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步步入青云 第63节
  林逊之眉头紧蹙,嘴唇微启,半晌,终于吐出一个字,“娘……咳咳……”而后猛地一口气吐出来,接着便是一阵猛咳。
  “好了好了,总算是醒了。”顾瑜喜极而泣。
  林逊之慢慢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见他梦中的姑娘,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晶莹的泪珠,却不断的从她那明亮的双眸中滑落。
  林逊之一时有些怔忪,自己……还在梦中?!
  顾瑜见林逊之醒来之后,便只是呆呆的瞧着自己,也没有任何反应,吓坏了,“大夫,大夫您快来看看,先生他怎么醒过来之后呆呆的?您这针……”
  “小瑜儿,”韩青梧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转而对李大夫说:“内子一时心急,还请大夫再瞧瞧清楚。”
  李大夫的视线,越过韩青梧看向顾瑜,“小姑娘,老夫这针怎么了?”
  “您的针真是针到病除,请您再给先生仔细瞧瞧吧!”
  “呵呵……”李大夫笑着摇摇头,复又坐下给林逊之号脉。
  林逊之躺在床上,视线在顾瑜,林夫人,韩青梧,杜惟身上梭巡一圈,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真的在这里。
  只见林逊之伸出手,抓住被子一角,慢慢的,慢慢的将自己整个盖住,过了好一会儿,他闷闷的声音才从被子里传出来,“你们,怎地在这里?”
  大家都愣了,不明白他为何要将自己遮住。
  林夫人却笑了,她用口型告诉他们,他这是不好意思了,而后才解释道:“青梧与小惟天还未亮,便去商南给你请大夫,若不是他们将李大夫请来,你怕是要就此长睡不醒了。”
  “……谢谢你们。”
  林逊之醒来后看见林夫人如此憔悴,心中悔恨不已,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却没有考虑到他的娘亲。待林夫人将他昏迷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之后,他更加觉得自己太混了,这样的事情万万不可再发生了,他不能再让他娘担忧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林逊之到底年轻,底子还是好的,好好的将养三、四日,已经无大碍了。
  这日傍晚,顾瑜在屋子里正与韩青梧说话,忽然听见有低沉悠扬的箫音,她推开窗户,却是林逊之,站在走廊尽头,对着漫漫官道,吹着洞箫。
  他广袖宽袍,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任由冬风将他的衣袖吹起。
  箫音缥缈深远,却不似箫声一贯的呜咽幽鸣,别有一番行云流水的畅快感。
  “林先生还会吹箫啊!”
  韩青梧过来,站在顾瑜的身旁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后道:“病刚好便在那里吹风。”
  顾瑜听他这样说,赞同的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去跟他说一声。”
  她出了屋子,循着箫声走到林逊之身后,箫音戛然而止。
  顾瑜本不想打扰他的,谁知他却察觉了。
  “找我?”
  顾瑜点点头,“这里风太大,您的病才刚好,最好不要站在这里吹风。”
  林逊之笑了,“好,我一会儿便进去。”他想了想又说:“我已经无大碍了,若是方便的话,我们明日启程可好?”
  “好,”听见明日便可以离开了,顾瑜很是高兴,“我现在便去与青梧哥哥说。”
  说完,她朝林逊之福了福,便离开了。
  林逊之的视线,并没有过多的在她身上停留,他几乎是同时转身……
  之后,却静静地站在那里。
  直到,顾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又将洞箫送到唇边。
  深远的箫音,在这薄暮冥冥中再次响起。
  有些人,只要不辜负相遇便好。
  第69章
  第二日一大早, 一行人整装待发。
  只有两辆马车, 驿站也没有多余的马车租借给他们, 韩青梧便只好与顾瑜分开。
  于是韩青梧便与杜惟, 林逊之一辆车, 顾瑜与林夫人一辆车, 小青桐便比较随意了, 要去哪辆车上待着,全看他心情。
  只是这样,韩青梧便与顾瑜分开了。
  两人本就才刚刚成亲, 正是情浓之时,偏偏这段时间都在路上,又不能做些什么, 好歹在马车上时还能抱抱, 可现在两人分坐两辆车,韩青梧便连这点小动作都做不了了, 心里着实有些闷闷的。
  不过他这点小心思完全放在心里, 与林逊之, 杜惟同一辆车时完全没表露出来, 相谈甚欢。
  林逊之比他们年长, 见识与阅历也比他们丰富,这一路上, 他将自己这两年的事,捡有趣的说给他们听, 便是在金銮殿上的殿试经验, 也都悉数传授与他们。
  韩青梧曾经想拜先生,被林逊之拒绝之后,便觉他是颇因循守礼之人,但此番接触下来,却觉得他的学问是真的扎实,为人似乎也不似原来那般严肃。
  韩青梧与杜惟自觉从林逊之身上学到了很多,与他道谢时,林逊之却说:“其实,我从你们身上,学的更多。”
  杜惟是不知道自己教了他什么,追问之下,他却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说。
  顾瑜与林夫人也很投缘,一路上竟也话题不断,尤其是吃食方面,林夫人是开小食铺子的,会做不少家常小菜,顾瑜借机跟她学了一些。
