刻将那水端出来验一验,不就能真相大白了?
  贺云止道:且慢。他环顾四周,最终道:我自己去。
  片刻后,贺云止当真去屋里亲自端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是茶壶茶杯。
  唐斯文突然开口道:师兄,这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茶壶茶杯啊。您要不要再让秦越看看,有没有和其他茶壶弄混?
  贺云止无奈笑道:青莲,这桌上只有这么一套饮具。话虽如此,他仍是往前多走了几步,以便让秦越看得清楚些。
  秦越并未挪步,只点了点头,说:我当时并未细看,但应当是这套。
  贺云止从茶壶中倒出一杯水,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端轻嗅一番,道:色味均正常。
  在旁边忍耐已久的郝锦年赶紧道:师尊,这水怎么可能有异。依徒儿所见,必定是秦越心虚,找了个托辞。
  唐斯文摇摇头,道:锦年师侄,如果这水一看,一闻,就知道有异,那又有谁会喝呢?
  一旁的外门弟子哭丧着脸道:师叔!实不相瞒,如今齐心斋的瓜果茶水,都是我在负责。若是师叔担心我使了坏,那我这现在便喝掉这水,将众人看看!
  贺云止沉思片刻,道:青莲,你以为呢?
  唐斯文叹口气,道:大师兄,若其他人喝了这水,没有任何异状,那秦越自然再不能抵赖。我也不会再为他说项,一切按门规办理。
  贺云止道:好。既然如此,就请这位送水的弟子,自证清白。
  那外门子弟接过水,当着众人,一仰脖,喝了下去。
  片刻后,这人突然倒在地上,大哭大叫起来:救命,救命!我好难受!接着,他扑到另一名外门脚下,拽着他的衣袍一角,哀嚎道:大哥,大哥,不是说只会让人昏睡么?我这心中,百爪挠心!我好难受!
  被唤作大哥的那人,慌忙扯过衣袍,道:你胡说什么!什么昏睡!我,我他满头冷汗,望了望郝锦年,最终看向贺云止,声音颤抖道:大大师叔,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里,贺云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沉下脸来,对身后另两名内门子弟道:带这四人去训诫室。我稍后仔细询问。
  话音刚落,汪明皓第一个向秦越跑了过去:秦越哥哥,这太可怕了!怎么会有人在水里下毒!还好你没事!
  秦越仍是立在那里,并未看向汪明皓,而是远远的望着唐斯文,神色复杂。
  唐斯文虽也是望着秦越,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把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姿势。
  这边,郝锦年急急道:师尊,即使这水真是有问题,但是,方才明皓所说的,秦越夜间外出,是否也应当仔细查问一番?按照门规,夜间私自外出,也要责罚!
  不待贺云止答话,唐斯文已经先出声了:大师兄,秦越夜间外出一事,的确属实。不过,他并非私自外出,而是应我要求,与我相见。
  此话一出,郝锦年脸色煞白,望着唐斯文,一脸的不可置信。
  贺云止缓缓道:青莲,这又是为何?
  唐斯文道:师兄,秦越根骨奇佳,但基本功并不扎实。我一时着急,只想尽快将最基础的身形步法教授将他,故而出此下策。
  贺云止微微摇头,道:六师弟,你再如何爱才心切,也不应当坏了规矩。如今你既然自认了此事,那稍后我便陪你一道去找师父,看看他的意思。至于秦越待这几名外门弟子交代清楚了,再来一并处理。
  语罢,他便往院外走去,想来是要去训诫室了。
  郝锦年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只是咬着嘴唇,双目微红的看了看唐斯文,一语不发的跟在贺云止后面,也离了这齐心斋。
  一时间,除唐斯文以外,齐心斋只剩下原本居住在此的几名少年,都围住秦越,开始问东问西。
  秦越没搭理他们,朝着唐斯文走过来,低着头,脸上难得的露出几分委屈模样,轻声道:师尊。
  唐斯文心中一阵刺痛,拉过秦越,带着他往外走几步,手不自觉的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还好么?刚才,到底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人觉得,现在的小秦越比之后的更可爱吗?
  第43章 惩罚
  秦越脸上是隐隐怒色, 咬咬牙,道:我喝了水之后,就困得站不住, 好像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那帮人推门进来时,我能听见声音,但身体非常沉重,无论如何都无法挪动,连眼睛都睁不开然后, 那帮无耻之人,竟然伸手摸我!
