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她就是唐黎
唐黎和顾朝生带着顾宁兮和曼达在饭店见了面。
顾宁兮看见曼达就开始伸着两只小手，“抱抱，抱抱。”
曼达赶紧把宁兮接过去，在她脸上一脸亲了好几下，“想死阿姨了，快让阿姨看看，你爸妈有没有虐待你。”
宁兮也搂着曼达的脖子，腻腻歪歪的用脸蹭着她，奶声奶气的叫着阿姨。
顾朝生在一旁笑起来，“这小家伙跟你可是真亲，比对我这个老爹的态度都好。”
唐黎勾着嘴角，曼达和宁兮的感情一直都好，说的较真一点，宁兮能活下来，也都是曼达的功劳。
当初她流产的手术都预约了，人也已经到了，是曼达知道后一路追过去，把她从医院拖出来的。
曼达当时都哭了，她说如果孩子有问题，她来养，她不怕。
她还说，唐黎当时那样的决定肯定是因为冲动，若真的做了这个手术，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唐黎其实隐隐的能感觉到，曼达应该有关于这种事情，并不太好的回忆。
几个人絮叨了一会，就先吃了饭，然后顾朝生抱着孩子出去玩，曼达把设计稿带了过来，和唐黎揪着设计稿一些细节开始研究。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合作修改设计稿了，已经培养出了她们的默契。
有商有量，效率挺高。
等着设计稿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曼达就开口说了另一个事儿，“我听说，厉家上面的那位，现在住院了。”
曼达知道唐黎所有的事情，知道她和厉墨，或者说是和厉家那边所有的纠葛。
唐黎点头，一点也没隐瞒，“这都是我的功劳，真的都是我的功劳，算是我把她送进去的。”
曼达都笑了，“这种功劳没人和你抢，不过厉家那边家大业大的，进一趟医院，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准过不了几天出来又活蹦乱跳的，所以你想没想好，你接下来怎么办。”
唐黎吐了一口气，“现在我不想有任何的动静，慢慢看吧，厉致诚那老家伙肯定会调查的，我得老实点。”
曼达嗯一声，“如果你不太好出面，你可以和我说，有些事情，我可以帮你。”
唐黎笑了，伸手过去，慢慢的覆在曼达手上，“你给我的帮助，已经很多了，我很感谢你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曼达嗔怪的看了她一下，“也不全是我帮你，是你自己有悟性，你看，现在我的设计，不还是要你来帮忙才行。”
唐黎就笑了笑，“好了，咱不说这个了，公司那边，我看看这几天过去报道，不过估计要吓倒一批人。”
曼达盯着唐黎的脸看，“最开始可能会害怕，但是终究是高兴的。”
就比如她一样，三年前看见唐黎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真的差点吓破胆。
可是后来的喜悦，比之前的惊恐还要多。
喜欢的人，哪怕她真的是鬼，也是愿意看见她的。
曼达下午还要上班，没和唐黎在饭店磨蹭太长的时间。
差不多了，曼达也就走了。
唐黎收拾一下出来，就看见顾朝生把宁兮放在旁边店面门口的摇摇车上，自己站在稍远的地方抽烟。
顾朝生之前从来不在宁兮面前抽烟的，他说要给孩子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唐黎过去，“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顾朝生的表情看着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顾朝生把剩了一截的烟蒂扔在地上辗灭，“也不是太大的事情。”
说完顾朝生吐了一口气出来，“阿黎，厉墨找到家门口去了。”
唐黎眨了眨眼，“然后呢。”
顾朝生看着她，一点没藏着，“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唐黎都笑了，过去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别胡思乱想，害怕什么，厉墨找来，是多正常的事儿，就算他不找我，我总有一天也会找上他的。”
不说她和厉墨之间有什么恩怨，可她和厉家那边，总是要好好算算的。
于是她和厉墨的交锋，就怎么都是避不开的。
顾朝生眉心带了一点褶皱，盯着唐黎看了半天，这褶皱也没松开。
那边摇摇车一首儿童歌结束，宁兮撅着屁股要下来。
顾朝生赶紧过去，把她抱起来。
宁兮靠近顾朝生的脸看着，“爸爸不高兴。”
说着她就凑过去，在顾朝生脸上亲了一下，“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顾朝生实在是没忍住，捏了捏宁兮的脸，“爸爸没生气，挺高兴的。”
……
另一边的厉墨本来是打算蹲点，等着顾朝生带着唐黎回来的。
结果厉致诚那边没一会就来了电话，说是老太太在医院那边状态不是很好，点名说是想见他。
老太太住院的事情，厉墨是知道的。
齐云兰今天早上给他打了电话说了这个事儿。
厉墨一点也不惊讶，老太太上一次状态就不好了，这一次直接被吓得住院，多正常。
电话里，厉墨还是要表现的很焦急，问厉致诚老太太是不是想见厉辗尔了。
厉致诚叹了口气，“要不，你把孩子也带上吧，不知道看见小孩子，她心情会不会好点。”
厉墨嗯一声，“那我马上去接辗尔。”
挂了电话，厉墨朝着顾朝生所住的单元门口又看了看，最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身去一旁的车上。
厉墨到家本来是想接厉辗尔的，结果陆长霜听闻老太太住院了，一脸的担心焦虑，说什么都要跟过去看看。
厉墨盯着陆长霜看了几秒钟，差不多能明白陆长霜的意图。
陆长霜有些刁蛮任性，但是并不是玩心计的人。
她有什么事情，有什么想法，差不多都摆在脸上了。
厉墨想了想医院那边的老太太，随后也就点头了，“也行，你过去看看奶奶，也是应该的。”
陆长霜挺高兴的，好好的打扮了一下，和厉墨带着厉辗尔一起去了医院。
厉家老太太在特护病房里面，确实是状态很不好，和前几天回厉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她应该是没休息好，眼眶周围显露出来铁青的颜色，整个人干瘪下去，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打理。
原本的老太太还算是精致的，即便上了岁数，即便是经常一身素衣，可利利索索的，看着也算是清爽。
如今看着，一点从前的样子都没有了。
病房里两个看护在，都围着病床站着。
看见厉墨抱着厉辗尔进去，老太太原本无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阿墨，你来了，快快快，到奶奶这边来。”
厉墨过去，抱着厉辗尔坐在了床边，“奶奶，我带着辗尔来看你了。”
老太太的视线根本就没往厉辗尔身上落，她抓着厉墨的胳膊，“阿墨，我看见唐黎了，我真的是看见唐黎了，真真切切的，奶奶没撒谎，说的都是真话。”
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声音压着，样子看着就有点神神叨叨的。
随后跟着进了病房的陆长霜就站在了门口。
但是即便是老太太如今这样了，她依旧是怵的。
厉墨叹了口气，“是，我之前听爸说你看见唐黎了，我还不信，可是我自己也看见了，我相信的。”
老太太一听厉墨愿意相信他，一下子就抓紧了他的衣服，“阿墨，她是来找我算账的，她说要带我下地狱啊，她说佛祖已经放弃我了，阿墨，阿墨，你说奶奶该怎么办，佛珠她都不怕，是佛祖让的啊……”
老太太说到这里，像是有些崩溃了，身子向前佝着，头也垂了下去。
厉墨抬手，一下一下的抚着老太太的肩膀，“不会的，她是死于意外，和奶奶又没有关系，过来找您干什么，她就算有气，也应该是过来找我的，和您没关系。”
老太太慢慢的抬头看着厉墨，眼睛有点红，沟壑遍布满脸，纹路越发的深了下去，“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啊。”
她没办法说太多。
厉辗尔看见老太太这个样子，就有点害怕，朝着厉墨怀里躲，“爸爸，爸爸。”
厉墨转身看了一下陆长霜，“不是要过来看奶奶的么，站的那么远干什么。”
