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3)
  站在山腹里的佛子目光如电看向远处那条小溪。
  很好,就连溪流声都没有,世界寂静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这种万物寂静的滋味,自从释迦摩尼来到树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
  甚至站在山腹当中,觉得这里的环境比刚才那个外界更好更隐蔽,更不会被释迦摩尼带着信众将这里占领。
  自认为找到好地方的金蝉子走向那条同样寂静无声的小溪,想要将手上刚才沾染的深青色草汁清洗干净。
  到达小溪岸边的人正要蹲下身去洗手时,余光看到一条细长的小鱼,手掌大小通体雪白的躺在溪水当中的一块大石头上,半个脑袋露出了水面,小口小口的喝着那些顺流而下的溪水。
  喝水时,一点声音都没发出,瞥见岸边有到高大的身影过来时,更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犹如一块鱼型石头。
  金蝉子蹲在岸边,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蹲着的位置,是下游。
  再抬头看向前方,那条鱼所在的位置,是上流。
  他要洗手的话,就用的全是那条鱼的口水?
  这个认知,让喜欢干净的佛子当场站了起来,提着自己的树藤鞭子走向那条鱼趴在大石头上的细鱼。
  对方等他走到跟前后,翻着鱼眼看了他一眼,然后不知怎么想的,这条鱼往大石头的右边无声挪了挪,挪开一块距离后,继续将脑袋放在石头上,任由水流冲刷着全身,顺便喝水。
  金蝉子看着对方挪出来的位置,同样无声无息的走了过去,蹲到大石头上开始清洗自己的手掌。
  一人一鱼,互不干扰,互不交集。
  陈炜半夜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鱼,趴在小溪边上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肚子饿的他想咬住自己的尾巴啃上一口。
  在溪水当中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可以吃的地方,溪水石头缝隙里都被他找遍了。
  一无所获又饿肚子的人,最后只能有气无力的靠在一块石头上面,将半个脑袋搁放在上面那块大一些的石头上,张着嘴巴企图用喝水灌饱肚子。
  这个法子还挺有用,他喝了一会就觉得那股全身饿的抽抽的滋味减缓了很多,也不急着离开,就那样趴在溪水当中,张着口任由溪水灌进他的口中。
  喝了半天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他斜眼看了一眼那穿着一身黑色,脸冰的跟自己欠他五百块钱的少年,那人走到不远处蹲了下来,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忙着喝水的人翻了一个白眼过去,专心一志的继续喝水,然后他就看到那人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低着头无声的看着他看着他
  躺在溪水里喝水的陈炜当场心底发毛,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想着这家伙难道要抓鱼吃?
  好在他紧绷的神经很快就松懈了下来,对方只是蹲在大石头上洗手,而且陈炜深吸了一口气,还闻到了这个人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吸下去好像肚子都没那么饿?
  他又多吸了几口,这才将脑袋整个埋在溪水当中,任由冰冷的溪水没过头顶,让自己产生幻觉的鱼脑清醒点。
  等他将脑袋从水中再抬起来的时候,眼前世界一花,出现在他跟前的面孔从黑衣少年变成了他妈。
  闹钟响了六遍了!你再不起来就能够赶上你学校的午饭了。
  陈母伸出大掌,毫不留情的揭开陈炜身上的被子,将人拖到洗脸盆前,递上牙膏:给你三分钟时间,动作快点,天天夜里不睡觉当猫,你要是真的当猫了有本事给我抓条鱼回来啊!
  握着牙刷往嘴里塞的陈炜,站在镜子跟前歪头看向他的家长:我昨晚还真的梦到鱼了,不过没梦到猫。
  陈母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稳稳当当时针走到七点,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时候已经坐在教室里上早自习,她家这个到现在还刷着牙要跟她讨论梦。
  陈母长叹一口气,将墙上的鸡毛掸子拿了下来。
  站在镜子跟前慢吞吞刷牙的少年,看到镜子后方那根鲜艳的鸡毛掸子当场跳了起来,端起牙刷杯咕咚咕咚开始漱口,在他家长冲过来之前只花费了一分钟的时间洗完脸,提上书包拿起桌子上的早饭冲出家门。
  妈!不要再追啦,晚上见~
  西天灵山深处,金蝉子站在山腹当中看着那条小溪,昨日那条细长的小鱼已经没了踪影,四面八方好像又可以变成他一个人的地盘。
