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哐啷。
  犹如一记重锤,击在了脑袋上,计锋没有想到自己死亡的背后还有这等隐情。
  管他信不信,曲漾一本正经瞎编:少了你这个威胁,接下来要容易得多。左秋棠身怀隐身衣、迷魂香、金经等异宝,在午时趁宋家人不察,将傀儡给盗了出来。这事闹得青城满城风雨,你随便路过一家酒馆茶肆,都能听到。
  说到这里,那道声音幽幽一叹,无端令人跟着遗憾叹惋:可怜那宋九斐啊,失去傀儡之后还被人盯上,只好举家奔逃。
  所以,杀他的另有其人,好处占尽的也另有其人,而他一直怨恨的是真正苦主。
  曲漾眉峰微挑,戏谑地打量着此时计锋脸上不停变幻的表情,良久才听到闷闷的声音从小小的傀儡喉中发出。
  计锋指着观音像前梦呓的女子,涩声沉沉开口:她就是左秋棠?
  不错,那道声音很快回应了他,曲漾缓声,这也是我此行找你的来意。
  你如今附身在宋九斐的傀儡身上,能够施出这傀儡上的诸多手段,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再生了,只是世上万没有这等逆天之事,背后尚有隐患存在。
  傀儡是有灵性的,如今这具傀儡已和左秋棠心意相通,你的性命也和左秋棠勾连,她生你生,她死你死,甚至
  曲漾低声道:她要你死,你就要死。一切都在她的掌控当中。
  像有一捆粗糙的铁链缠束住脖颈,再狠狠地收紧,旁侧的骨头因此而格外突出。被杀死自己的仇人掌控生死的窒息感,让计锋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被逼到角落的困兽双眼赤红,嘶哑道:那那我该怎么做?真就要一直受她支配?我宁愿去死!
  仙人,仙人!求您教教晚辈该如何去做。您是菩萨心肠啊,也不愿看见这样一个毒蝎女人遗害千年!
  那位活神仙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破局之法也不是没有。你冥冥之中与她相钩连,她可以让你遵从她的心意奴役你,你也可以反过来操纵她。兴许你们之间的地位还会颠倒过来,她的魂魄进入傀儡,而你
  余音在计锋的脑海中缭绕,久久不绝,等他回过神来,直觉上那位活神仙已然离开了。
  傀儡在墙边站定,目光锁住正在做噩梦的女子,阴鸷而疯狂。
  左秋棠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自出了青城那桩事,她名声扫地,众叛亲离,偏还拥有那陆神医都极为推崇的傀儡,一路上追杀的人不知几何,城镇压根不敢去,能找到这个破庙当落脚点已是相当不错。
  即便没日没夜地逃了快有十天,早已疲惫不堪,左秋棠却仍是睡不安稳。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曾经她是觊觎宋家傀儡的贼、强盗,如今曲漾也让她好好尝尝被成千上万人放在心尖上惦记的滋味。
  这天晚上,她的睡梦中不断地闯出那些追杀的人狰狞的面目。
  快把傀儡交出来!
  诶嘿!在三流武者手中都能轻易杀了一流高手的傀儡啊,要是换作在我手上,那岂不是
  陆神医可是说了,那位傀儡师是傀道再兴必不可少的鬼才,特意邀请了人家北上,今年的新秀武道大会如何全凭人家决定呢。
  啧啧,这等人物造出来的傀儡岂是凡物?又哪里是你区区一个左秋棠能够私吞的?
  再不交出来,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偷傀女贼左秋棠!你可知道,你师父和陆神医为了给那位傀儡师泄愤,已经将你通缉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一张张可憎的面孔狞笑着凑近,手中的刀剑寒芒毕现,左秋棠明知自己陷入梦魇,无法挣脱,却仍是大汗淋漓地崩溃。
  滚,滚开啊!
  傀儡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偷走它!
  她在梦中疯狂大喊,要提着狼毫傀儡杀光眼前这些贪婪垂涎追杀而来的人。
  正在这时,画面一变。
  夏日艳阳天,自己从外边回来,因着知道了宋家的新住处,计划又能接着实行暗自窃喜。
  柳树底下几名师兄正在提着傀儡,抱最后的佛脚,左秋棠嘴角牵出一抹浅笑,走入屋内紧合上门,就开始翻找。
  隐身衣,迷魂香,金经也要带
  她将隐身衣穿在身上,还未来得及将帽兜戴好,就听见敲门声,外边一层隐身衣撇到床榻里侧,将门一开,居然是宋九斐。
  他面上含着温煦的笑意,手上提了一个锦盒,说要感谢自己救他性命,并且打开了锦盒,要将里边的傀儡赠予自己。
  梦像是一面明镜,将一切照彻得格外清晰。
  左秋棠注意到,说这话时,他的余光撇过隐身衣所在的床榻里侧,也掠过盛放了迷魂香的梳妆台,末了收回目光,嘴角微微上翘,眼神冷静戏谑,分明已经洞然于心。
  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左姑娘也知道,人心叵测,得知那傀儡拥有这般可怖的御敌之能,怕是各类企图强抢的小贼都要日日夜夜惦记着,我绝睡不安稳,唯恐有贼潜入家中盗取。
  敌人隐在暗中,数量不知几何,甚至有可能一些平素笑面迎人的都在暗地里打着见不得光的鬼主意。
  一道雪白的闪电撕裂黑沉的天幕,左秋棠心中卷起骇浪惊涛。
  他早就知道!