  唐斯文虽已猜到了几分, 但听到那些人淫/邪至此,仍是惊怒交加,心中阵阵作痛。
  他下意识的按住秦越的胳膊, 声音都有些抖:你受苦了。
  秦越顿了顿, 有些奇怪道:受苦?还好吧。我就是觉得恶心。他们的脏手一伸过来,我立刻就醒了,反手就把他们的关节卸了。他们不是喜欢乱蹭么, 我就按着他们的头把他们撞在一起,好好蹭个够, 然后再扔了出去。哦, 对了, 我按照师尊所说的, 一点儿幻翼之力都没用,全用的手上功夫。
  唐斯文愣了下, 又仔仔细细端详了秦越一番,不放心的问道:你,当真没事?
  秦越哼了一声, 小声说:我当然没事。我就是很生气,你们人类,怎么可以去摸一个未曾表白过的人?难道这种事,不是只有表白之后,得到了对方的同意,才能做么?
  唐斯文有些心虚的把手收了回来,道:秦越,人类和你们不一样人类是一种欲/望很复杂的种族。就像那几人,他们想要轻薄你,并不是因为喜欢你。
  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们的性/需求么?秦越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唐斯文摇摇头,道:不就算那几个混账再怎么急/色,我也不认为,他们会这么的铤而走险。他们,首要目的应该是激怒你,然后可能,顺便占个便宜。
  激怒我?秦越先是有些吃惊,随即恍然道:他们就是想让我当众揍他们一顿,然后,再让我受罚?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们自己有什么好处?
  唐斯文叹口气,道:还是那句话,人类的欲/望,是很复杂的。有时候,他们乐意去摧毁一个人,从这种摧毁的过程中,他们反而能得到异样的满足感。
  秦越撇了撇嘴:啧,人类,真是无聊又低级。
  唐斯文实在不知道怎么反驳这句话,只能换个话题:对了,那个汪明皓你以后远着他点儿。
  秦越迟疑了下,像是在想为什么唐斯文会提到这个人,半响才道:师尊是觉得,他今天的表现,有问题?
  不错啊,这么快就能举一反三了。
  唐斯文在心里称赞了一句,点头道:对。你看,他先是跳出来,说你或许是夜间太辛苦,表面上是为你开脱,实际上是告诉大师兄和郝锦年,你没有遵守门规,夜间外出。后来,他又故意让你当众说出,那些人是如何行为不端的他有可能是吃准了你的性格,料定了你不愿意说。最后,我们把矛盾引到了你喝的水上,他又主动提出,要进去把水端出来他到底是想为你证明清白,还是想帮助下药的人销毁证据呢?
  原来是这样秦越点了点头,又道:师尊,我一开始喝完水,的确会困,但并不会那般失态。最后那水是师尊又用了什么技法吧?
  唐斯文点头道:是。不过具体是什么技法,你就不要打听了。
  按照他的猜测,等秦越睡过去之后,桌上的水早就被人换成干净的了,所以那外门弟子才会如此有底气,自己提出来要喝水以证清白。
  至于为何那外门弟子会突然疼痛难忍,是因为水里已经被唐斯文加了东西。他刚才故技重施,先是在锅中【传承】了一滴水,将自己看到秦越被泰勒刺破胸膛时的那种感受加了进去,然后再用【转移】,把这一滴水,送进了茶杯。
  只不过,他虽然来过齐心斋,却没有走遍这外院,更没有进过房间。因此,他刚才让贺云止把饮具拿给秦越看清楚,不过是想让贺云止所站的位置,和他踏足过的地方重合。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那滴水,可以被传送过去。
  好在,这临时想出来的法子,效果还不错。
  听了唐斯文的话,秦越居然噘了下嘴:哼,我什么时候打听过。
  那带着些微不服气的语调,那稍显幼稚的表情,看得唐斯文笑了起来,再次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发,道:是,你最听话了,一点都不瞎打听。
  刚刚还在叫唤着人类又无聊又低级的秦越,现在乖乖站在那儿,任由唐斯文一遍遍的摸自己的头发。
  秦越一边被老老实实的薅着毛,一边有些犹豫的问了出来:师尊会否觉得,郝锦年也有问题?