陆长霜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走过去，站在床边，先把厉辗尔抱过去，“奶奶，我过来看看您，您好好养身体，别想那些糟心事，唐黎都死了，她就算是化成鬼，也会去找曾经欺负过她的人，您什么都没做，不要心虚。”
厉墨在旁边抿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也不确定陆长霜这些话，是故意还是真的无心。
她平时虽然说话有点不经大脑，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应该还是清楚的。
听听，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还真的是。
应该早点带她过来。
老太太一听陆长霜的话，一下子直起身子来，转头看着陆长霜。
她本就不喜欢陆长霜，平时陆长霜给她拍彩虹屁她都膈应的慌，现在陆长霜说这种扎心窝的话，她就更是听不下去了。
老太太对着陆长霜可没有对着厉墨的好脾气，她差点从床上暴起，面部狰狞的对着陆长霜喊，“你是个什么玩意，你给我滚，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过来和我说心虚不心虚的，什么东西，滚出去，下贱的胚子。”
这么说着，老太太还从旁边把枕头拿过来，对着陆长霜就砸了过去。
陆长霜被吓了一跳，她向后退了退。
老太太气急之下，扔东西也没有个准头，枕头也没砸到她。
陆长霜看着老太太，脸上虽然挂着一些害怕的表情，也多少也有点得意的神色。
这老太太这三年中，给了她很多的羞辱，没有人知道，刚才看见老太太抓着厉墨一脸惊恐的表情时，她有多高兴。
陆长霜隐隐的知道，这老家伙从前坏事没少干，看看，现在这就是报应来了。
天理昭张，报应不爽。
活该。
啊呸。
厉墨赶紧安抚厉家老太太，“奶奶，您别生气，长霜没别的意思，她就是在劝解您，您误会她的意思了。”
陆长霜见厉墨难得的出面维护了自己，赶紧趁热，“是啊，奶奶，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您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干什么害怕成这样啊，唐黎就算真的成了厉鬼，也肯定是去找坑害过自己的人。”
说到这里，陆长霜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厉墨，语气有些夸张，“不过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唐黎如果变成鬼，那可挺麻烦的，我也算是和唐黎打过交道，这女人可不是好脾气，那些坑害过她的人啊，估计一个都跑不了了。”
厉墨看了看陆长霜，样子看着有些无奈，“行了，别提她了，你先抱着孩子去门口等一会吧。”
床边两个看护在老太太发飙的时候就吓得躲出去了，等着陆长霜也出去，这病房里面也就剩下厉墨和老太太。
厉墨凑近了一点，抓着老太太的手，“奶奶，现在这里没别人了，您和我说实话，您之前和唐黎是不是有过节，要不然，她怎么就跟着您不放。”
老太太还是气的不行，原本是咬牙切齿的盯着病房的门口，现在听见厉墨这个话，她顿了顿，嘴唇就有点抖。
厉墨接着又说，“我昨晚其实也梦见她了，她说下一个就来和我算账，我知道我对不住她，这个我认了，但是您这边，不应该啊。”
老太太一手抓着被子，瘦骨嶙峋的手上青筋明显，“你也梦见她了？那看来就是真的了，她真的是回来报复的。”
陆长霜有一点没说错，唐黎确实是不太好惹，或者的时候就不是个善茬，这死了，肯定也是个恶鬼。
恶鬼是最难驱的，老太太心里有点绝望。
过了好一会，老太太的手才慢慢的松开，声音也低沉了下去，“阿墨，事到如今了，有的事情，奶奶就不瞒着你了，那些事情，虽然不好，可你总有一天也会知道，现在奶奶就都告诉你，不过希望你能明白，奶奶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你，全都是为了你啊。”
陆长霜抱着孩子，在外边的走廊晃晃悠悠。
小孩子依旧很害怕，搂着陆长霜的脖子，整个人缩在她怀里。
陆长霜心情好，对待厉辗尔的态度也就不错，一边走一边拍着他的背，小声的安抚他。
两个看护站在一边，窃窃私语，声音太小，让人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不管说的是什么，陆长霜都不在乎，反正丢人的肯定是里面那个老家伙。
她已经不打算和厉家这老太太处好关系了，她看见这老太太就生理性的反胃。
没办法处好关系。
这么等了好长时间，那边病房的门才打开，厉墨看着表情没什么不对劲。
他语气也很温和，让那两个看护进去，说是老太太受到了惊吓，让两个人好好的在旁边陪着。
看护自然很听话，赶紧进去了。
陆长霜犹豫了一下，就抱着厉辗尔过去，“阿墨，刚才……”
“好了，回家吧。”厉墨直接开口打断她。
他说完这话，直接抬脚朝着电梯那边过去，多一句话，甚至多一个眼神都没给陆长霜。
陆长霜有点说不准，厉墨这是有没有生她的气。
她想了想，还是抱着厉辗尔一路跟在厉墨的身后。
从医院到家，一路上厉墨一句话都没说，陆长霜便也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孩子。
等着车子停在家门口，厉墨才终于开口，“你先带着辗尔上去，我还有事。”
陆长霜弱弱的哦了一下，也没敢问什么，抱着孩子下车了。
厉墨直接转了方向盘，把车子开了出去。
路上的时候，老八那边的电话也过来了，说是查到了那个肖邦国（114章提到过）的一些线索。
这个肖邦国和厉致诚的关系很是亲近，和厉家公司合作年头不少了。
厉墨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苏家毁了，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成功离间厉致诚和陆知满，他还布线两年，打算收网高助理。
可是用了三年的时间，却硬是没查出来肖邦国任何有用的信息。
甚至想先动他的公司都没能成功。
肖邦国的公司，没有任何的问题。
一个公司，不管如何的遵纪守法，都不可能一点问题没有，可是肖邦国的公司，还真的就是没有。
厉墨嗯一声，“查到了什么？”
老八赶紧说，“肖邦国在国外，也掌控几个公司，不过都不是在自己名下，甚至那些公司，严格算起来，跟他一点关系扯不上，但是暗地里，都是掌控在他手里的。”
肖邦国和那些公司负责人的联系也不多，三年间，所有联系，加起来一共十几次。
所以调查的进度才这么慢。
厉墨抿嘴，“一会我给你一些国外的公司名，那边调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和肖邦国有关系。”
那些公司，都是之前从齐家这边大量购买过玩具产品的公司。
老八说了好，然后犹犹豫豫一下，“先生，您看见唐嘉了么？”
厉墨吐了一口气，“看见了。”
老八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叹息一下，“长得是真的太像了。”
厉墨嗯一声，然后灵光一闪，“你有时间，让云城那边的人，去疗养院看一下孙晓芬，把照片给她看看，问问这是不是唐嘉。”
老八应了一声，随后就愣了，“先生这是，怀疑什么么。”
厉墨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八那边等了等也就明白了，“好，我尽快让那边的人过去询问。”
说完这些，电话也就挂了。
厉墨车子开到了顾朝生家的小区里面。
车子停的稍微远一点，厉墨下车，慢慢的朝着顾朝生家的方向过去。
他依旧是去了不远处的草地上，靠着旁边的一棵树，就这么等着。
厉墨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过来即便是看不到人，心里也稍微能安稳一些。
他拿了烟盒出来，也拿了打火机，可是点了几次，也没把烟点燃。
这放在之前，他可能就把打火机砸了，把烟扔了。
可是现在，他只是慢慢的把东西都放回去，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不能浮躁。
抱着肩膀靠着树干，厉墨眯起来眼睛。
老太太估计是被吓破胆了，什么话都说了。
