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不,不,埃文,你出现得非常及时,或许再晚一点亚兽人的未来就泡汤了。
  巴尔格特立刻走到列兵埃文的面前,孩子,我们很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回来的,以及你身边这位青年的身份。
  你们不认识他吗?埃文愣了愣,他是凯森,血字先锋队的队长,这次就是他,还有他的队员们击败了提西丰的人马,救下了我的性命。
  凯森?有人重复念叨了一遍。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过凯森这个名字,因为他是联盟中一位极为出名的勇士,同时也是联盟高层里一个不可说的禁忌。
  凯森,为什么你会出现?巴尔格特下意识地发问,这儿不是你该现身的地方。
  凯森沉默地皱着眉头,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前往兽人联盟,竟然会如此不受人待见。
  巴尔格特,你这是什么语气?扎德听不下去了,走到凯森的前面,你不是向来最崇尚王血的吗?现在这位勇士凯森身上也流着一半的王血,你的态度居然如此不敬不恭,真是太可笑了!
  扎德加,你不该提起这件事。巴尔格特的眼神有点阴沉。
  呵,我可不怕你的威胁。因为我说得都是事实。扎德加没有退缩,而是争锋相对,你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你这幅两张脸的作态。
  我的身体有王血?凯森听得有些懵,等等,你们在说什么?
  不!你的身体里没有王血!巴尔格特太高音量。
  他有王血!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有!扎德加也大喊起来,他的父亲虽然是无耻的人类,但他母亲是亚兽人最珍贵的王族!
  我的母亲是王族?你们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凯森头脑还在发木,巴尔格特和扎德加的各执一词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来了尊贵的客人,你们在吵闹什么?有人在营帐外开口。
  巴尔格特和扎德加忽然都安静了下来。
  营帐的门被两名士兵掀开,面无表情的少年站在灿烂的阳光下,白色坎肩灰色外套,梳着一节节的发辫,手里握着象征「王」的刀剑。
  王所有人都低头行礼,除了还没回过神来的凯森。
  我们终于见面了,凯森。加加鲁偏过身,目光投向凯森,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王?凯森不由打量着少年,他知道亚兽人和人类一样,也有着自己信仰的王室。
  但这位王的长相实在出乎凯森的意料,按道理能统帅兽人联盟的男人必定不同寻常。
  可他眼前的这位青年不仅长得干净温和,身材甚至还有点单薄瘦弱。
  凯森,不,我想应该称呼你为表兄。加加鲁轻声说,见到你真好。
  到底怎么回事?凯森的嘴角有点发干。
  这段往事我会为你解释清楚。加加鲁的语气十分平和,没有王室的高傲或者疏离,不过你和列兵埃文旅途劳累,在这之前还是先清理休息一下吧。
  凯森没有说话,他的身体现在确实又饿又累,头脑也因此有些迟缓混乱。
  兽王加加鲁的提议周到体贴,很难让人说出拒绝的话来。
  巨大的木桶里飘出白色的热气,凯森浸泡在热水里发呆。
  虽然有猜到前往兽人联盟的任务会十分艰难,但是他没想到任务中途竟然会牵扯出自己那段禁忌的身世来。
  他的母亲真的是尊贵的王族一员?
  凯森低笑了一声,忽然想起那个男人的身份也是人类贵族。
  啊,尊贵的兽人血脉和高贵的人类血脉,两者结合之后却得到一个被两方都厌弃的「杂种」
  他大抵是鉴证了这个世界最搞笑最奇葩的爱情繁衍吧。
  凯森捂着眼睛,肩膀颤抖,喉咙里滚出一声声干干的笑。
  这时,兽耳上「神谕勋章」发出了淡淡光,男人的声音有些突然地传进凯森耳中。
  你现在的位置在哪?
  我已经到达兽人联盟了。凯森沉默片刻,深深吸了口气。
  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很好,什么都没有发生。凯森倚在木桶边,手捂着自己发红的脸。
  你真的没事吗?
