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5)
  那巨蟒动作戛然而止,瞳孔猛地放大,又慢慢回缩。一息的功夫都不到,巨大的身体像座小山,轰然崩塌。
  民众们不知何时站在城墙上看起热闹来,看到巨蟒倒下,齐声欢呼起来。
  他们自然认得怀景舒,那日斩停大雨的不就是他?
  倘若那天不是,今天确实是了。
  赵汜也摔倒在一旁,他见巨蟒死去,连忙拉着还站在那里发呆的怀景舒向山上跑去。
  快去,救我祖宗!
  这都到山脚下了,还不见他祖宗身影,只怕真凶多吉少。
  心魔立在那里,竟然丝毫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郓言捏紧拳头,很是愤懑。
  心魔却道:你急什么?就凭你下禁置的功夫,那巨蟒伤不得他半分毫毛。
  赵汜拉着怀景舒气喘吁吁地上了山头。
  山对面,城楼上的百姓大喊:那里还有一个!
  飘在半空的黑发男人,气势比那巨蟒还要威严,半边天空都被他染黑了,刚才所有人都看见,是他抬起一只手,城中便发生了地震。
  只是这巨蟒突然跳出来加戏,又被人一刀斩去,让他们的精神都提起了几分。
  现在看到心魔,民众们齐声大喊:杀了他!杀了他!
  竟是对怀景舒喊的。
  赵汜一眼就看到被绳索困住的老祖宗,三步两步跑过去,手都拽红了,也没把那绳索扯断。
  心魔只看了一眼,就松开三人嘴巴上的禁置。
  气的赵老头破口大骂:你这个狼子野心的狗魔修!
  赵汜还在一旁和捆仙绳作对,赵老头道:不要白费力气了,凡人打不开的。你快去城中,让大家跑吧!
  第52章 无情不无情(第三个世界完结)
  心魔只勾了勾手指, 怀景舒就被他的法力牵引到半空中去。
  赵老头喃喃道: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看他手中的剑。兔子说道。
  赵汜也看过去,方才,怀景舒就是用那把剑杀死巨蟒的, 几乎就是一瞬间,金丹修为的巨蟒就没了。
  这剑赵老头陷入沉思, 片刻后, 他猛然抬头:我明白了!
  怀景舒紧紧握着剑,站在心魔对面。
  眼波流转,心魔距离他不过半臂之遥,自然看清了他的犹豫。
  轻笑道:你不舍得我?
  怀景舒把剑抱在怀中,死死按住那剑的嗡鸣,它似乎想要从他怀中蹿出去,插入心魔的胸口。
  怀景舒想到刚进锁龙洞那天, 那个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大师兄。
  那时他还不知道是心魔,他也是这般烟波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一举手,一抬眼,便是刹那芳华。
  他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用剑挑开自己的衣衫。
  大师兄,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问出来心魔那天问他的话。
  怀景舒没有告诉他,自己想要在他身边待着。心魔也不会告诉他,他要怀景舒求的长生, 与所爱之人再也不分离。
  心魔眉间黑气更盛,磅礴的魔气快从他体内迸发出来了。天上雷光闪闪, 金光几欲从云层劈下,却又被厚厚的黑气阻隔的严实。
  如果我化魔,你就再也看不见你敬爱的大师兄了。心魔懒懒道。
  怀景舒泫然欲泣, 那张温和的有些寡淡的脸,也变得鲜艳。
  心魔揩去他的泪珠,笑和哭,永远都是怀景舒最吸引人的模样。
  你哭,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心魔步步紧逼。
  怀景舒摇着头,这叫他怎么选择,明明是一个人,即使大师兄变成了心魔,他对自己也是一般无二的贴心和细致。
  只是,大师兄化魔之后,在面对除他以外的事物,再也没有丝毫的人气。
  他不想要那样的大师兄。
  心魔眼神中闪过不耐,一抬手,城中又是地动山摇,城墙上站着的人们摔下城墙,血肉之躯,不过是死而已。
  怀景舒扑过去抱住他的手,大喊道:不要!
  不要什么?是不要我?还是不要我杀了他们?这些不过是蝼蚁而已,死一只还是死一群,对我而言有什么重要的吗?
  怀景舒急切地看向天空,这时候距离郓言出来,还不知要过多久。
  难道真要向大师兄说的那样,把剑送入心魔心口吗?
  四周哀嚎遍野,无数人喊着怀景舒,祈求道:杀了那妖物!杀了他!
