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贺慕言又问他:我这样对你不好吗。
  宋离被他问住了,他怎么好意思回答这个问题,说好吗,那岂不是摆明了向他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说不好吗,这样又很折贺总的面子,贺总会很不开心吧。
  他想了半天,索性一头扎进面前的怀抱里:总之你别随随便便就这样了,会害我误会的。
  贺慕言不解:误会什么?
  误会,误会,误会你喜欢我啊。
  这话宋离自然是不敢对贺慕言说的,因为他不敢确定贺慕言听到这样的话会做出什么回应。
  也许是默默无言,一笑而过,也许是危言正色,直接戳破他的心思。
  不管哪个都够让宋离觉得颜面扫地的,他不想去冒这个险,也没这个必要。
  毕竟他跟贺慕言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相敬如宾,夫夫和谐,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和工作,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而已,没有感情的维系也一样可以走得很好。
  两个人之间,先喜欢上的那个肯定是输方,这是哪个伟人说得至理名言来着,不得不说真的是很有道理。
  宋离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贺慕言的,是那晚在月光下看到他第一眼的惊艳,还是去领证那天,贺慕言公事公办的严肃古板,又或者是这段时间他们相处时的各种细枝末节。
  贺慕言可能是无意识的攻陷,可他自己却是真实的一步步沉沦。
  喜欢上了就会有弱点,就会有软肋,如果不是有了这样的软肋,在面对今天这样的境地,他也不会这么痛苦和纠结。
  宋离的手不自觉放在肚子上,他又该拿这个软肋怎么办。
  考虑到宋离这段时间身体情况比较特殊,贺慕言竟然把工作全都带到了家里,宋离下楼去倒水,路过书房听到他在里面开视频会议,好奇探头瞅了一眼。
  贺慕言像在他身上装了雷达,立刻检测到他的气息,抬头看过来。
  宋离吓一跳,指指手里的水杯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贺慕言还是用鼠标关了麦克风,起身走过来。
  他在家里基本都是穿简单的居家服,头发也没有用发蜡抓上去,额发垂下来半掩着凌厉的眉峰,整个人看起来就没有平日里那么不近人情的气势。
  宋离仰头看着他:我真没什么事,这样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啊,你快回去开会吧。
  贺慕言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伸手摸摸他手里的马克杯,皱起眉头:凉的。
  宋离啊一声:不凉,常温的。
  贺慕言把杯子拿掉,严肃道:你现在只能喝温水,我再去给你倒。
  宋离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
  又来了,这几天都是这样,贺慕言看他看的跟牢犯一样,不仅是喝水的温度,甚至陈姨做的每一道菜他都要在旁边一一过上一遍,更甚者有时候自己在厕所里待的略微久了点,他也要过来敲门询问。
  体贴是体贴了,但细致到这种程度其实真的大可不必。
  有一说一他这样搞得宋离实在很有压力,在家里才待了不过两三天而已,就已经有些喘不过气了。
  中午陈姨做了宋离爱吃的番茄牛腩煲,陈姨手艺实在是好,即使他依然没什么胃口也还是吃下了大半碗米饭,这几天他吃的少吐的多,人看着已经瘦了好一圈了,像今天这样吃到略微有些发撑的感觉,真的是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了。
  贺慕言看起来很开心,吃过饭带着他坐到沙发上,伸手在他吃饱后略微鼓起来的肚皮上轻柔的打转。
  宋离看着他的侧脸,濡黑的睫毛垂下来,更显得他眼睛里的柔情浓烈缱绻。
  宋离看了一会,还是撇开视线,贺慕言这个样子,他怎么忍心在这种时候说出打掉孩子这样的话。
  只是时间一天天这样拖下去,等孩子在他肚子里慢慢长大,那时候一切就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这几天宋离一直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挣扎,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怀孕,可他毕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一个大男人却怀了孕,甚至将来还要大着肚子被人指指点点,被社会所不容。
  宋离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个心理强大的人,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他真的有可能会因此疯掉。
  庆幸的是现在一切才刚刚开始,只要他能作出决定,快刀斩乱麻,就可以避免将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悲剧。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真的想了很多,很多很多,那么多的决心和勇气,却全都在贺慕言看向他的一个眼神里轰然瓦解。
  贺慕言是期待他肚子里这个小生命的,不论是出于一时的新鲜感还是内心的责任感使然,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宋离也感觉得出他是不想让自己把这个孩子打掉的。
  宋离想,如果自己没有喜欢上贺慕言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在意他的想法,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和烦恼了。
  只是现在假设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喜欢就是喜欢上了,他喜欢看贺慕言工作的样子,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虽然没什么情.趣,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有些笨拙的温柔。
  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他不想因为这件事丧失喜欢贺慕言的资格。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宋离最近总是嗜睡,刚吃饱饭,在沙发上歪了没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头倒下去的时候被一只大手轻轻挡住,贺慕言的拇指在他耳垂上拨弄,低声问:又困了?