  嗯
  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事,你可以告诉我。凯森。我会帮助你。
  我都说没有事了,为什么还要和我说这些?凯森阖着眼垂下了头,水滴从发梢无声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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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兽人王血02
  蜿蜒无尽的森林深入山谷, 重重叠叠的枝丫遮住了太阳,地上只留下细碎的光点。
  白皑皑的山脉仿佛嵌在天空里,它是这个世界的边界,因为山势太过直立高耸, 至今也无人翻越攀过, 瞧瞧山峰以南的风景。
  整座森林与世隔绝, 耳边只能听见各式各样清亮的鸟鸣声,穿着灰色长袍的少年站在巨柏之下, 神情虔诚, 俊秀清爽, 一点也没有兽人之王该有的模样。他转过头,冲着凯森哈淡淡笑了笑。
  你沐浴好了?加加鲁的目光没有待在凯森身上太久, 很快又转向林间腾飞的鸟群。
  嗯,沐浴好了。凯森倚在一棵树旁,还吃了些东西。
  请等一下, 让我把这群鸟数完再同你聊他们老一辈的事。
  这些鸟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什么要数?凯森昂起头, 这些生长在树林间的小鸟飞得很快,想要数清不是件容易的事。
  它们每一只都很特别, 我很确定它们没有一只是相似的。
  加加鲁用尖甲在古柏的树皮上刻下代表数字的痕迹,在这里数鸟是我的爱好。你的爱好也很特别。凯森头一次听说有人把数鸟当作爱好。
  数鸟是件很放松的事, 就像和熟悉的朋友们打招呼。这是我纾解压力的方法, 我喜欢自然界最简单的相处,不用猜来猜去, 也不用将一句话变成两句话, 甚至更多的话。
  我也喜欢简单的交流,能动手就尽量不动嘴。凯森说。
  所以说,我们的性格还是很相像的, 表兄。加加鲁笑,即使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坐拥截然不同的身份,我们还有要肩负一样的使命。
  你是兽人尊崇的王,我是肮脏结合的残留,我们肩负得不可能相同。
  凯森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不要喊我表兄,那些酋长们听到会恨不得杀了我的。
  他们确实会有这种念头,但他们做不到。加加鲁语气一转,你知道他们尊崇我的原因吗?
  因为你是王?凯森皱了皱眉。
  没错,因为我是王,是兽人绝对的存在。即使我年纪小的可怜,身体比一般人瘦弱,双腿加一起还没有他们一条手臂健壮,他们也不敢无视我,轻视我。
  加加鲁望向凯森,不奇怪吗?强者心甘情愿屈服于弱者,这是有违兽人天性的。
  难道你有什么他们畏惧的东西?
  有,我的血加加鲁直接承认,他们畏惧王血。你也有,就在身体里流淌着,那是你的母亲留给你的天赋。
  我不觉得自己的血有什么特殊的。凯森说。
  那是因为王血尚未被唤醒,你需要的话,我知道方法。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可以唤醒自己的王血。凯森语气戒备。
  因为你更适合唤醒的机会只有一次加加鲁垂下头,低声说,我的身体有些问题,就像你瞧见的,我比一般的兽人还瘦弱些,先不提能不能成功唤醒总之,用在我身上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说得理由很难让人相信。
  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净化血液,唤醒王血,你不仅能够和人类那方彻底划清界限,还能成为兽人唯一的王,无论谁反对都没有用。
  你希望我成为王?
  是的,我希望。加加鲁神色认真,我没有撒谎的必要。和你说这些是出于对联盟,还有亚兽人未来的考虑。所以,凯森,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想先离开一会儿。凯森没有立刻回答,转身走远。加加鲁独自站在巨柏之下。
  对不起,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走到无人的地方,凯森握住兽耳上的「神谕勋章」。
  雨水从蔷薇馆的玻璃窗上滑下,希恩扫了眼桌案上泛着淡淡光泽的「远交装置」,拿起重新扣回衣领上。
  我在他轻声问,说吧,这次你希望得到神明怎样的帮助?