  抱着菩提树过来的佛子,想了想抱着菩提树去了那四面环山的地界,将菩提树放在那个位置,想着跟那条鱼隔着一座山,不用互相看到彼此,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金蝉子:互不打扰,完美。感谢在20210515 23:55:47~20210516 22:2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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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8章 二更
  山中岁月过的极快, 将菩提树搬走的金蝉子重新变成本体,趴在千丈高的菩提树上,菩提树分支扩展, 冠幅广阔, 枝繁叶茂的遮盖下,再也没有那名耳垂到肩, 双手握着经书带领一帮信众坐在树下的身影。
  金蝉子陷入了漫长的独处生活当中,他还是每天趴在树身上, 只是偶尔下雨刮风下雪后, 也会变成人型翻过山中小径,走向另一端的小溪处去洗漱。
  那条鱼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一日景山两位菩萨打架,一路扭打着到了灵山,隔着老远就听到动静,金蝉子趴在树梢上睁眼,往上空那电闪雷鸣中打斗的二人看去。
  打斗跟他无关,只是这二人打着打着来到他的地盘, 就在他的菩提树树冠上面, 还拿出了刀剑开始乱砍起来,几片被伤及的叶子从上方悠悠荡荡的飘落在他肩上。
  树枝上坐着的黑衣少年,缓缓伸出手掌拿起肩膀上碎掉的叶子, 面无表情的握住出现在他身侧的树藤, 当空劈了过去。
  赶来劝架的三千揭谛看到那根树藤的身影, 当场霍然, 连忙分成两批人马,一左一右的拉住那两位菩萨,又连连跟站在树冠上冷眼看着他们的佛子道歉, 不到一时三刻就退的远远的,还了这块地一个清净。
  多余的人都走光了,金蝉子从千丈高的树冠上直接跳了下去,将那几片翠绿的菩提树叶捡起来,照常走向那条通向山腹中央的小溪,等他走到距离小溪不到五十米的距离,就看到一条消失了很久很久的小鱼,再次出现在溪水当中。
  对方还跟第一次见面那样,趴在老位置上,张着口无声饮着河水。
  陈炜快饿疯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做了梦,还是变成了一条快要饿死的鱼。
  趴在大石头上不停吞咽溪水的人,一直到石头的另外半边多了一道对他现在而言巨大的身影时,才发现有人过来了。
  忙着喝水的人只有空翻了翻白色的鱼眼,确定这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少年他上次也见过。
  吞咽喝水的小鱼往旁边挪了挪,给对方挪出了半个位置后,他也有功夫看到对方手里拿着几片绿色的叶子。
  那叶子很小,只有少年手掌心大小,翠翠绿绿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喝着永远不会饱的溪水,陈炜眼睛看着那几片叶子,眼巴巴的等着对方将叶子丢在水里,到时候他就去吃!
  没办法,在这个家伙来之前他已经将这条小溪从头到尾都游了三遍,他家的鱼缸都没这么干净过,芝麻大的浮草都没有,虾米粒都看不到,除了石头就只有他这么一个不符合生态环境出现的鱼。
  蹲在大石头上洗手的金蝉子将那几片树叶清洗干净后放在一旁,自己低头认真的洗着手。
  陈炜将脑袋从水里抬起来,看看那石头上的翠绿可口的树叶,再看看一旁蹲着洗手的人类,无声的摇动尾巴游到那块石头下方。
  轻啄着树叶上未干的水迹,饿到让他眼前发白的滋味随着他的轻啄好像在减轻。
  金蝉子洗完手去拿叶子的时候,就看到那条细鱼趴在他的树叶上,饮着上面的水珠,对方瞧见他看过来后,当场见脑袋挪开,头顶着那几片完好的叶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陈炜没吃,他就是喝了几口上面的水珠,虽然还是饿却比刚才好了很多,至少没再饿到他想低头抱着自己的鱼尾开始啃。
  蹲在石头上的佛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溪水里的细鱼,无声的站了起来跳上岸边走了。
  扔下那几片被他清洗干净的树叶,被风吹动着落在溪水当中,顺着水流往下流飘过去。
  陈炜当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快速游动尾巴追上最后一片树叶,叼住后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又是头顶又是尾巴用力的将那片叶子塞进一块小石子的下面后,这才从水底钻了出来再去追另外几片树叶。
  等他将那三片树叶全部追回来,并且塞进溪水里的小石头下面后,整条鱼都快累趴了下去,叼住一片最大的树叶靠在大石头上,低着头狼吞虎咽的将整片叶子都吃了下去。
  从山涧小路回到自己地盘的金蝉子,重新爬上了菩提树,坐在千丈高的树冠上空,双手抱胸盘腿而坐,目光落在远处那条小溪上。
  从这里的,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是怎么在他走后追逐着那几片叶子,又是怎么将叶子藏了起来,最后又靠在大石头上咬着一片吃个不停。
  这是一个比释迦摩尼要安静许多,也听话的鱼。
