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人看丁鑫的眼神透着丝古怪。
  也是，正常人干不出这事儿。
  十八岁跟六岁能交朋友的话, 通常的理由应该是，十八岁这人的脑子有病。
  丁鑫被仨人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有什么问题吗？”
  秦岁摇头, “你没有问题, 是我们有问题。”他往前走了两步，朝玥玥摆摆手，“hi, 小妹妹，我们是丁鑫的舍友。”
  玥玥眨了眨眼睛，乖巧无比地打招呼：“大哥哥们好！”
  “嗯，真懂礼貌。”
  小女孩眼神在他们三个身上扫来扫去，扫得秦岁有点儿尴尬，他解释：“小妹妹，我们不是空手来的，我们刚刚买了个果篮，”他伸出两根手指, “花了快两百，”他脑门一蹙, “可惜送错了地方。”
  他转头，“要不, 咱去把果篮拿回来？”
  两名舍友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要不要。宁愿瞎了那二百，也绝对不进去了。那女孩瞧着有点儿瘆人。”
  秦岁咂舌，“是吧？好歹她是受了伤, 咱们，就权当做了回好事吧！”
  好像，也只能这么想了。
  玥玥坐直了身子，挪蹭到床侧，“哥哥们，我可不可以跟你们合个影啊？”
  四个人不约而同穿着医科大学的校服。
  玥玥记得书里好像提到过一句，这四个人未来都成了很厉害的医生。
  她不能只交丁鑫一个朋友，其他三个朋友也得交上，将来长大了，多几个医生朋友多有面子啊。
  这人活着，一定会有跟医院打交道的时候。
  生老病死，谁都避免不了。
  丁鑫：“……”
  玥玥笑得甜甜的，“大哥哥们都长得好帅，我和大哥哥们拍个照，以后可以向同学们炫耀啊。”
  秦岁美滋滋地拍了拍胸脯，“放心吧，有我们在，再也不会有小朋友敢欺负你了。”他冲后头的舍友挤眼睛，“你们瞧樊辰玥小朋友多聪明，交丁鑫这个朋友，太明智了。”
  两个舍友嘿嘿笑着走上前。
  四个大男孩，围在玥玥周围，丁鑫高高举着手机，“我数一二三就拍哈，”
  “一，二，三！”
  咔嚓一声。
  玥玥抢过丁鑫的手机看。
  照片里五张笑脸，玥玥笑得最明媚，秦岁笑得最开怀，丁鑫要不是嘴角微微扯了下，几乎看不出他是笑了。
  另外两位不同程度地龇着牙，算是高度配合。
  ~
  校长办公室。
  樊雾和苏煌夫妻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个长长的茶几，何方站在樊雾身后。
  亮白的光落在樊雾挺直的肩上，他表情淡定沉稳，像是来进行一场严峻的谈判。
  苏煌眉头紧锁，面对樊雾这种人物，他心里没底。
  校长搬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的边上，朝向双方，他站在侧旁用鼠标点击视频，“这是樊辰玥倒下时的监控视频，咱们大家共同看一下。”
  视频中，苏一墨走到樊辰玥面前，两人在说话，突然，苏一墨手伸到玥玥身后，用手扯了扯她的马尾辫，单看胳膊下沉的状态，貌似力道不大，紧接着，玥玥表情痛苦地往后仰头，再仰，咚地跌到地上。
  大家围拢过来，苏一墨表情惊慌，不知所措。
  视频终止。
  校长说道：“双方家长，这段视频，我看了不下十遍，说句公道话，苏一墨用力不大，但樊辰玥往后倒时的表情又非常痛苦，结合医生的诊断证明，她没有任何外伤，由此可以判断，苏一墨应该是跟她开了个玩笑，就是轻轻扯了下，如果力道大到令樊辰玥痛苦不堪的话，在医院诊断时，一定会诊断到头皮有拽拉伤，哪怕轻微的。”
  校长说话公道，苏煌眼中透出希望。
  樊雾面无表情，沉默地听着。
  “樊董，我做为校长，还是希望孩子们的事情由孩子们来解决，可不可以这样，咱们把苏一墨叫到医院，让他当面跟樊辰玥小朋友道个歉，做个保证。这事，就算了结了？”
  樊雾抬眸，声音清冷地开口：“如果这次事情只是一个偶发事件，我完全同意校长的解决方法。但是，”他淡淡说道，“所有事件都是有起因的。苏一墨不仅仅是拽扯了我女儿的头发，他还抢过她的发卡、笔袋，甚至还威胁过她。”
  “抢发卡、笔袋？”
  “是，抢笔袋的事情监控里应该能看到。”樊雾说出了个时间段。
  校长马上命保安室查看监控。
  过了一会儿，监控视频传送过来，校长没有避讳，当着双方的面，点开视频。
  视频中，苏一墨故意抓走了玥玥的书包，玥玥抻头喊老师的空儿，他动作迅速地拉开书包拉链，从里头抓出笔袋，又迅速合上书包，塞给玥玥。
  笔袋在他手里握了会儿，被他装入自己的书包里。
  证据确凿，校长沉默了。
  停了会儿，校长转向苏煌：“一墨爸爸，你怎么看？”
  何黎抢着回答：“校长，拽头发是偶发事件，这个肯定也是偶发事件。我儿子调皮，看樊辰玥可爱，跟她开个玩笑而已。”她气恼地看向樊雾，“仅凭这两段视频，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是吗？”樊雾不急不慌地开口，“为了让你对你的儿子有个更全面的认识，来之前，我让我的助理给你们学校所有的家长群都发送了条消息，待会儿想必就会有答案了。”