厉墨也不意外，他之前就有点隐隐的猜测，好了，这下子算是证实了。
不过是她罪恶簿上多添了一笔，而自己的人生，却整个被毁了。
厉墨这边没等多久，那边单元门里面就出来了三个人。
顾朝生，他老婆，他女儿。
厉墨原本靠着树干，一下子就站直了身体。
三个人出来，也没上车，而且慢慢悠悠的朝着小区门口那边走。
厉墨有点控制不住的跟了过去，不远不近的。
这种跟踪，正常的人肯定是发现了的，但是顾朝生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和唐黎说说笑笑，一路去了小区旁边的一家连锁超市。
厉墨也就跟着进了超市。
他的视线，一直都在唐黎身上。
看着她和顾朝生逛生鲜区，买菜，还看着她拿着日用品询问顾朝生的意思。
她看着也不是和从前的唐黎完全没区别。
可是总体上，依旧是唐黎的模样。
顾朝生抱着孩子，没舍得把小孩子放在推车里，小孩子也挺乖，一路上不吵不闹，偶尔对着两个人笑笑。
这是他曾经想象过的，一家三口的模样。
如今在别的人身上看见了。
那边买菜的唐黎，怎么会不知道厉墨跟在身后，她一开始就发现了，不过也只在一开始出单元门的时候，朝着厉墨看过一眼。
那是实在没控制住，她太想知道，这个男人如今这个什么德行了。
只那一眼，便再没给过他一个余光。
即便是知道厉墨一路跟着来了超市，她也完全当做这个人不存在，和顾朝生闲逛一圈，买了想买的东西，然后去结账。
结账的时候，顾朝生盯着摆在收银台一旁的小货架看了看，然后过去拿了个小盒子，直接扔在了收银台上，“家里这个没有了。”
唐黎垂目看了看，哦了一下，没有别的反应。
厉墨站在不远处，可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干什么用的，成年人或者是未成年人都知道。
结账之后，顾朝生一手抱着小孩子，一手拎着购物袋，倒是一点也没让唐黎累着。
厉墨又跟着他们一路回了小区里面，看着三个人上楼。
他心里顿顿的疼，不尖锐了，却一时半会都散不去。
唐黎进了家门，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放在冰箱里，又把今天晚上要做的菜拿出来放好。
从厨房一出去，她就看见顾朝生站在客厅的窗口，朝着外边看。
唐黎过去把沙发上的玩具都收起来，话是对着阳台那边的人说的，“看他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顾朝生吐了一口气出来，刚才一路，他其实都在注意唐黎的反应。
结果唐黎，没有反应。
顾朝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高兴，但其实他感觉挺复杂的。
唐黎把东西收拾好，“晚上做鱼好不好，今天的黄花鱼不错，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吃我做的鱼么。”
顾朝生半天之后才说了一句好。
唐黎又去了儿童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结果再出来，只看见宁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顾朝生已经没了影子。
唐黎想了想，也差不多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只轻笑一下，去了厨房。
那边的顾朝生，确实是下楼去找厉墨了。
厉墨还在草坪上站着，嘴里叼着一支烟，没点燃，模样看着，居然有些落魄。
顾朝生直直的奔着厉墨过去，“你来干什么？跟着我们一路了，还没看够？”
厉墨把烟扔在了地上，抿嘴半天才问出来，“她三年前，怎么从火场里出来的，是你救的？”
顾朝生好笑的看着厉墨，“你是不是魔怔了，你以为那是唐黎？”
厉墨有些执拗，“那是唐黎，我认得出来。”
顾朝生冷笑一下，转身也看着自家单元门口，“行吧，也不怪你，毕竟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也以为是唐黎。”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是唐黎就好了。”
厉墨转头看着顾朝生，不说话。
顾朝生双手插兜，“厉墨，说句老实话，我当时确实是有点不地道，你说让我帮你打掩护，结果我撬了墙角，这个吧，怎么说呢，我有私心，一开始就和你说清楚了，我未必能真的帮你，很可能背后插你一刀，所以我不觉得我错了，人嘛，谁能真的那么高尚，机会放在眼前却不下手，你说是不是。”
说完顾朝生叹了口气，“我现在想起那时候，在我和唐黎确定关系后，我就应该带她走的，离开青城，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厉墨不想听这些，想了想就问，“你离开的三年……”
“你还是想问唐嘉是不是？”顾朝生转头看了厉墨一眼，随后又把视线收了回去，“我和嘉嘉，其实三年前就见过。”
他眯着眼，像是在回忆什么，“那时候嘉嘉来过青城，目的是找阿黎要钱，阿黎不太方便出面，是我出面的，我在火车站接的她。”
顾朝生有些控制不住的笑了一下，“阿黎没给她钱，她气的骂骂咧咧，最后是我掏钱打发她走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和阿黎几乎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顾朝生接着说，“后来，阿黎出事，我把自己流放，半路想到了她，就去找了她，她处境不好，日子过得有点糟，只是那样的环境，又让我想到了阿黎，我觉得，这两姐妹可能冥冥之中，就是有一定牵扯的吧。”
说完，顾朝生转身过来，看着厉墨，“厉墨，现在我和嘉嘉孩子都有了，日子过得挺好的，我劝你别过来掺和，她不是唐黎，你要认清。”
厉墨表情不是很好，“好，我暂且当她是唐嘉，我问你，你看着她不别扭么？”
“一开始别扭，还会叫错名字，可是现在好多了。”顾朝生笑出了声音来，“嘉嘉也知道我心里装的还是阿黎，但是她说不在意，她愿意等我。”
话说到这里，顾朝生就把手机摸了出来。
手机在震动，应该是有电话进来了。
顾朝生当着厉墨的面，把电话接起来，“嘉嘉。”
可能是手机音量调放的比较大，厉墨站在一旁，能清楚的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是一个女人很温柔的声音，“你去哪里了呀，我一转身的工夫你就不见了，我跟你说，你赶紧给我回来，小家伙现在吵着要爸爸呢。”
顾朝生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出来扔垃圾了，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电话，顾朝生似乎还是笑着的，“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陪女儿了。”
厉墨不说话，看着顾朝生离开。
刚才电话里的声音他听得真切，那不是唐黎的声音，和唐黎的说话声不一样。
厉墨退了两步，抬起头，朝着楼上的窗户看，距离太远了，他根本看不见想要看的风景。
……
苏湘南躺在病床上，眼睛有点直，盯着吊在头顶的吊瓶看药水一滴一滴的掉落。
她一整天了，一句话都没说。
如今身上十多处骨折，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长时间。
黄凤瑜那边，听说黄家的人把她接回去了，她多少也算是不用挂着了。
苏湘南等着药水打完，按了铃把护士叫过来。
护士一边拔针一边问，“你的案子，还没破么，打人者还没抓到？”
苏湘南看着手上的胶布，不说话。
护士见她这样，差不多就知道答案了，只叹了口气，没多说别的，转身离开。
苏湘南躺在床上，觉得全身酸痛，也不知道是躺的时间太长了，还是身上的伤太多。
她过了好一会，把手机摸了过来，手机屏幕都碎裂了，是之前挨打的时候摔的。
她没办法换手机，只能这么忍着。
苏湘南把手机按亮，碎裂的玻璃屏幕把主页面切割成好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很干净。
她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
似乎没有人记得她。