  无怪乎秦越会这么问。郝锦年对他的厌恶,已经溢于言表,看上去随时都想把这人给扫地出门。
  唐斯文道:有可能。只不过,他一开始就说了,是他交代那四名外门弟子来送衣服的。如果后面这许多事,都是他安排的,那通常他不会这么坦然的说出来。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刻意表现得如此坦然,打消别人的怀疑。
  秦越听到这儿,有些似懂非懂。
  唐斯文见了秦越这有些懵懂的模样,苦笑道:这以后,除了功法以外,我还得教你点儿别的。
  秦越眨眨眼:哦?
  唐斯文道:嗯我得教会你,识别人类的欲/望,识破人类的谎言。
  说完,唐斯文自己先呆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在心中感叹着所以上一个世界,那个一开始把自己耍得团团转的秦越,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
  第二日一早,贺云止另派了人来请唐斯文,说是明远大师要见他。
  唐斯文随着弟子到了议事堂,发现除了贺云止以外,郝锦年也在。
  见唐斯文来了,明远大师道:青莲,事情我都知道了。那四名外门弟子,也都认了。这四人,行为下作,心思淫/邪,我会命人废去他们所有功夫,赶出青云派。但是
  他看了眼贺云止,语带责备道:但是,锦年身为云止的大弟子,非但没有对外门子弟严加管束,反而在日常言行中,处处透露出对后辈的不满,助长了外门子弟的歪风。
  贺云止躬身道:弟子明白,弟子会让锦年去闭门思过一个月,好生反省。
  见唐斯文脸上微有疑色,贺云止解释了起来:
  那四人,的的确确是郝锦年交代他们去送衣服的。但郝锦年并未让他们趁机轻薄秦越,或者寻个借口让秦越滋事。只是,郝锦年之前不止一次说过,这秦越性格乖僻,迟早会闯祸,说不定以后还会连累师叔,不如早点赶出门,才算清净。
  这四人本就存了要讨好郝锦年的心思,因此,就想趁这个机会,把秦越彻底赶走,好让郝锦年对他们另眼相看。
  不过,下药一事,这几人均一口咬定,是他们自己想到的,没有任何人授意。至于那药粉,不过是些让人昏睡的迷药,他们也不知道为何最后喝了那水之后,会疼痛难忍。
  贺云止让医师验了他们的脉,发现的确是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只能猜测说,是这几个人做贼心虚,最后才会露了马脚。
  纵观此事,郝锦年虽不是幕后黑手,但这几人会如此胆大妄为,与郝锦年的纵容离不开干系,因此,郝锦年也需受罚。
  待贺云止说完之后,明远大师又道:锦年行为不当,自然应当受罚。至于秦越,他出手伤人一事,既是自保,又有惩戒意味,我以为,不用再罚。
  听到这里,唐斯文心中一松,赶紧行礼道:多谢师父!师父果然开明!
  立在一旁的郝锦年,脸色却更是黯淡了几分。
  这伤人一事,不必再罚。但,他深夜外出,仍是有违门规,按例当罚。青莲,授意他外出的是你,这责罚,自然也少不了。明远大师略顿了下,道:你与秦越,就去后山的思过崖崖底,好好反省四日,然后再回来行拜师礼吧。
  唐斯文恭顺的再次行礼,道:弟子甘心领罚,日后绝不再犯。
  这时,一直不曾言语的郝锦年说话了:可是,师祖,六师叔作为您的亲传弟子,他本就可以深夜外出;犯错的明明是秦越,为何要把六师叔一并关进那不见光的腌臜地方!
  贺云止低喝道:锦年!住嘴!
  郝锦年不说话了,可还是直勾勾的看着唐斯文,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唐斯文固然觉得郝锦年的反应十分古怪,但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不见光的腌臜地方?
  贺云止叹口气,道:青莲,这思过崖崖底的反省室,是凿了地洞建成的一间间小格子,每个格子仅能容一人。这地方,终年无光,阴暗潮湿,且常有蛇鼠毒虫出没,你要去那里待四天,的确是会吃些苦。
  唐斯文身体僵了一下,心道:我倒是无妨,只是,终年无光?那秦越怎么办?
  他知道,幻翼之族之所以不用进食,是因为他们可以从自然光线中汲取力量。而力量越是强大的幻翼,就越是需要沐浴在光线中。秦越之所以夜间需得外出,也与他要吸取夜间的月光星光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