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红线引发的惨案 第33节
  如此,几个月过去,他的研究在这般打打闹闹中竟奇迹般进展飞速,药人研究趋于完成,药人手稿也写到了最后一篇章。而任长嵩,却因门派来信,要走了。
  任长嵩担心他走后虞乐枫的安危:“虞兄不若同我一同回敛剑阁,在阁中继续药人研究,如此,我也可在旁护虞兄安危。”
  敛剑阁常年不许外人进出,虞乐枫只当他是玩笑话:“我这一把老骨头,现今只会玩药弄蛊,如何进得了你敛剑阁的大门,到如今怕是连把剑都提不起来了,哈哈。”
  任长嵩是直性子,见他如此,以为是真的推辞,便没有更多言语相劝,但他仍是担心他今后安危。而虞乐枫只说,待他研究结束,他便一把火将手稿烧掉,此后炼制药人的方法就只存于他脑中,谁也拿不到,于天下万民无危。
  任长嵩彻底被他堵到没有话说了,不再强求,并且到今日,那夫妇俩已经有月余没来骚扰他们了,于是虞乐枫决定和任长嵩喝一回饯行酒,便当天偷偷摸摸跑出村,去城里买酒。
  可没想到,这天晚上回来,他却是再也见不到他这位好友的面了。
  第44章 善  “这可不是我干的。”
  “我还清清楚楚记得那日情状, 小小一间屋子,内里满布蛊虫,万千蛊虫爬满了他的尸身, 啃噬他身体, 我走进去的时候,刚巧对上了他白惨惨空洞的骷髅头。那夫妇便站在他的尸身旁, 拿着我的手稿, 看见了我……”老鬼道,“我有错,我的错,我不该心存侥幸在那日离开他左右。”
  “我死的算是干脆利落,没受什么痛苦,而他不同,被万千蛊虫一点一点地啃噬,他死得太为痛苦, 死后那一刻便成了恶鬼, 怨气遍布此村,却也能保守本心没伤害其他村民,只攻击那对夫妇。然而没想到,天不遂人愿, 他将鬼打墙罩下的那一刻,一名道长前来将他降服, 动手要打散他,我便在这时脱离了尸身拦住道长, 将事情原委全盘告知。”老鬼道,“然而没想到我们求他杀了两夫妇,夺回手稿时, 他却说——”
  “抱歉。”道长开口第一句话便将我们的希望全盘打碎,他说,“我修道,斩乱凡世之妖,除祸凡世之鬼,维护的,是人间律法护不及之事,此事事关凡人仇怨,乃凡世因果,我无能为力,只能交由凡间官府查办。”
  红线听到这,好一阵梗噎,原来身为凡人的凡间道士,也受她们神仙的因果论所限吗?
  老鬼的话未停:“然而他离开前,还是动手将任长嵩封印,甚至还交给两夫妇一枚符纸,额外告诫我说,任长嵩现下怨气深厚,难以消散,虽说他因为怨气杀了老夫妇不算大事,但杀了之后呢?若是一次性消除了怨气算好,若未消呢?你本性不坏,该为这村子里被无辜牵扯进来的那些村民考虑考虑。”
  “然后道长便离开村子了,说是去凡间官府报官,但老鬼等了三年,鬼打墙边徘徊三年,也未见有官府的人来此,倒叫我在三年后等来了一批门派中人。他们怕是急了,想来是派人来询问他们二人手稿近况,但好在有鬼打墙的存在,他们不得而入。”
  “三年,因道长给他们的那枚符纸,我无法接近夫妇俩,又因他临走前的那番话,我不敢妄自揭开封印任长嵩的符纸。三年,我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他俩想要根据手稿改动,以村中活人炼药人之时,横加干扰,勉强护佑村中村民而已。直到——”老鬼看向红线,鬼眼幽深,“那夜,大仙视若无物穿越鬼打墙而来,敲响了那对夫妇的门。”
  红线听到这里,心里复杂,对他们身上经历的事情没有多少妄论,只道:“从那时起,你便着手布下了此局?”