  宋离强撑起眼皮,侧脸在他掌心蹭蹭:困。
  贺慕言便把手伸进他的腿弯里,把人打横轻轻抱起来:我带你去睡觉。
  宋离靠在他胸前,迷糊的说:我都睡了好久了,为什么还是困啊。
  贺慕言在他头顶低笑:困就睡,你现在这样都是孕期正常反应。
  都过去好几天了,宋离还是不适应把怀孕孕期这样的字眼往自己身上套,别扭的很。
  他又不想跟贺慕言抗议,干脆闭上眼睛睡他的觉。
  这一觉昏昏沉沉的,睡梦间感觉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在他脸上捣乱。
  宋离伸手去挥,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墨黑眼瞳。
  实在是太近了,他有一点被吓到。
  贺慕言低头,发丝几乎就在他鼻尖上扫过,哑着声音说:醒了。
  宋离眨眨眼睛:嗯,怎么了,我是不是睡得太久了。
  贺慕言摇摇头:不久,才两个小时。
  宋离哦一声,那还好,昨天他白天一口气睡了八个小时,叫也叫不醒,还把贺慕言给吓得不轻。
  贺慕言已经坐起身,跟他恢复了正常的距离。
  宋离打个哈欠,伸手在脸上挠挠,左边脸上有一小块地方湿湿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了,总觉得刚才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那阵异样的酥痒感是贺慕言在偷偷亲他。
  想亲直接亲就是了,干嘛还要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偷摸的亲,这么见外。
  宋离脸红,刚睡醒的身子还有些懒,他也不想起来,在被子里侧了个身,捞个枕头抱在怀里,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你工作都忙完了吗?
  贺慕言回头,看他半边脸埋在枕头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干净清亮,像个纯真懵懂的孩子。
  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还没有,只是突然有点事,一会可能要出去
  贺慕言的指腹上覆着薄薄的茧子,按压在头皮上,让宋离舒服的酥了半边身子。
  享受的半眯起眼睛,也没怎么在意贺慕言说这些话时的异样神情。
  好啊,你有事就赶快去处理吧。
  贺慕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大手又放到他脸上,轻轻捏捏:在家等我。
  宋离点头。
  贺慕言沉黑的眸子里染上一些笑意:乖。
  宋离已经乖的不能再乖了,怕是小时候连他爸妈的话都没这么听过。
  贺慕言走后他一个人也实在没什么事做,窝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了门铃声。
  他一下子就惊醒了,迷糊的想是不是贺慕言回来了,可转念一想贺慕言又不可能会按门铃。
  自从结婚后他来这个宅子也住了有一段时间了,除了贺慕言跟他,秘书李修还有做饭的陈姨,再没有见别人来过这里。
  哦不对,他的小姑子也来过。
  这样想来现在按门铃的该不会又是她吧,不过不管是谁应该都是和贺慕言有关系的人,不然保安也不会放他进来。
  带着肚子里的疑问,宋离裹起身上的毯子出去开门。
  门刚一打开鼻翼间就飘过一阵很淡雅好闻的香气,偏清列的木质香调,跟贺慕言平时喜欢用的香水很像。
  和香水一样好闻的,还有门口站着的漂亮青年。
  是真的漂亮,褐色的短发柔软微卷,眼瞳也是浅褐色的,像是两汪蜜色的琥珀,脸只有巴掌大小,瓷白的肌肤有些病弱的苍白,身上浅色的粗格纹毛衣松松垮垮,露出大半的锁骨,显得整个人格外的单薄纤细。
  宋离第一次见到这样纤细漂亮的男孩子,跟薛桑那种清冷艳丽的好看不一样,这个人第一眼就让人有很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在宋离观察他的同时,青年同样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他,褐色的漂亮瞳仁上下转动,片刻后弯唇笑笑:你好,请问慕言在家吗?
  宋离回神,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你说的慕言,是,贺慕言吗?