  他一早就知道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指桑骂槐,故意将这傀儡交与她,借此颠倒黑白,让那名傀儡师抹杀产生了觊觎之心的自己!
  左秋棠看到梦境中的自己被天降馅饼砸中,喜不自胜地将傀儡收下,被死死吸引住目光,而曲漾嘴角的笑意明显加深,心中疾呼:不要收下,不要啊!他会害死你的!
  啊!
  沉重的眼皮终于得以掀开,左秋棠眼前模糊,濡湿的汗液从额头滑进双眼,与泪水交汇,而后又蜿蜒着从脸颊上流淌滴落,留下道道凄凉森然的痕迹。
  抹掉眼中的水液,左秋棠总算看清眼前仍是那座观音像,四下里寂静无声,没有那些追杀他的人制造出来的动静,紧绷的心弦一松。
  随后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摸向自己的左侧,待触到傀儡,方才彻底放下了心。
  没事,只要有这只傀儡在,她总会站到江湖的顶峰,这些追杀和磨难都是暂时的。
  这时,女童傀儡一动,在她逐渐摊开的掌心中站起,诡异地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左秋棠,我的意识快支撑不住了。
  左秋棠心神一凛:器灵,你怎么了?
  我的意识久久得不到补充,即将沉入长眠了。
  那我
  许是成为过血饮刀的刀灵,某些特质刻在了计锋的脑海里,小傀儡舔了舔唇,眯眼笑道:给我弄点血喝,越多越好。
  第99章 传家宝被盗的穷困傀儡师十六
  当你善念仍存,良心还未完全泯灭时,你急需血,可能只会用刀割破自己的胳膊,用来喂养傀儡。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你发现这不过是饮鸩止渴,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达成自己的野望时,还会不改初心吗?
  左秋棠自然不会。
  有一条通天捷径摆在眼前为什么不走,她会为了滋养自己日渐深刻的欲壑,去割破别人的血肉,用他们的血来喂养傀儡。而这样做一个控制不好便会杀了人,堕入屠戮的道路,成为一个手举屠刀的魔鬼。
  午夜的林间有道身影一晃而过,带起一阵清风,林间草叶簌簌地响。
  0641被曲漾刚刚一本正经瞎编骗人,顺带着给这俩人下套,笑得抬不起腰来,直说宿主你可真是太坏了。
  距离破庙有一段距离了,它方才反应过来,不禁有些担忧:宿主,这傀儡是你给左秋棠的,计锋也是你安插在她身旁鼓动她走上夺人血液的棋子,之后她犯下什么杀孽可都要记在你的头上。
  要是气运之女异变,惹得世界崩塌就不好了。
  曲漾闻言停了下来,站在树梢上回头一望,嘴角牵着一抹笑意:放心,现实之中她不会杀人的。
  短时间内,左秋棠是不会杀人的,她现在臭名昭著,为了傀儡前来追杀她的高手不少,真要是再被人知道杀人,会被列入邪道一门,更多作壁上观的高手都将加入追杀的队伍。
  但是,什么叫现实之中?难道还有虚幻的地方?0641不解。
  没用多久,它的困惑得到了解答。
  清晨的日光透过林隙,马车在道上一路前行,车夫手持鞭子往前看着路,车厢内坐了宋家三口。
  听说这次武道大会对于新秀的比试,是由青城那位几天之间名满天下的傀儡师设计,宋老爹和宋元成也想见识一番。
  为免有人把傀儡的主意打到宋家人身上,也避免被左秋棠杀个回马枪报复,曲漾那天回去不久便带着两人北行,听说了武道大会的消息,方向直指会场地点洛城。
  宋老爹已经好了个齐全,坐在曲漾对面,专注地盯着手中未完成的傀儡,思索接下来该做成什么样,坐在他旁边的宋元成听着马车轱辘转动,碾过地面的声音,憋了半天到底忍不住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抿唇泄气一般将傀儡往小桌上一拍,宋元成气不过道:听说昨日就在这附近,许多人包围了左秋棠,本可以将她拿下,结果却因犯了内讧,又让她给逃了!