  因着林逊之的病,在驿站多耽误了四日,是以再次出发之时行路便有些快。
  他们日行夜宿,终于在第五日午时过后,到了京都。
  京都位于大铭国土的中心位置,是为中京之都,皇权所在。
  天子脚下自是与其他地方不甚相同,自马车经过城门守卫的检查,进入刻有‘中京之都’牌匾的城门之后,顾瑜立刻发现,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街道两旁的商铺林立,路上行人川流不息。
  便连道路,俱都是青石板铺就,不像在惠州城,只有春熙大街与府试院附近的街道是青石板的,其余的都是泥土路,天晴的时候还好,一到下雨天,路上满是泥泞。
  便是这些也就罢了,还有一处与惠州城最最不同的地方在于,诺大的京都还分了内城和外城,他们现在便是在外城行走。
  顾瑜撩开车帘,远远的便能看见,内城被那高高矗立的城墙包围,那便是当今天子所在的皇宫内城。
  马车随着人流缓慢前行,渐渐行人稀少了些,马车速度也慢慢加快,最终在一座一进的宅院前停下。
  这便是林逊之在京都的家了。
  林逊之最初是按要求宿在国子监,学业结束后,与友人合租了这个一进的院子,后来他回老家替父守孝便退了它,此次入京都参加殿试,正巧那友人要走,他便再次将这院子给租了下来,想到林夫人要来,他便一人独自承租。
  院子不大,两间厢房,余下的便是厨房,沐浴房,能住人的只有两间屋子。
  韩青梧将林逊之母子送到家后,便打算去找客栈。
  林夫人看了一圈小院子,发现确实住不下这许多人。
  可她看着这些孩子把他们放下来,还要去找今晚住的地方,便怎样也放心不下。
  她想了想,还是建议道:“青梧,小瑜,小惟,这一路行来,你们对我与逊儿的诸多照拂,我是铭记于心,你们也别管我叫林夫人,在这诺大的京城,我们便是最亲的亲人,以后便只管我叫伯娘。在这里我是唯一的长辈,如此便倚老卖老一回。我有些建议,想要说给你们听,若是你们觉得可行,那便再好不过,若是你们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会阻拦。”
  林夫人为人随和,温婉大方,别说韩青梧,顾瑜和杜惟,便是小青桐也喜欢她,她说的话,他们自然时要听的。
  韩青梧便从善如流道:“伯娘请讲。”
  “我儿逊之在京都多年,对这里多少也是有些了解的,你们初来乍到,我想是不知晓,这地方哪片区域好,哪里又是三教九流聚集之地,若是租到不安全的地方,可就不好了。”
  她又说:“青梧与小惟是要常住国子监的,每十日有一日的假期,那平日里都是小瑜带着桐桐两人在家,这样多不安全。我想的是,不若你们就在这附近找地方租下来,与我们做个邻居,这样青梧与小惟在国子监读书时,也有我关照着小瑜与桐桐,家中之事你们便不用操心,只管安心进学便是。”
  林夫人转而问林逊之,“逊儿,你觉得呢?”
  林逊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还是娘您想的周到,我听您的。”
  听他如此说,林夫人看着他,欣慰的笑了。
  从最初的避开她独自入京,到现在同意与她做邻居。
  林夫人知道,他这是真的放下了。
  韩青梧是高兴的,有林夫人照拂顾瑜和韩青桐,他自然更加放心。
  他恭恭敬敬的给林夫人作揖,道:“多谢伯娘。”
  租房之事便这么定下来了,但今晚的住宿得先解决。
  几人商议之后,韩青梧与杜惟先将马车上的行囊全部都卸下,暂时寄放在林逊之家中。杜惟谢过两位车夫,付了剩下的银子之后,便让他们走了。
  他们找了家小食店,简单的用过午饭,便兵分两路,林逊之带着韩青梧与杜惟,就近去找今晚的住处;林夫人与顾瑜,韩青桐则去了市场,采购晚饭需要的食材。
  申时末,韩青梧三人回来了。
  他们找了一家干净整洁的小客栈,与林逊之的家隔着两个街口,价钱也很合适,韩青梧与杜惟便决定先暂时住在那里,直到找到房子为止。
  晚饭过后,韩青梧便准备带着顾瑜和桐桐,跟杜惟一起去客栈,这一路奔波,总算今晚能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
  这时,林逊之过来,递给韩青梧两张银票,二十两一张,共四十两。
  “在驿站时,你与杜惟帮我请了大夫,抓了药,还一路负责我们的吃住,我想这四十两也许不够,但……”他顿了顿又道:“待下月发了俸禄我再补给你。”
  韩青梧看了看杜惟,后者对他点点头。
  韩青梧又问林逊之:“您留了家用吗?”
  “放心吧,即便我不吃饭,我也要考虑我娘。”
  他既这样说,韩青梧便没有推脱,伸手接了过来,分给杜惟一张,“这些便够了。”
  待出了林家,杜惟拍拍胸口,那里放着林逊之刚刚还的二十两,“幸亏林先生这么快就还了银子,不然我得立马去找活干了。”
  韩青梧笑着道:“没事,我每月都能领到月粮,到时让你搭双筷子。”
  “光有粮食有什么用?我正长身体的时候,要吃荤的!”
  韩青梧上下看了他两眼,“你这生长期还真是长!”
  “羡慕吗?嫉妒吗?”杜惟笑嘻嘻道:“我不像某人,已不是童男子,长不了了。”
  在惠州城有个民间说法,若是男子不是童子之身,那便不会再长个子了。这还真吓不到韩青梧,只是……
  他瞥了一眼跟在他们后边的顾瑜,握拳放唇边轻咳一声,小声警告,“我家小瑜儿在这里,你乱说什么呢?”
  “……”杜惟立刻噤声,他偷偷侧头看了看顾瑜,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又怕刚刚那话让顾瑜误会,便补充道:“顾小瑜,你放心,在你之前,他绝对是的,哥都帮你看着呢!”
  这补的是什么混话呢?
  韩青梧抬脚便是一踹。
  谁知杜惟太了解他了,早就在他抬脚时便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