  苏煌：“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所有的家长群？”就连校长都感到惊讶，他都没有加入到所有的家长群里，有任何通知，都是由他发给班主任，班主任再发送到各自的班级群里。樊雾工作能力这么强？能一下联系上所有的家长群？
  何方尽职尽责地回答：“我只是找了几个家委会的家长，由他们牵头，帮忙联系到了所有的家长群。”
  他没有说他联系到的是家委会的会长，也就是这所学校所有家委会的头头，这个头头一声令下，可以影响到所有的班级。
  所以，凡事都要找对人，找对点。
  “通知内容，方便透露下吗？”校长问。
  这个通知发送到了所有的家长群里，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何方举着手机递给校长，“就是最上面这条。”
  校长探头去看，只见通知上写着：我是樊雾，樊氏集团董事长，我的女儿樊辰玥放学时分遭受到苏一墨同学的校园欺凌，如果有跟我女儿同样遭遇的同学，请联系我，最好附有相关证据。我会视情节严重来决定此次事件的处理方式。
  后头附上了何方的手机号。
  校长看何方的眼神都透着丝特别。
  这速度，这手段，非常人所能及啊。
  这通知写的，上来就自报家门，将樊雾强大的优势展现出来，处于弱势的那些家长们一下子就有了助力，不用担心报复，不用担心说出来会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后果。
  这么一来，除非苏一墨同学的确是安分守己的，但凡他有欺凌同学的举动，一定会有人站出来，对他进行强烈的指责。
  校长表情严肃：“这样的话，我们就等等看吧。”
  何黎找到家长群，同样看到了这条通知，但她一点儿也不怕，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善良、懂事、孝顺父母，他可能会跟同学疯闹一下，但过分的举动，肯定不会有，更上升不到“校园欺凌”这四个字上面。
  她自信满满地说道：“我非常认可樊董的做法，这样是最公平的。如果有孩子拿出苏一墨欺凌同学的证据，我们哑口无言，学校要怎么处分，我们都认。如果没有，”她顿了下，“我希望樊董可以同意校长之前的建议，孩子间的事情，让孩子道个歉做个了结。”
  樊雾神色淡漠地瞟了她一眼，“你说的话，可以代表一墨爸爸吧？”
  何黎碰碰老公的胳膊，“你说句话。”
  苏煌没有妻子的那份自信，他现在的心里，多少存在丝忐忑。他倒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他是担心有心人利用这次机会蓄意报复，他不确定自己的儿子在这几年的校园生活里，会不会被人抓到什么不利的把柄。
  正如今天一样。
  可妻子已经展现出了强硬的态度，苏煌皱了皱眉头，轻轻“嗯”了声：“我同意妻子的话。”
  樊雾道：“只要有证据指向苏一墨同学有欺凌同学的行为，你们就同意开除他的处分，是这样吗？”
  苏煌真是被逼到了墙角，他道：“必须是从法律角度来看，能够称得上是欺凌同学的行为，那样的话，学校要开除他，我们当家长的没有意见。”
  他得把“欺凌同学”这四个字给提前说明白了，不能到时候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抢抢书包拽拽头发这种，怎么也够不上校园欺凌的级别。
  樊雾淡淡点头：“同意。”
  蓦的，何方的手机嘟了一声，何方马上查看，他兴奋地喊了声：“有了。”
  接下来，何方的手机嘟嘟嘟地震动开了。
  一个又一个消息落进来。
  他忙得都看不过来。
  苏煌表情略显紧张，何黎不惧，始终保持自信的表情。
  她认为那些嘟嘟响起来的信息，不过是那些为了讨好樊雾的家长，列举了些同学间鸡毛蒜皮的小事，比方，课间的时候，你碰了我一下，我碰了你一下。喝水的时候，拿错了杯子。上体育课的时候，穿错了校服。
  她不相信，自己善良可爱的儿子，会发生过恶意欺凌同学的行为。
  樊雾表情始终淡淡的，好像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何方忙着看手机的空儿，樊雾淡淡说道：“鸡毛蒜皮的小事略过，”他看着苏煌说道，“只把够得上法律层面上校园欺凌的行为，拿来给大家看看即可。”
  他并不打算刻意为难苏煌夫妇，他有自信，在那么多的家长孩子里头，一定会有什么证据，证明苏一墨是小霸王。
  否则，他这名头怎么来的？连丁鑫都会知道。
  一直在看信息的何方发出了一声惊呼，“天哪，天哪！”
  他做出了呕吐的动作，把手机递到樊雾面前，“董事长，其他的不需要看了，只这一段，足够了。我刚才设置了静音，都，都看不下去。你，你们……”
  他难受地用手捂着胸口，“行为，太，太恶劣了。”
  樊雾只瞟了一眼，调高音量，将手机平放到茶几上，“大家一起看吧。”
  苏煌夫妻好奇地扭头去看。
  樊雾保持淡定的坐姿，只眼角余光瞟向手机。
  视频沙沙进行。
  嘻嘻哈哈的声音中，几个男生待在狭窄的厕所里。
  一名男生趴在马桶前，脑袋几乎埋进了马桶里，苏一墨抬脚踩在了对方的背上，冷声命令对方：“你得瑟？跑得比我快就得瑟？你现在当着我的面，得瑟个样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