苏湘南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给厉准打了个电话过去。
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相信厉准一点不知道，他不过来，应该是不想过来吧。
可苏湘南还是想问问他，还是想见见他。
厉准那边第一次没接电话，苏湘南不死心，又打了过去，这一次厉准接了。
苏湘南一天没说话，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阿准。”
厉准嗯一声，其余的什么都不说。
苏湘南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全世界给遗弃了，她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阿准，我住院了，你能不能过来看看我。”
厉准那边停顿了好长时间，才说了一句，“我忙。”
苏湘南一下子就顿在当场。
忙不忙的，来一趟医院的时间怎么会没有，这是个托词，她听的出来。
苏湘南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原本想说的话好像一下子就一句都找不到了，搜肠刮肚，也只能说，“那好，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那边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苏湘南麻木的把手机放下来，她果然是被全世界给遗弃了。
这么又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那边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苏湘南本来以为是护士，一直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人，这才反应过来。
她转头看了看床边，“外婆。”
坐在床边的是黄家老太太。
老太太叹了口气，“湘南啊，你感觉如何，哪里疼，和我说说。”
苏湘南半晌后才开口，“哪里也不疼。”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苏湘南的手，“你妈现在在我那里，状态好了很多，也问起来你了，但是我们没敢说实话，只说你在上班，你爸那边，前几天我们也去看了，还行，教管说表现还不错。”
苏湘南抿嘴，嗯了一下。
老太太随后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养身体，苏家没了，我们家还在，你出院后回来我们这里，我们一起生活。”
苏湘南想了想就问，“舅舅那边怎么样了。”
老太太一听，表情就苦了下去，“别提那个蠢东西了，孩子这么大的事儿都能被人摆一道，我们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说的过去，他居然都能被人算计。”
黄复明之前那半路来的孩子，体检的时候被发现有点小问题。
黄复明并不太喜欢那个孩子，当下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通了，就重新做了个亲子鉴定。
好家伙，这结果可有点炸，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黄复明吓得重新找了几家机构，再次鉴定。
结果都一样，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他气的在家里骂骂咧咧了好几天，反应过来再去找那个用假孩子坑了自己不少钱的女人时，女人早跑了。
房子都卖了，人估计都离开青城了。
这件事算是个打击，黄复明现在整个人特别消沉。
向来只有他玩女人的份，结果夜路走多了，真的就见了鬼了，他被一个女人玩的，几乎倾家荡产。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孩子现在送到福利机构去了，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真的像黄复明说的扔出去不管，她也做不到。
苏湘南叹了口气，“给他点时间吧，这种事情，一下子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老太太只能点头。
在这边陪了一会，老太太就也离开了，说是家里不能离开太久。
苏湘南等着老太太离开了，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不过老太太离开没两分钟，房间的门又被打开，然后是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过来，“哎呀，还有人来看你，真不容易，我以为你这样的，不会有人搭理呢。”
苏湘南赶紧转头朝着门口看过去。
唐黎还拎着水果，慢悠悠的进来，把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
她上下把苏湘南看了一遍，“哎呦嘿，别说，真的伤的挺重的。”
苏湘南咬着牙，“你到底是人是鬼。”
唐黎笑了，“我姐没告诉你，她还有个妹妹么，不过也是，她和你这个废物说这些干什么。”
苏湘南就是动不了，要不然真的想扑上去撕了面前的这个人。
唐黎一点也不怕她，就坐在床边，“我刚才其实听见你们的说话了，你舅舅也出事了是不是。”
苏湘南咬牙切齿，一句话不说。
唐黎就自顾自的开口，“你们一家子，脑子都不够用，活该被厉家的人算计到这种地步。”
苏湘南一愣，表情变了变，“你少在这里玄玄乎乎的，有什么话，给我说清楚。”
唐黎冷笑，“你这脑子啊，我不说清楚估计也不行，靠着你们一家废物，自己想永远都想不清楚。”
她也不废话，直接入主题，“三年前，苏家的医药公司为什么倒了，你知道么？”
这个苏湘南是知道的，她质问过厉墨，是厉墨做的。
而且厉墨就是为了给唐黎出气，才毁了苏家的公司。
唐黎见苏湘南沉默下来，差不多就知道答案了。
她笑了笑，“那个知道了的话，我们来说说下一个，你父亲为什么进去，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苏湘南脸色一白，“你想说是厉家？”
唐黎回头看着苏湘南，是真的看不上她这个蠢样，“厉家为什么会突然注资帮助你们家成立公司，苏家医药公司本来是做的国内生意，正常来说，你们的关系网都在国内，就算想要东山再起，也应该是在国内稳扎稳打，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做海外生意，生意线又是谁给拉的，我拜托你，长点脑子，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关键。”
苏湘南一下子愣住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唐黎继续说，“厉致诚应该是想利用你们家做一些违法的海外生意，就比如你们家那批货里面查出来的东西，如果不是你们做的，你说那东西是怎么来的，又是谁放进去的。”
唐黎声音不咸不淡的，“至于为什么会被查到，我只能说，要么是正常过检的时候查到的，要么就应该是厉致诚那边惹了什么人，你们被拿来开刀了。”
唐黎去了窗口那边，转过来靠着窗台，“本身你们苏家背靠厉家，依着你们家得罪的那些人，应该不敢在这个事情上下手，所以想来想去，海关安检那块如果是人为的话，就只能是厉致诚那边惹的麻烦，只是背锅的是你们苏家。”
苏湘南之前被苏振方的事情打蒙了，根本没想这么多。
她想起来，苏振方刚出事的时候，她去找过厉致诚，想让他帮忙，至少把苏振方捞出来。
可厉致诚根本都没见她。
这可和之前厉致诚帮忙苏家重新成立公司时候的态度不一样。
苏家那时候想要翻身，搭上厉致诚，厉致诚真的是为他们尽心尽力。
海外的销售线也是厉致诚帮的忙，甚至那些海外合作商，苏家都不知道是谁，全是厉致诚牵线。
苏湘南有点哆嗦，“怎么会，怎么会。”
唐黎哼笑，“对了，你那舅舅，是不是给别人养了几年的儿子，你说，之前的亲子鉴定是怎么做的，怎么就能鉴定出生物学父子关系呢，而且之前，之前似乎也不只鉴定一次吧，结果都说孩子是你舅舅的，你说这其中没有猫腻么。”