  心魔勾起笑,把他揽在怀中,贴在他耳边,慢慢吐出一口气,温热而湿润。
  他的手握住怀景舒的手,举着那剑慢慢靠近自己胸膛。
  再不动手,我可要彻底毁掉化龙城了哦。
  你还记得刚进城那天,我们吃馄饨的那家夫妻吗?他们的孩子刚刚掉到裂缝里,摔死了。哦,还有那个捏泥人的老头,为了救他孙子,被房梁压住,正在吐血呢。
  现在你杀了我,他就出来了。他会救这些人,而不是像我,只要我活着,我就会不断的杀人,杀人,杀人。
  心魔如同洗脑般,在他耳边呢喃。
  怀景舒问:为什么?
  他搞不懂大师兄为什么会突然有了心魔,有了心魔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心魔看着他,嘴角的笑像是雕刻在那里一般。他道:不然,我还怎么叫魔?
  下一秒,怀景舒已经把剑送入他胸膛了。
  心魔果然没有阻挡,他狂笑着叹道:好,好,好!你果然选择了他!我从来就没有赢过!
  说罢,他的身体缓缓从天上降落,就这,还操控着法力,把怀景舒从半空中送下来。
  他躺在草地上,胸口出流出黑色的血。
  赵老头三人身上的绳子也松开了。
  他悲叹道:至于吗?
  为了让不能修炼的爱人修成真仙,竟然毁掉自己的修为,甘愿堕入魔道。
  城中的欢呼如同海浪般,席卷城中上空,乌云被吹的散了。
  怀景舒拿着那把剑,愣愣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
  他体内爆发出浓烈的金光,刹那间,耀眼的能闪瞎人眼。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直到大乘期,他的修为才停止蹿动。
  怀景舒低头看向剑,一滴血泪从他眼中低落在草尖上。
  他刚刚福灵心至,知道自己彻底打破了那层不能修炼的禁锢,也知道自己多了万余年的寿命。
  只要他再踏一步,便能飞升脱离人世。
  大师兄想要做什么,他终究知道的太少,明白的太晚。
  怀景舒死气沉沉地帮忙恢复城中建筑,可死去的人,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复活了。
  城中百姓不知道这其中弯弯绕绕,只知道他斩巨蟒,除魔修,是个实打实的好仙人。
  于是城中又多了一座庙,城中连夜为他打造金身,把他奉上神台。
  等事情过一段落,怀景舒坐在小院内。
  怔愣地看向飘渺的远方。
  一月有余,大师兄没有按照约定醒来。
  天上曦光微亮,他带着昏迷不醒的大师兄出发了。
  某天夜晚,大师兄坐在窗台,告诉他,回到锁龙洞,他要带怀景舒去寻找长生之法。
  访名山大川,天地之大,总有法子让他也尝尝成仙的滋味。
  成仙的滋味他尝到了,不好受。
  还不如当个凡人。那些人都没死,大师兄时而高冷时而不正经,都挺好的。
  长生不老对他来说,反而成了诅咒。没有所爱之人,活一万年,就是痛苦一万年。
  他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大师兄的心境。
  怀景舒把板车铺的舒舒服服的,大师兄就在上面躺着,车上架的有棚子,有时候天气好的时候,他就放下棚子,让大师兄也来晒晒太阳。
  好让那张没有血色的脸,沾惹些人气。
  夜晚,怀景舒在河边洗过身子,才上板车,侧卧在大师兄身边。
  总要把半个身子都塞大师兄怀中,才敢小声啜泣。
  山中寂寥无人,只有野兽嘶吼,虫鸟嘶鸣。
  伴随着仙人的抽泣。这人世间,可还有一处不苦的地方?
  郓言醒来时,天上星光点点,如漆如墨。胸前一片濡湿,腰被人结结实实的抱着,腿上还架着另一条腿。
  竟然被人当成抱枕,抱在怀里发泄哭泣。
  郓言无奈,从他手臂中抽出自己的手,摸索着擦去怀景舒脸上的泪水。
  都成仙了,还哭?
  怀景舒支撑着身子,趴在他身上看他,一脸懵懂,像是还没搞清楚情况。
  大师兄,你醒了。
  郓言嗯了一声。心魔一死,就相当于他的丹府被毁,若不是他心智坚定,还不一定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怀景舒嘴巴向下一弯,又要哭出声来,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看的清楚,郓言变成凡人了。
  郓言连忙堵住他的嘴,嘟囔道:你可真是个哭包,每次都要这么哭一回。
  下一秒,狭窄的车上只剩下水流啧啧的声响。
  怀景舒被他反客为主,压在身下。
  你知道当凡人最好的地方是什么吗?
  是什么?
  凡人寿命有限,一些快乐的事情,只能在鼎盛之期做,才能最快乐。
  什么事情?