  真是越想越气,宋元成跺了一下脚:那傀儡本就是哥你的,她怎么能能低劣下作地偷走!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肯定让他们问书阁的几个人连咱们家门都进不来。
  话音一停,他缓缓地在曲漾面前低下头,语气软了下来:哥,也怪我,受了她的蒙骗,什么都跟她和盘托出,这才招来祸端。
  现在宋元成只想一巴掌呼死满心相信左秋棠,兴勃给她讲传家傀儡的自己。
  宋老爹眼皮都没抬一下:先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应防备那左秋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元成撇过头去,恨不能脚底下出现个洞,他好赶紧钻进去,难得窘迫,过了好一会儿才难为情地把头转回来,接着问:
  那现在怎么办?哥你弄丢了那人赠予你的傀儡,他铁定生气了,哥你说他还想收你为徒吗?
  曲漾摇了摇头:无碍,你想说什么?
  宋元成扭捏一下:我我也想去新秀的比斗上试一试去,我都打探好了,这次的新秀比斗用了洛城那边的一个上古幻境遗址,又融合了傀儡戏。
  新秀比斗只消进入幻境便好,伤不着的。爹!你不是说要让我看看外边的世界么?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错过了还要上哪儿找去?
  宋老爹一顿,终于抬起头来,蹙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宋元成半天。
  你?他语含疑惑。
  对,就我!宋元成满眼期待。
  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比起那些已至弱冠的武者来说,实在是太劣势了。
  但他们好不容易才想走出青城到外边看一看,宋元成也是好不容易才请求一次,宋老爹不忍心拒绝,他看向了曲漾:不如这样,九斐,你们两个一齐参加。
  嗯?
  曲漾正往外看,闻言放下帘子,想了想应道:好。
  破庙。
  左秋棠将左边手臂的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伤痕未消的左臂,右手拿一把刀砍去。
  鲜血奔涌而出,向下滴淌,不时便将早已擦拭过,用来盛放贡品的托盘装满。
  小傀儡站在托盘旁边,在鲜血流出的一刹那嗅到了一股香甜的气息。
  小嘴巴一动,这些血就像是有生命的小溪流一样,汇入它的口中。
  感觉差不多了,左秋棠按住伤口,忍着疼和满头冷汗,往上边撒了层药。
  器灵,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计锋闲懒道:就那样,最近这一两天饿不死,只是许多手段无法施展出来。
  也就是说,像是喷毒火、剧毒劲风等的手段无法施展,而我过不了一两天还要给傀儡喂血,而在这期间,追杀事宜只能自己摆平了。
  可她摆不平!
  左秋棠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脑子一刻不敢停地动着想对策。
  人血,人血究竟要求哪里弄呢?
  她要怎样才能逃出江湖中人的追杀,安心地去取血。
  正在这时,吃饱喝足还算满意的计锋走到她跟前:武道大会在即,你速度赶去洛城,我知道那有个地方即便是杀了人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多管闲事地想来制裁你。在这期间,我会透支自己的灵气帮你喷出剧毒毒雾。
  真的吗?左秋棠狂喜不已,那个地方在哪,我这就出发。
  洛城西郊。傀儡微笑。
  第100章 传家宝被盗的穷困傀儡师十七
  傀儡戏要如何与幻境融合在一处呢?
  陆医师身后的铁柱不解问道,他师父撩起眼皮不语,实际上心里边也像有猫爪子在挠似的,痒得慌,只是在外人跟前总要端着架子。
  陆续近年专攻医术,在武道上没有太大进展,并不打算参战,两位排在前十的老友也是这个想法,和风云楼共同负责今年的武道大会。
  此时这些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人物都齐聚洛城西边的郊外,一个个从峡谷上方飞身下来,看向不远处启动秘境的法阵处,都没敢出声打扰那边的人忙碌。
  昨日敢出声打搅这位的倒霉鬼不识趣,看不懂这位傀儡师的所作所为,干脆阴阳怪气地嘲讽说是故弄玄虚,结果被两只攻来的傀儡打得毫无反手之力。
  峡谷风扫过傀儡师衣摆,这人笑得清风朗月,嘴上说的却全然不是人话。
  阁下非我傀道中人,自然不懂如何将傀儡戏与秘境融合。只是一再出声打搅实在有碍进展,这样吧,我请阁下到上边吹吹风,冷静沉定一下如何?
  话落衣袖在风中一卷,傀儡将人吊在上边一块岩石上吹了两个时辰的风,颜面扫地。
  在江湖顶层一行人跟前被这样对待,指不定回头就跟家中小辈说了,不知要传到哪里。这谁丢得起这个人,那倒霉鬼当即灰溜溜打道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