这么一说，苏湘南有些恍然。
黄复明那孩子被抱回来的时候，黄复明也是不想认的，当时就去做了好几次的鉴定。
结果好几家的鉴定机构给出想同的结果，都说是他的孩子。
所以孩子才留下来。
因着这个孩子，姜春仪才闹起来，苏家的风评才一落千丈。
后来苏家新公司成立，厉致诚捏着黄复明的负面新闻说事，没让他参与进来。
唐黎勾着嘴角，“你那舅舅，虽然生活作风有问题，人心眼也不好，但是脑子，绝对算转的快，若是有他在你老爹身边，指不定能帮着你老爹发现一些问题，你老爹也未必会摔这么大的跟头。”
苏湘南慢慢的抬头看着唐黎，脸色渐渐地灰败。
顾宁兮看见曼达就开始伸着两只小手，“抱抱，抱抱。”
曼达赶紧把宁兮接过去，在她脸上一脸亲了好几下，“想死阿姨了，快让阿姨看看，你爸妈有没有虐待你。”
宁兮也搂着曼达的脖子，腻腻歪歪的用脸蹭着她，奶声奶气的叫着阿姨。
顾朝生在一旁笑起来，“这小家伙跟你可是真亲，比对我这个老爹的态度都好。”
唐黎勾着嘴角，曼达和宁兮的感情一直都好，说的较真一点，宁兮能活下来，也都是曼达的功劳。
当初她流产的手术都预约了，人也已经到了，是曼达知道后一路追过去，把她从医院拖出来的。
曼达当时都哭了，她说如果孩子有问题，她来养，她不怕。
她还说，唐黎当时那样的决定肯定是因为冲动，若真的做了这个手术，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唐黎其实隐隐的能感觉到，曼达应该有关于这种事情，并不太好的回忆。
几个人絮叨了一会，就先吃了饭，然后顾朝生抱着孩子出去玩，曼达把设计稿带了过来，和唐黎揪着设计稿一些细节开始研究。
两个人不是第一次合作修改设计稿了，已经培养出了她们的默契。
有商有量，效率挺高。
等着设计稿的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曼达就开口说了另一个事儿，“我听说，厉家上面的那位，现在住院了。”
曼达知道唐黎所有的事情，知道她和厉墨，或者说是和厉家那边所有的纠葛。
唐黎点头，一点也没隐瞒，“这都是我的功劳，真的都是我的功劳，算是我把她送进去的。”
曼达都笑了，“这种功劳没人和你抢，不过厉家那边家大业大的，进一趟医院，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准过不了几天出来又活蹦乱跳的，所以你想没想好，你接下来怎么办。”
唐黎吐了一口气，“现在我不想有任何的动静，慢慢看吧，厉致诚那老家伙肯定会调查的，我得老实点。”
曼达嗯一声，“如果你不太好出面，你可以和我说，有些事情，我可以帮你。”
唐黎笑了，伸手过去，慢慢的覆在曼达手上，“你给我的帮助，已经很多了，我很感谢你了，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曼达嗔怪的看了她一下，“也不全是我帮你，是你自己有悟性，你看，现在我的设计，不还是要你来帮忙才行。”
唐黎就笑了笑，“好了，咱不说这个了，公司那边，我看看这几天过去报道，不过估计要吓倒一批人。”
曼达盯着唐黎的脸看，“最开始可能会害怕，但是终究是高兴的。”
就比如她一样，三年前看见唐黎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真的差点吓破胆。
可是后来的喜悦，比之前的惊恐还要多。
喜欢的人，哪怕她真的是鬼，也是愿意看见她的。
曼达下午还要上班，没和唐黎在饭店磨蹭太长的时间。
差不多了，曼达也就走了。
唐黎收拾一下出来，就看见顾朝生把宁兮放在旁边店面门口的摇摇车上，自己站在稍远的地方抽烟。
顾朝生之前从来不在宁兮面前抽烟的，他说要给孩子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唐黎过去，“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顾朝生的表情看着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顾朝生把剩了一截的烟蒂扔在地上辗灭，“也不是太大的事情。”
说完顾朝生吐了一口气出来，“阿黎，厉墨找到家门口去了。”
唐黎眨了眨眼，“然后呢。”
顾朝生看着她，一点没藏着，“说实话，我有点害怕。”
唐黎都笑了，过去在他腰上掐了一下，“别胡思乱想，害怕什么，厉墨找来，是多正常的事儿，就算他不找我，我总有一天也会找上他的。”
不说她和厉墨之间有什么恩怨，可她和厉家那边，总是要好好算算的。
于是她和厉墨的交锋，就怎么都是避不开的。
顾朝生眉心带了一点褶皱，盯着唐黎看了半天，这褶皱也没松开。
那边摇摇车一首儿童歌结束，宁兮撅着屁股要下来。
顾朝生赶紧过去，把她抱起来。
宁兮靠近顾朝生的脸看着，“爸爸不高兴。”
说着她就凑过去，在顾朝生脸上亲了一下，“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顾朝生实在是没忍住，捏了捏宁兮的脸，“爸爸没生气，挺高兴的。”
……
另一边的厉墨本来是打算蹲点，等着顾朝生带着唐黎回来的。
结果厉致诚那边没一会就来了电话，说是老太太在医院那边状态不是很好，点名说是想见他。
老太太住院的事情，厉墨是知道的。
齐云兰今天早上给他打了电话说了这个事儿。
厉墨一点也不惊讶，老太太上一次状态就不好了，这一次直接被吓得住院，多正常。
电话里，厉墨还是要表现的很焦急，问厉致诚老太太是不是想见厉辗尔了。
厉致诚叹了口气，“要不，你把孩子也带上吧，不知道看见小孩子，她心情会不会好点。”
厉墨嗯一声，“那我马上去接辗尔。”
挂了电话，厉墨朝着顾朝生所住的单元门口又看了看，最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身去一旁的车上。
厉墨到家本来是想接厉辗尔的，结果陆长霜听闻老太太住院了，一脸的担心焦虑，说什么都要跟过去看看。
厉墨盯着陆长霜看了几秒钟，差不多能明白陆长霜的意图。
陆长霜有些刁蛮任性，但是并不是玩心计的人。
她有什么事情，有什么想法，差不多都摆在脸上了。
厉墨想了想医院那边的老太太，随后也就点头了，“也行，你过去看看奶奶，也是应该的。”
陆长霜挺高兴的，好好的打扮了一下，和厉墨带着厉辗尔一起去了医院。
厉家老太太在特护病房里面，确实是状态很不好，和前几天回厉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她应该是没休息好，眼眶周围显露出来铁青的颜色，整个人干瘪下去，头发也乱糟糟的没打理。
原本的老太太还算是精致的，即便上了岁数，即便是经常一身素衣，可利利索索的，看着也算是清爽。
如今看着，一点从前的样子都没有了。
病房里两个看护在，都围着病床站着。
看见厉墨抱着厉辗尔进去，老太太原本无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阿墨，你来了，快快快，到奶奶这边来。”
厉墨过去，抱着厉辗尔坐在了床边，“奶奶，我带着辗尔来看你了。”
老太太的视线根本就没往厉辗尔身上落，她抓着厉墨的胳膊，“阿墨，我看见唐黎了，我真的是看见唐黎了，真真切切的，奶奶没撒谎，说的都是真话。”
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声音压着，样子看着就有点神神叨叨的。
随后跟着进了病房的陆长霜就站在了门口。
但是即便是老太太如今这样了，她依旧是怵的。
厉墨叹了口气，“是，我之前听爸说你看见唐黎了，我还不信，可是我自己也看见了，我相信的。”
老太太一听厉墨愿意相信他，一下子就抓紧了他的衣服，“阿墨，她是来找我算账的，她说要带我下地狱啊，她说佛祖已经放弃我了，阿墨，阿墨，你说奶奶该怎么办，佛珠她都不怕，是佛祖让的啊……”
老太太说到这里，像是有些崩溃了，身子向前佝着，头也垂了下去。
厉墨抬手，一下一下的抚着老太太的肩膀，“不会的，她是死于意外，和奶奶又没有关系，过来找您干什么，她就算有气，也应该是过来找我的，和您没关系。”
老太太慢慢的抬头看着厉墨，眼睛有点红，沟壑遍布满脸，纹路越发的深了下去，“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啊。”
她没办法说太多。
厉辗尔看见老太太这个样子，就有点害怕，朝着厉墨怀里躲，“爸爸，爸爸。”