  多日不见菩提树跟金蝉子,拿着最新心得过来给二弟子讲解的释迦摩尼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冠上坐着的少年扬声道:为师近日又有新的了悟,你已经许久没我讲经,这种轻视我教义的行为会被诸佛议论,为此我特来为你单独一人讲解。
  树冠上的黑衣少年垂眸看向地上的和尚,当场摇身一变变成了本体,恢复成手指大小的夏蝉寻了一片又大又厚的叶子,整个身体钻了进去当没听见,没看见。
  树下的释迦摩尼镇定的拿起手中最新心得,开始为这位二弟子单独讲解起来,大部分他都在自说自话,自圆其说。
  然后再拿着那些被他圆回来的想法跟说法,去说服自己的信众。
  这一段时间释迦摩尼想要圆回来的内容很多,隔三差五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菩提树下,名义上是给金蝉子讲经,实际是想找个算是无人却有听众听自己讲解他的大道理。
  金蝉子这种不说话却一直存在的观众,就成为了他最佳选择。
  他来的勤快,还天天选在深夜这种万物休息时间,树冠上烦不甚烦的金蝉子很快就考虑将菩提树再次搬走这个选项。
  又一次,释迦摩尼半夜在树下叨叨絮絮,金蝉子直接起身悄无声息的下了大树,为了隐藏行踪他没再变成人的模样,而是用本体的方式走到那山腹当中。
  一直等他爬上那块大石头时,才看到石头下面还仰躺着一条细鱼,雪白的尾巴挂在石壁上面,脑袋却整个都泡在水中,那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色都睁开的眼睛,同样在月光下呈现着银白色的碎光。
  陈炜睁开眼睛的时候,先是看到了满天星斗,这一看就不是他的房间,最近总是做梦的人低头先看了看自己的形状。
  唔,有鳞片有尾巴,还有被月光照耀的格外幽深的溪水,他还是条鱼没有错了。
  肚子传来饥饿的感觉也很熟悉,陈炜张开口无声的吐了吐几个泡泡,一个猛子扎进了溪水当中,很快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自己存放树叶的地方,咬住一根树叶重新游到了水面上后,陈炜回到那颗吃饭喝水用的大石头跟前。
  正仰着脑子准备将晚餐放在石头上时,看到一只黑色的动物趴在上面,正抬起脑袋看着他。
  计划吃饭的陈炜默默叼着树叶去了隔壁那块小一点的石头上,先啃了一口叶子再回头看向那只昆虫。
  黑漆漆的,又没声音,只看到对方身上长着翅膀,脑袋有在跟着他的动作一起移动,是个活的昆虫耶。
  这可是他第三次做这个梦,除了那个黑衣少年之外,见到的第二个除了石头之外的生物。
  鱼能吃昆虫吧?陈炜没尝试过,将脑袋搁在树叶上面小口小口的啃着,余光可以看到那只昆虫一直在看着他的方向。
  不知道这昆虫吃起来什么味?
  作者有话要说: 陈炜: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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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9章 一更
  一鱼一虫, 一个看一个吃,双方分工明确。
  陈炜当了三回鱼,用鱼嘴啃着树叶已经得心应手, 一片掌心大的叶子在他口中一点点的变小变小。
  他斜眼看着隔壁那块大石头上的昆虫, 对方从刚才挪动了一下脑袋,对准他的方向后就再也没动弹过。
  长得全身黑漆漆的, 连眼睛都看不到,陈炜只能看到黑黑的一小坨, 看久了就跟那块大石头合二为一, 好像大石头上放着一块小石头一样。
  嘴里的叶子还是新鲜的,口感很奇怪有点香,又有点甜,嚼着叶子的白色小鱼,在月光下整个身体呈现着莹白细光,陈炜咬断出一截指甲盖大小的叶子,用脑袋顶着那块小叶子,推到隔壁那张大石头上, 一路推到那只黑色昆虫跟前。
  做完这一切后, 他又回到自己的小石头上,继续啃着剩下的树叶,余光却一直看着隔壁的动静。
  看到那只跟石头似的昆虫, 在他将叶子推到那里后终于动弹了起来, 几根细长的爪子抓住了那片小小的叶子, 放入石头上方的上游处。
  干净的溪水从上方落下来, 整片叶子都被溪水冲洗的一干二净,将某条鱼刚才残留在树叶上的痕迹都清洗的干干净净后,金蝉子将溪水中用爪子抱着的干净叶子拖上来, 放在大石头上开始低头吃了起来。
  一旁斜眼看的眼珠子都要翻出来的陈炜,瞅着这一幕直接被气到了。
  要是没看错的话,这只昆虫竟然在嫌弃他的口水!
  自己好心给它一口吃的,它竟然还抱着叶子往溪水里刷刷,刷完了才开动,这不是嫌弃是什么?
  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陈炜将小石头上的树叶全部吃完了就脖子一扬,翻身肚皮对着月亮,尾巴翘起搭在另外一块冰冷的石头上,脑袋埋在水中直接睡觉。
  他明天还要上学,就算做梦也得睡觉。
  金蝉子在旁边吃完那块叶子后,再抬头就看到隔壁那条细长的白色小鱼又躺了回去,姿势都跟之前一样。
  石头上的昆虫什么时候走的,陈炜不知道,早上被闹钟吵醒的少年,跟霜打过的小白菜似的全程梦游般洗脸刷牙,坐到餐桌跟前抱着牛奶杯的少年,睁着半开的眼睛看着在旁边给他切苹果的陈母,想到最近奇怪的梦,妈,我上辈子会不会是条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