  老鬼摇了摇头:“非也,老鬼那时不知您是如何穿过鬼打墙的,只觉得许是鬼打墙哪处有漏洞,才让您通行进来。只是村中那么多户人家,您独独敲响他们夫妇两的门借宿,才叫老鬼急了,在林中发出动静,想赶您离开,可谁能知道您竟不是普通人,一道灵光将老鬼我折腾得不轻。”
  红线一哑,为自己的背运默哀一瞬,然后道:“那日林中之鬼果然是你。”
  “老鬼本想大仙您是仙,神仙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若告知您当年之事,大仙或能帮我们教训夫妇俩,拿回手稿。鬼若告知您我们身上曾发生过的事情。可——”
  “可你又担心我同那道长一般,因果论一番,不管你凡间之事。”红线道。
  老鬼面上停顿,不言语。红线看他一眼:“你也不必如此形容,事实便是如此,我确实三番五次拒绝了你,说不管这村中是非。”
  老鬼恢复如常:“在确定了大仙是神仙后,我当夜驱使蛊虫咬坏了封印任长嵩的符纸,借由村中闹鬼之事试探大仙,若大仙没有道长那派因果论的说辞,大仙降服任长嵩后,那便一定会插手手稿之事。但没想到,大仙的不管,是真的不管。”
  “随后几天,我多番试探,大仙总是无动于衷。直到,因老鬼全心投入大仙身上,忽略了两夫妇,叫他俩得到了机会,暗中继续试验手稿内容,以村中村民活人身体炼制药人。”
  “所以,这几日村民中毒,村中丧事不断,是因为他们俩在给村民下毒?”红线接过话。
  老鬼道:“便是因此,老鬼最后一次请求大仙。可同预计一样,大仙依旧是不管。老鬼彻底死心,便引导任长嵩,一起布下这局,借由大仙之手,拿走了夫妇俩的护身符纸。”
  红线听完这一切,心静了。这局其实漏洞百出,有心之人怕一眼就看出老鬼的错漏,但奈何她怕天罚,决定一心不干涉人间事,便所有环节都不深入,都不深想,倒叫老鬼一手成了这局。只是,既然如此,局面已成,她因果论限制尚在,只要她昨夜不下山,他们此行便无人可破,如此大好的机会,他们又为何不干脆利落杀了夫妇俩?
  红线不解,问道:“这般深仇大恨,你们为何没杀了他俩?”
  老鬼静了半晌,叹一声:“大仙也知,如今这世道,当人难,当鬼也难,杀与不杀,又有什么区别?从始至终,老鬼担心的也只是那一纸手稿,不愿它流落江湖,被有心之人利用,用来侵害万民而已。他们夫妇二人,杀他们脏了我们的手,不杀,留他俩继续活在这乱世,这般人吃人的世间,因果报应,他俩必定将受到我与任长嵩当年死时所受同等之苦。”
  这般理由,欺人亦欺自己,说是留他们二人继续在世间受苦,但其实,就如同他说自己曾是人,对小瞎子下不了口的理由一般,他从始至终本性善良,杀人一事,同样下不去手。就类似于他虽身处邪门异教,但依旧会因同情因亲人离世而悲痛留在这世间的人,而去想方设法研制炼制药人之法一样,所行所想,全非为己。
  想到这,红线心里不是滋味,若是她,她可做不到如此地步,一个天罚的雷云便就能让她望而却步了。
  她叹气抬目望向老鬼:“虽不知你们口中的那名道长出村三年未有音信是何原因,但就我猜测,他将符纸给那两夫妇,却不是为他们,而是为你。”
  深藏多年的事情一朝吐出,老鬼一身皆轻,然而红线这番话出来,他又倏忽愣住,不解道:“为我?”