厉墨转身看了一下陆长霜，“不是要过来看奶奶的么，站的那么远干什么。”
陆长霜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的走过去，站在床边，先把厉辗尔抱过去，“奶奶，我过来看看您，您好好养身体，别想那些糟心事，唐黎都死了，她就算是化成鬼，也会去找曾经欺负过她的人，您什么都没做，不要心虚。”
厉墨在旁边抿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他也不确定陆长霜这些话，是故意还是真的无心。
她平时虽然说话有点不经大脑，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应该还是清楚的。
听听，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还真的是。
应该早点带她过来。
老太太一听陆长霜的话，一下子直起身子来，转头看着陆长霜。
她本就不喜欢陆长霜，平时陆长霜给她拍彩虹屁她都膈应的慌，现在陆长霜说这种扎心窝的话，她就更是听不下去了。
老太太对着陆长霜可没有对着厉墨的好脾气，她差点从床上暴起，面部狰狞的对着陆长霜喊，“你是个什么玩意，你给我滚，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过来和我说心虚不心虚的，什么东西，滚出去，下贱的胚子。”
这么说着，老太太还从旁边把枕头拿过来，对着陆长霜就砸了过去。
陆长霜被吓了一跳，她向后退了退。
老太太气急之下，扔东西也没有个准头，枕头也没砸到她。
陆长霜看着老太太，脸上虽然挂着一些害怕的表情，也多少也有点得意的神色。
这老太太这三年中，给了她很多的羞辱，没有人知道，刚才看见老太太抓着厉墨一脸惊恐的表情时，她有多高兴。
陆长霜隐隐的知道，这老家伙从前坏事没少干，看看，现在这就是报应来了。
天理昭张，报应不爽。
活该。
啊呸。
厉墨赶紧安抚厉家老太太，“奶奶，您别生气，长霜没别的意思，她就是在劝解您，您误会她的意思了。”
陆长霜见厉墨难得的出面维护了自己，赶紧趁热，“是啊，奶奶，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您也没做什么亏心事，干什么害怕成这样啊，唐黎就算真的成了厉鬼，也肯定是去找坑害过自己的人。”
说到这里，陆长霜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厉墨，语气有些夸张，“不过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唐黎如果变成鬼，那可挺麻烦的，我也算是和唐黎打过交道，这女人可不是好脾气，那些坑害过她的人啊，估计一个都跑不了了。”
厉墨看了看陆长霜，样子看着有些无奈，“行了，别提她了，你先抱着孩子去门口等一会吧。”
床边两个看护在老太太发飙的时候就吓得躲出去了，等着陆长霜也出去，这病房里面也就剩下厉墨和老太太。
厉墨凑近了一点，抓着老太太的手，“奶奶，现在这里没别人了，您和我说实话，您之前和唐黎是不是有过节，要不然，她怎么就跟着您不放。”
老太太还是气的不行，原本是咬牙切齿的盯着病房的门口，现在听见厉墨这个话，她顿了顿，嘴唇就有点抖。
厉墨接着又说，“我昨晚其实也梦见她了，她说下一个就来和我算账，我知道我对不住她，这个我认了，但是您这边，不应该啊。”
老太太一手抓着被子，瘦骨嶙峋的手上青筋明显，“你也梦见她了？那看来就是真的了，她真的是回来报复的。”
陆长霜有一点没说错，唐黎确实是不太好惹，或者的时候就不是个善茬，这死了，肯定也是个恶鬼。
恶鬼是最难驱的，老太太心里有点绝望。
过了好一会，老太太的手才慢慢的松开，声音也低沉了下去，“阿墨，事到如今了，有的事情，奶奶就不瞒着你了，那些事情，虽然不好，可你总有一天也会知道，现在奶奶就都告诉你，不过希望你能明白，奶奶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你，全都是为了你啊。”
陆长霜抱着孩子，在外边的走廊晃晃悠悠。
小孩子依旧很害怕，搂着陆长霜的脖子，整个人缩在她怀里。
陆长霜心情好，对待厉辗尔的态度也就不错，一边走一边拍着他的背，小声的安抚他。
两个看护站在一边，窃窃私语，声音太小，让人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不管说的是什么，陆长霜都不在乎，反正丢人的肯定是里面那个老家伙。
她已经不打算和厉家这老太太处好关系了，她看见这老太太就生理性的反胃。
没办法处好关系。
这么等了好长时间，那边病房的门才打开，厉墨看着表情没什么不对劲。
他语气也很温和，让那两个看护进去，说是老太太受到了惊吓，让两个人好好的在旁边陪着。
看护自然很听话，赶紧进去了。
陆长霜犹豫了一下，就抱着厉辗尔过去，“阿墨，刚才……”
“好了，回家吧。”厉墨直接开口打断她。
他说完这话，直接抬脚朝着电梯那边过去，多一句话，甚至多一个眼神都没给陆长霜。
陆长霜有点说不准，厉墨这是有没有生她的气。
她想了想，还是抱着厉辗尔一路跟在厉墨的身后。
从医院到家，一路上厉墨一句话都没说，陆长霜便也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的抱着孩子。
等着车子停在家门口，厉墨才终于开口，“你先带着辗尔上去，我还有事。”
陆长霜弱弱的哦了一下，也没敢问什么，抱着孩子下车了。
厉墨直接转了方向盘，把车子开了出去。
路上的时候，老八那边的电话也过来了，说是查到了那个肖邦国（114章提到过）的一些线索。
这个肖邦国和厉致诚的关系很是亲近，和厉家公司合作年头不少了。
厉墨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把苏家毁了，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成功离间厉致诚和陆知满，他还布线两年，打算收网高助理。
可是用了三年的时间，却硬是没查出来肖邦国任何有用的信息。
甚至想先动他的公司都没能成功。
肖邦国的公司，没有任何的问题。
一个公司，不管如何的遵纪守法，都不可能一点问题没有，可是肖邦国的公司，还真的就是没有。
厉墨嗯一声，“查到了什么？”
老八赶紧说，“肖邦国在国外，也掌控几个公司，不过都不是在自己名下，甚至那些公司，严格算起来，跟他一点关系扯不上，但是暗地里，都是掌控在他手里的。”
肖邦国和那些公司负责人的联系也不多，三年间，所有联系，加起来一共十几次。
所以调查的进度才这么慢。
厉墨抿嘴，“一会我给你一些国外的公司名，那边调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和肖邦国有关系。”
那些公司，都是之前从齐家这边大量购买过玩具产品的公司。
老八说了好，然后犹犹豫豫一下，“先生，您看见唐嘉了么？”
厉墨吐了一口气，“看见了。”
老八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叹息一下，“长得是真的太像了。”
厉墨嗯一声，然后灵光一闪，“你有时间，让云城那边的人，去疗养院看一下孙晓芬，把照片给她看看，问问这是不是唐嘉。”
老八应了一声，随后就愣了，“先生这是，怀疑什么么。”
厉墨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八那边等了等也就明白了，“好，我尽快让那边的人过去询问。”
说完这些，电话也就挂了。
厉墨车子开到了顾朝生家的小区里面。
车子停的稍微远一点，厉墨下车，慢慢的朝着顾朝生家的方向过去。
他依旧是去了不远处的草地上，靠着旁边的一棵树，就这么等着。
厉墨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过来即便是看不到人，心里也稍微能安稳一些。
他拿了烟盒出来，也拿了打火机，可是点了几次，也没把烟点燃。
这放在之前，他可能就把打火机砸了，把烟扔了。
可是现在，他只是慢慢的把东西都放回去，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不能浮躁。
抱着肩膀靠着树干，厉墨眯起来眼睛。
老太太估计是被吓破胆了，什么话都说了。