  比如这个
  郓言的声音越来越低,莹白的月光下,白皙的身影竟然把月色的光辉都夺了过去。
  天鹅绕颈,水流潺潺。
  天色熹微。
  怀景舒两腿颤颤,郓言却不知休止地喟叹一声,把他揽在怀中。
  安抚地揉他后腰。
  看向无垠的天空,太阳快出来了。
  他道:我只有几十年好活了。
  怀景舒:嗯,如果你死,我也不独活。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要不我们别上路了吧,挺耽误时间的。我想把时间都用来做让你快乐的事情。
  怀景舒:
  明明后半夜都是他在动弹,快乐的到底是谁?
  郓言似乎看出了他的幽怨,笑嘻嘻地在他脸颊上印了一口。
  以后也要多多辛苦你了。
  怀景舒也惯着他,在河水边结庐,又开垦了两亩田地,做起了他往日最擅长的事情。
  郓言年纪越大,脸皮越厚,指名要吃西瓜。二人花了两三年时间,走访了一些凡人城镇,总算找到了西瓜。
  暑日炎热,郓言从瓜地里摘一只西瓜,泡在溪水之中,下午再杀开,二人坐在草庐前面的躺椅上,乐滋滋地吃着西瓜。
  一个冒失鬼就这样突然闯入了他们的领地。
  年轻男人的脸上带着些窘迫,身上衣服都被枝条划破了,脚上的鞋子也丢了一只,他头发散乱,动作却彬彬有礼:小生从化龙城而来,想要进京赶考,路遇此地,遭猛虎追赶。敢问二位,京城,在哪个方向?
  郓言和怀景舒对视一笑,却是已经认出,这人正是捏糖人老爷爷的孙子。
  因果轮回,终无休止。
  怀景舒辛苦一趟,把他送往京城,也不过一息之间。惹得年轻人心中大震,直呼自己遇到了神仙。
  几日后,他果然中了状元,乘坐轿撵经过此处时,还想进山探寻。又被怀景舒的障眼法引去他处。
  做个凡人,可比做仙人要难的多了。
  山中无岁月。
  六十年后。郓言已经满头银发,昔日俊美的脸上,也长出了皱纹,怀景舒和他相差无几,二人周身气质平和。明知大限已至,却也无怨无悔。
  郓言颤抖着手摸向他的脸,安慰道:别哭,别难受。咱们还能见面。
  言罢。他还来不及看怀景舒的神情。便觉得大脑一阵抽空,整个人就脱离了肉身。
  怀景舒的障眼法,瞬间消失,他还是那个长生不老的仙人。满头青丝,容貌俊美。
  可下一秒,他的黑发慢慢从根部变白,脸上也慢慢长出了细纹。
  须臾变沧海。
  郓言心中大震。不过五分钟,怀景舒就消耗掉自己所有的生命,他颤颤巍巍地脱下鞋子,爬上床,一如多年前贴在郓言胸前哭泣的那个少年。
  抱着郓言沉沉睡去:下一世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这个世界也完结了!
  我也说不清楚这个世界写的怎么样,点评的事情就交给大家了!
  其实我还挺喜欢的(嘿嘿嘿)
  这个故事起源于睡前幻想。试问看过修真小说的,哪个能拒绝的了修真的诱惑呢,长生不老,道法无边。我也会幻想,可有时候一想想,要是没了朋友,没了父母,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为了追求长生而长生,那和能存在亿万年的石头又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写了郓言和受的第三个故事。
  和爱的人(所有的爱)在一起,应该就是凡人追求的长生不老了吧。
  心魔大师兄是怀景舒的狂热信徒,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造神。可他不知道,怀景舒才是大师兄真正的信徒呀。长生为你,没有你,我要这长生有何用)
  下个世界见!
  第53章 太傅x皇子(1)
  冰冷的石室内, 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丝带,捥成一个又一个的同心结。
  婴儿手臂粗的龙凤蜡烛已经燃烧了一半, 红色的蜡油流淌到下方石壁上,又凝结成块。
  外面有隐隐约约的丝竹声传进来, 听起来好像很热闹, 有唢呐、鼓和锣。
  像是大喜之日。
  郓言竖起耳朵问道:今天是谁的好日子?
  坐在他身上辛苦耕耘的男人,面容冷峻,眉峰如陡峭的崖壁一般,飞耸入云。
  只是眼角的艳丽,破坏了他天生的威严感。
  许是累了,他额上满是汗水,高挺的鼻梁上也布满晶莹点点的汗珠, 嘴唇微张,像是渴水的鱼。
  他不自觉地皱着眉头,鼻间溢出一丝哭腔。
  郓言倒是想帮他,可自己手脚都被红色丝带捆了起来,和床头特制的铁架密不可分。
  有心无力啊。
  这样的情况至少持续半个时辰了。
  郓言从一开始的懵逼, 到现在偶尔配合他一阵, 还能抽出时间来好奇一下外面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