  我面临了一个选择。凯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征求男人的意见,但对方的声音确实能让他安心。
  关于什么?希恩支着下巴,后靠在椅背上。
  保留自己卑贱肮脏的出生,或者成为兽人独一无二的王。凯森说。
  听你的描述,这似乎不是一个很难的选择。希恩眯起了眼,指尖轻敲着桌面,你所纠结的问题是什么?
  是啊,他在纠结什么?这个问题把凯森问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用男人给他的那一半肮脏的血去换至高无上的王位
  这明明是一场再好不过的交易,不仅可以帮助他走出男人挥之不去的阴影,还给了他一次完全融入亚兽人的机会。
  只要答应了加加鲁的提议,他就可以成为最纯粹的亚兽人,不用再在人类和亚兽人的夹缝里艰难生存,卑微寻求认同。这是他一直渴望的活法。
  可是,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就像漫长的征途走到一半,一条捷径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走了的话确实可以很快到达终点,但得到的那份胜利也跟着变了味。
  我不太清楚。凯森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又在没必要的问题上犯固执了。
  你原本的目标是成为王吗?希恩问。
  不,我从来没想过当什么王。凯森很快做出了回答。
  那你原本的目标是什么?
  我想成立血字先锋队,想为亚兽人争取自由和公平
  凯森张了张嘴,那些听上去庄严体面的话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他和华德兄弟说过,和铃兰说过,和血字先锋队所有成员都说过,甚至每次作战的时候他都会和自己说一遍类似的话。
  他慢慢忘了,自己是兽人联盟的勇士,是血字先锋队的队长,更是凯森格雷戈里。
  我想让他们后悔。因为情绪,凯森的兽瞳冒起冰冷的凶光。
  这一刻,他深埋多年的仇恨愤怒爆发了出来,他终于想起自己建立血字先锋队的初心。
  他要以「杂种」的身份站在世界最高最强的位置,成为亚兽人追随的英雄,化为人类忌惮的梦魇,让瞧不起他血脉的人心惊胆战,让自以为是的父亲后悔到没生他这个儿子。
  这便是他最自私,最说不出口的希望。
  希恩站起身,望向窗外如铅块般沉重的天色,如果成为兽人的王,能让你口中的人们后悔,你就去做;如果不能,那就没必要选了。
  如果放弃会不会可惜,这或许是我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
  只是兽人的王而已。希恩扫了眼桌上的地图,淡淡地说,你想要的机会,神明也能给你。
  凯森沉默地走回古柏边,他瞧见加加鲁还在原地等待着他回来。
  你是考虑好了吗?这次加加鲁没有等数完鸟,就迫不及待开口了。
  先和我说说其他的吧,我想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凯森的内心沉静了下来,没有离开时的慌乱动摇。
  你的母亲是兽人王族的一员,是上一任王的姐姐。过了好一会儿,加加鲁才冒出了这样干巴巴的一句话。
  还有呢?
  没有了,我只知道这些。
  连名字都不知道吗?凯森问。
  加加鲁摇了摇头,我没有听过任何人喊她的名字,但我有见过她一面,就在这片树林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她一个人坐在树下,穿着白色的裙子,手像枯树枝一样瘦。
  她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凯森闷声问。
  生病加加鲁语气低沉,她生了很严重的病,我的父亲为她找了最好的药剂师,但还是没能拯救她的生命。
  虽然当时我很小,但这件事我可以发誓,我的父亲他尽力了。
  生病?不,你们弄错了。凯森缓缓抬起了头,她是孤独至死的,因为不被任何人理解,只能在迷茫无助中而死。
  就因为她生了我,你们也瞧不起她,甚至能连她的名字都不愿说出口。
  不是的
  我果然做不了什么王。凯森冷冷说,因为净化血液是无用的,在你们眼中我的每一滴血都是脏的。
  没人会质疑王血,你要相信自己的血是纯净的。加加鲁疲惫地叹了口气,凯森,你想太多了。
  我知道自己的血是纯净的,因为肮脏的是你们的眼睛。凯森昂起了头,我是不会成为王的。
  深林之中,零星的树叶从凯森和加加鲁的面前落下。两人对视着,彼此却无法真正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