厉墨也不意外，他之前就有点隐隐的猜测，好了，这下子算是证实了。
不过是她罪恶簿上多添了一笔，而自己的人生，却整个被毁了。
厉墨这边没等多久，那边单元门里面就出来了三个人。
顾朝生，他老婆，他女儿。
厉墨原本靠着树干，一下子就站直了身体。
三个人出来，也没上车，而且慢慢悠悠的朝着小区门口那边走。
厉墨有点控制不住的跟了过去，不远不近的。
这种跟踪，正常的人肯定是发现了的，但是顾朝生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和唐黎说说笑笑，一路去了小区旁边的一家连锁超市。
厉墨也就跟着进了超市。
他的视线，一直都在唐黎身上。
看着她和顾朝生逛生鲜区，买菜，还看着她拿着日用品询问顾朝生的意思。
她看着也不是和从前的唐黎完全没区别。
可是总体上，依旧是唐黎的模样。
顾朝生抱着孩子，没舍得把小孩子放在推车里，小孩子也挺乖，一路上不吵不闹，偶尔对着两个人笑笑。
这是他曾经想象过的，一家三口的模样。
如今在别的人身上看见了。
那边买菜的唐黎，怎么会不知道厉墨跟在身后，她一开始就发现了，不过也只在一开始出单元门的时候，朝着厉墨看过一眼。
那是实在没控制住，她太想知道，这个男人如今这个什么德行了。
只那一眼，便再没给过他一个余光。
即便是知道厉墨一路跟着来了超市，她也完全当做这个人不存在，和顾朝生闲逛一圈，买了想买的东西，然后去结账。
结账的时候，顾朝生盯着摆在收银台一旁的小货架看了看，然后过去拿了个小盒子，直接扔在了收银台上，“家里这个没有了。”
唐黎垂目看了看，哦了一下，没有别的反应。
厉墨站在不远处，可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干什么用的，成年人或者是未成年人都知道。
结账之后，顾朝生一手抱着小孩子，一手拎着购物袋，倒是一点也没让唐黎累着。
厉墨又跟着他们一路回了小区里面，看着三个人上楼。
他心里顿顿的疼，不尖锐了，却一时半会都散不去。
唐黎进了家门，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放在冰箱里，又把今天晚上要做的菜拿出来放好。
从厨房一出去，她就看见顾朝生站在客厅的窗口，朝着外边看。
唐黎过去把沙发上的玩具都收起来，话是对着阳台那边的人说的，“看他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顾朝生吐了一口气出来，刚才一路，他其实都在注意唐黎的反应。
结果唐黎，没有反应。
顾朝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高兴，但其实他感觉挺复杂的。
唐黎把东西收拾好，“晚上做鱼好不好，今天的黄花鱼不错，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吃我做的鱼么。”
顾朝生半天之后才说了一句好。
唐黎又去了儿童房，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结果再出来，只看见宁兮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顾朝生已经没了影子。
唐黎想了想，也差不多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只轻笑一下，去了厨房。
那边的顾朝生，确实是下楼去找厉墨了。
厉墨还在草坪上站着，嘴里叼着一支烟，没点燃，模样看着，居然有些落魄。
顾朝生直直的奔着厉墨过去，“你来干什么？跟着我们一路了，还没看够？”
厉墨把烟扔在了地上，抿嘴半天才问出来，“她三年前，怎么从火场里出来的，是你救的？”
顾朝生好笑的看着厉墨，“你是不是魔怔了，你以为那是唐黎？”
厉墨有些执拗，“那是唐黎，我认得出来。”
顾朝生冷笑一下，转身也看着自家单元门口，“行吧，也不怪你，毕竟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也以为是唐黎。”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是唐黎就好了。”
厉墨转头看着顾朝生，不说话。
顾朝生双手插兜，“厉墨，说句老实话，我当时确实是有点不地道，你说让我帮你打掩护，结果我撬了墙角，这个吧，怎么说呢，我有私心，一开始就和你说清楚了，我未必能真的帮你，很可能背后插你一刀，所以我不觉得我错了，人嘛，谁能真的那么高尚，机会放在眼前却不下手，你说是不是。”
说完顾朝生叹了口气，“我现在想起那时候，在我和唐黎确定关系后，我就应该带她走的，离开青城，也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厉墨不想听这些，想了想就问，“你离开的三年……”
“你还是想问唐嘉是不是？”顾朝生转头看了厉墨一眼，随后又把视线收了回去，“我和嘉嘉，其实三年前就见过。”
他眯着眼，像是在回忆什么，“那时候嘉嘉来过青城，目的是找阿黎要钱，阿黎不太方便出面，是我出面的，我在火车站接的她。”
顾朝生有些控制不住的笑了一下，“阿黎没给她钱，她气的骂骂咧咧，最后是我掏钱打发她走的，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和阿黎几乎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顾朝生接着说，“后来，阿黎出事，我把自己流放，半路想到了她，就去找了她，她处境不好，日子过得有点糟，只是那样的环境，又让我想到了阿黎，我觉得，这两姐妹可能冥冥之中，就是有一定牵扯的吧。”
说完，顾朝生转身过来，看着厉墨，“厉墨，现在我和嘉嘉孩子都有了，日子过得挺好的，我劝你别过来掺和，她不是唐黎，你要认清。”
厉墨表情不是很好，“好，我暂且当她是唐嘉，我问你，你看着她不别扭么？”
“一开始别扭，还会叫错名字，可是现在好多了。”顾朝生笑出了声音来，“嘉嘉也知道我心里装的还是阿黎，但是她说不在意，她愿意等我。”
话说到这里，顾朝生就把手机摸了出来。
手机在震动，应该是有电话进来了。
顾朝生当着厉墨的面，把电话接起来，“嘉嘉。”
可能是手机音量调放的比较大，厉墨站在一旁，能清楚的听见电话那边的声音，是一个女人很温柔的声音，“你去哪里了呀，我一转身的工夫你就不见了，我跟你说，你赶紧给我回来，小家伙现在吵着要爸爸呢。”
顾朝生一脸掩饰不住的笑意，“出来扔垃圾了，我现在就回去。”
挂了电话，顾朝生似乎还是笑着的，“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陪女儿了。”
厉墨不说话，看着顾朝生离开。
刚才电话里的声音他听得真切，那不是唐黎的声音，和唐黎的说话声不一样。
厉墨退了两步，抬起头，朝着楼上的窗户看，距离太远了，他根本看不见想要看的风景。
……
苏湘南躺在病床上，眼睛有点直，盯着吊在头顶的吊瓶看药水一滴一滴的掉落。
她一整天了，一句话都没说。
如今身上十多处骨折，不知道要在床上躺多长时间。
黄凤瑜那边，听说黄家的人把她接回去了，她多少也算是不用挂着了。
苏湘南等着药水打完，按了铃把护士叫过来。
护士一边拔针一边问，“你的案子，还没破么，打人者还没抓到？”
苏湘南看着手上的胶布，不说话。
护士见她这样，差不多就知道答案了，只叹了口气，没多说别的，转身离开。
苏湘南躺在床上，觉得全身酸痛，也不知道是躺的时间太长了，还是身上的伤太多。
她过了好一会，把手机摸了过来，手机屏幕都碎裂了，是之前挨打的时候摔的。
她没办法换手机，只能这么忍着。
苏湘南把手机按亮，碎裂的玻璃屏幕把主页面切割成好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很干净。
她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
似乎没有人记得她。
苏湘南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给厉准打了个电话过去。
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相信厉准一点不知道，他不过来，应该是不想过来吧。
可苏湘南还是想问问他，还是想见见他。