  青年点头:是啊,这里不就是慕言的家吗,我好久没回来了,最近好不容易能回国,飞机一落地就赶紧过来了,慕言现在不在家吗?
  宋离听他一口一个慕言,还有这种有意无意的熟稔口吻,不自觉的微皱起眉头,干笑一下:他有事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有急事找他吗,如果很急的话可以给他打个电话。
  出去了啊。青年点点头,低头沉思片刻,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夕阳的余晖下漾着一圈浅金色的柔光,片刻后又笑着抬起头:那我可以进去等他吗。
  这人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看他的眼神和态度却明显不是要征求自己意见的意思,宋离沉默两秒,还是侧身让开:当然可以,请进。
  谢谢。
  青年点一下头,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宋离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突然有些凉,紧了紧身上的薄毯,关上门走进去。
  青年走进客厅,一眼看到电视前的沙发,惊喜的走过去:这组沙发还用着呢,慕言真是的,当时我选这组沙发时他还说不喜欢,现在看来根本是口是心非嘛。
  宋离看着他不住在沙发背上抚摸的手,想到自己直到刚才还一直窝在上面看电视,心里就止不住的别扭。
  青年又走到旁边,仰头看着墙上的一副油画:这画也是我选的,我很喜欢这幅画的意境,有种很孤裂的美感。
  还有这个摆件,啊,那个是□□的模型吗,so cool!
  青年几乎把客厅里一切标志性的物件都评价观赏了一遍,而后才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样,回头看着后面的宋离,很不好意思的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太久没回来了,没想到这么久过去还能看到以前熟悉的事物,一时有些激动,你不会生气吧。
  宋离看着他好似真情实感的抱歉模样,僵硬的扯起嘴角:没事。
  青年便又温柔的笑起来,走过来看着他:不好意思,还没跟你做自我介绍呢,我叫裴远,你呢?
  裴远?裴远,小远。
  原来是这样,宋离在心里了然的冷笑:宋离。
  裴远点点头,做出沉思的模样:宋先生啊,好像以前没听慕言讲起过这个名字。
  宋离冷冷的看着他:你当然没听过,我们认识才不到三个月,两周前我们刚领了结婚证。
  裴远的眼神在他说领了结婚证时有些微弱的变动,但整体看起来却好像并不是很惊讶,笑了笑说:原来是这样啊,那要先祝你们新婚快乐了。
  宋离礼貌颔首:谢谢。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隔着空气淡淡的注视着彼此。
  片刻后还是裴远先笑着开口:不请我坐下喝杯茶吗?
  宋离耸耸肩,拉一下身上的毯子: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来,我现在身体不太舒服,不方便接待客人。
  这便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裴远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无奈笑一下:我今天只是过来见见老朋友,没什么别的意思,你其实不必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
  宋离不吃他这一套,仍然是冷冷的:你是贺慕言的老朋友不是我的,我对不熟的陌生人都是这个态度,没什么敌意不敌意的,犯不着。
  是吗。裴远也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漂亮的面孔因为他眼神里的冷意显得有些刻薄:那我便不打扰你了,身体不舒服还是赶紧好好休息吧,以免慕言心疼。
  这就不牢你费心了。宋离浅浅笑笑:他会好好照顾我的。
  裴远看他一眼,仰起秀气的下巴转身向外走。
  对了。走到门口处却又停下来,转身笑着说:仔细看看你跟我其实挺像的,很像是慕言会选择做伴侣的类型。
  宋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恶心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替身,没有狗血,小波澜,都坐下,坐下,乖
  第26章 026
  他恶心,不单单是孕期生理的不适反应,更多的是对于裴远这个人的心理厌恶。
  宋离不傻,当然知道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裴远是什么情况,只是他来的时机太过凑巧,贺慕言前脚才刚有事出去,他后脚就来见什么老朋友。
  而且他那副样子是来见老朋友的吗,分明就是故意过来给自己示威警告的,茶言茶语的废话一堆,那副嘴脸宋离现在想想还恶心至极。
  他一肚子气,本来还想再去睡一觉,现在是一点都不困了,到冰箱里拿出一罐冰牛奶,也顾不得贺慕言不准他喝冷饮的再三叮嘱,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大半。
  下午四点左右陈姨突然过来了,拎了好些新鲜蔬菜和水果,热情的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宋离起初还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便知道肯定又是贺慕言的交代,这么看来他今天是不能回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