厉准那边第一次没接电话，苏湘南不死心，又打了过去，这一次厉准接了。
苏湘南一天没说话，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阿准。”
厉准嗯一声，其余的什么都不说。
苏湘南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全世界给遗弃了，她再开口，就带着哭腔了，“阿准，我住院了，你能不能过来看看我。”
厉准那边停顿了好长时间，才说了一句，“我忙。”
苏湘南一下子就顿在当场。
忙不忙的，来一趟医院的时间怎么会没有，这是个托词，她听的出来。
苏湘南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原本想说的话好像一下子就一句都找不到了，搜肠刮肚，也只能说，“那好，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那边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苏湘南麻木的把手机放下来，她果然是被全世界给遗弃了。
这么又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那边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苏湘南本来以为是护士，一直等到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人，这才反应过来。
她转头看了看床边，“外婆。”
坐在床边的是黄家老太太。
老太太叹了口气，“湘南啊，你感觉如何，哪里疼，和我说说。”
苏湘南半晌后才开口，“哪里也不疼。”
老太太伸手，摸了摸苏湘南的手，“你妈现在在我那里，状态好了很多，也问起来你了，但是我们没敢说实话，只说你在上班，你爸那边，前几天我们也去看了，还行，教管说表现还不错。”
苏湘南抿嘴，嗯了一下。
老太太随后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养身体，苏家没了，我们家还在，你出院后回来我们这里，我们一起生活。”
苏湘南想了想就问，“舅舅那边怎么样了。”
老太太一听，表情就苦了下去，“别提那个蠢东西了，孩子这么大的事儿都能被人摆一道，我们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说的过去，他居然都能被人算计。”
黄复明之前那半路来的孩子，体检的时候被发现有点小问题。
黄复明并不太喜欢那个孩子，当下也不知道哪根神经突然通了，就重新做了个亲子鉴定。
好家伙，这结果可有点炸，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黄复明吓得重新找了几家机构，再次鉴定。
结果都一样，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他气的在家里骂骂咧咧了好几天，反应过来再去找那个用假孩子坑了自己不少钱的女人时，女人早跑了。
房子都卖了，人估计都离开青城了。
这件事算是个打击，黄复明现在整个人特别消沉。
向来只有他玩女人的份，结果夜路走多了，真的就见了鬼了，他被一个女人玩的，几乎倾家荡产。
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孩子现在送到福利机构去了，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真的像黄复明说的扔出去不管，她也做不到。
苏湘南叹了口气，“给他点时间吧，这种事情，一下子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老太太只能点头。
在这边陪了一会，老太太就也离开了，说是家里不能离开太久。
苏湘南等着老太太离开了，又恢复成之前的模样。
不过老太太离开没两分钟，房间的门又被打开，然后是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传过来，“哎呀，还有人来看你，真不容易，我以为你这样的，不会有人搭理呢。”
苏湘南赶紧转头朝着门口看过去。
唐黎还拎着水果，慢悠悠的进来，把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
她上下把苏湘南看了一遍，“哎呦嘿，别说，真的伤的挺重的。”
苏湘南咬着牙，“你到底是人是鬼。”
唐黎笑了，“我姐没告诉你，她还有个妹妹么，不过也是，她和你这个废物说这些干什么。”
苏湘南就是动不了，要不然真的想扑上去撕了面前的这个人。
唐黎一点也不怕她，就坐在床边，“我刚才其实听见你们的说话了，你舅舅也出事了是不是。”
苏湘南咬牙切齿，一句话不说。
唐黎就自顾自的开口，“你们一家子，脑子都不够用，活该被厉家的人算计到这种地步。”
苏湘南一愣，表情变了变，“你少在这里玄玄乎乎的，有什么话，给我说清楚。”
唐黎冷笑，“你这脑子啊，我不说清楚估计也不行，靠着你们一家废物，自己想永远都想不清楚。”
她也不废话，直接入主题，“三年前，苏家的医药公司为什么倒了，你知道么？”
这个苏湘南是知道的，她质问过厉墨，是厉墨做的。
而且厉墨就是为了给唐黎出气，才毁了苏家的公司。
唐黎见苏湘南沉默下来，差不多就知道答案了。
她笑了笑，“那个知道了的话，我们来说说下一个，你父亲为什么进去，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苏湘南脸色一白，“你想说是厉家？”
唐黎回头看着苏湘南，是真的看不上她这个蠢样，“厉家为什么会突然注资帮助你们家成立公司，苏家医药公司本来是做的国内生意，正常来说，你们的关系网都在国内，就算想要东山再起，也应该是在国内稳扎稳打，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做海外生意，生意线又是谁给拉的，我拜托你，长点脑子，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关键。”
苏湘南一下子愣住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唐黎继续说，“厉致诚应该是想利用你们家做一些违法的海外生意，就比如你们家那批货里面查出来的东西，如果不是你们做的，你说那东西是怎么来的，又是谁放进去的。”
唐黎声音不咸不淡的，“至于为什么会被查到，我只能说，要么是正常过检的时候查到的，要么就应该是厉致诚那边惹了什么人，你们被拿来开刀了。”
唐黎去了窗口那边，转过来靠着窗台，“本身你们苏家背靠厉家，依着你们家得罪的那些人，应该不敢在这个事情上下手，所以想来想去，海关安检那块如果是人为的话，就只能是厉致诚那边惹的麻烦，只是背锅的是你们苏家。”
苏湘南之前被苏振方的事情打蒙了，根本没想这么多。
她想起来，苏振方刚出事的时候，她去找过厉致诚，想让他帮忙，至少把苏振方捞出来。
可厉致诚根本都没见她。
这可和之前厉致诚帮忙苏家重新成立公司时候的态度不一样。
苏家那时候想要翻身，搭上厉致诚，厉致诚真的是为他们尽心尽力。
海外的销售线也是厉致诚帮的忙，甚至那些海外合作商，苏家都不知道是谁，全是厉致诚牵线。
苏湘南有点哆嗦，“怎么会，怎么会。”
唐黎哼笑，“对了，你那舅舅，是不是给别人养了几年的儿子，你说，之前的亲子鉴定是怎么做的，怎么就能鉴定出生物学父子关系呢，而且之前，之前似乎也不只鉴定一次吧，结果都说孩子是你舅舅的，你说这其中没有猫腻么。”
这么一说，苏湘南有些恍然。
黄复明那孩子被抱回来的时候，黄复明也是不想认的，当时就去做了好几次的鉴定。
结果好几家的鉴定机构给出想同的结果，都说是他的孩子。
所以孩子才留下来。
因着这个孩子，姜春仪才闹起来，苏家的风评才一落千丈。
后来苏家新公司成立，厉致诚捏着黄复明的负面新闻说事，没让他参与进来。
唐黎勾着嘴角，“你那舅舅，虽然生活作风有问题，人心眼也不好，但是脑子，绝对算转的快，若是有他在你老爹身边，指不定能帮着你老爹发现一些问题，你老爹也未必会摔这么大的跟头。”
苏湘南慢慢的抬头看着唐黎，脸色渐渐地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