  红线道:“你们许是不知,人杀人,鬼杀人,不论是谁,只要杀人,那便是染上杀孽,下到黄泉经由冥主一番审问过后,仍是要受过炼狱噬心之苦抵掉杀孽,才能过奈何桥往生的。所以道长给夫妇俩符纸,其实并非想保护他们,而是在保护你,让你的手不染杀孽,过黄泉忘川无忧。”
  听完,老鬼面上怆怆,半会儿过后,连额头上的眉头皱痕都被抚平了,心中最后一点怨结消失无踪。
  道长是比她要强的,虽说她和他都受因果论限制,但道长却能在自己所能做的最大范围内,将老鬼保护至今,红线佩服,如若换做是她,怕只怕连一个字都不听对方言说,扭头便走了。
  红线看向两人:“所以,你方才告诉我,说你们二人没杀他们,我是庆幸的。”
  一番话聊完,村外鬼打墙散去,红线同二人告别,命他们不要离开死亡之地乱走,待她回到黄泉告知鬼差,让鬼差前来引他们入黄泉。
  他们点头言诺。
  然后红线转头要走,却又忽然被他们二人拦下,说村中村民身上有毒未解,求她帮忙。
  红线想了想后:“这倒不是我推辞,药毒一术我真是分毫未沾过。”
  老鬼道:“大仙莫慌,老鬼会解,但老鬼鬼体,白日碰不得实物。”
  意思便就是要她帮忙,红线犹豫着点了点头。老鬼随后引她前去山里找了一些草药,指导红线研磨成药汁,装在一个顺手找来的瓷瓶里。
  做完这一切,老鬼和黑雾向红线深深一揖礼:“那便麻烦大仙了。药人手稿我们方才已然销毁,老鬼平生无憾,只是友人任长嵩——”
  红线懂了,就是交代后事,但是她不会在凡间逗留过久,刚想推辞,一直默默跟在老鬼身边的另一位老者走上前来,开口道:“我乃敛剑阁定风剑传人任长嵩,见过大仙。”
  红线见他眉宇间刚正不阿,一脸说一不二的正派形象,想了想,将推辞的话吞回嘴里,决定先听听他要交代什么事再说也不迟。于是一手仙力推过去,这位老者的魂体便被她稳稳扶起。
  任长嵩站直身,字正腔圆道:“先前之事袭击之事,长嵩对大仙不起,”他转而又望向红线怀里小瞎子,又道,“也对娃儿不起。”
  红线哑了哑,没想到这人竟还如此刚正又正经:“没事,好在他并未受伤。”
  任长嵩道:“自从当年将居晴送亲送到沉剑山庄,至今,已有三年过去,不知剑门可安好。”
  他口中的居晴,应该就是方才老鬼口中敛剑阁阁主之女,没有意外,也该是沉剑山庄那名女主人,如若再没有意外,那或许还是那夜割了她一刀的妇人,小瞎子的娘亲。
  敛剑阁自然是安好的,只不过沉剑山庄被灭了满门。
  红线望着任长嵩想了想,心里默念了一句“死者为大”,便不准备告诉他外界的事和小瞎子的身份了。
  于是,她回道:“据我一路走来所知,敛剑阁一门尚好。”
  闻言,任长嵩仿似安下了心,继续道:“那便好。只不过剑阁派系旁支不少,我定风剑属其中一支,若由我这一代断了定风剑的传承,我难以有脸面下去见我定风剑的师承祖先……”
  红线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
  任长嵩道:“所以望大仙善心,将我定风剑法带出此村,交由敛剑阁,让阁内门人帮我寻找定风剑传人。”
  红线想了想,视线转回怀里的小瞎子。好吧,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于是她道:“好。”
  任长嵩:“剑和剑谱因我当年身死落在农舍内,两夫妇见之无用弃之,扔在农舍后面,三年风吹雨打或许埋入了土里,”他顿了顿,面上有些许不好意思,“倒是可能需要仙长挖上一挖了。”
  红线张了张嘴,“死者为大”四个字在她口中反复转了一转,从牙缝间蹦出一个“好”字。
  任长嵩和老鬼再次揖礼:“多谢大仙。”
  红线看他们再没什么事了,便转头回村里,然而到了村里,她手里拿着装有药汁的小瓷瓶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现在是白天,村里人都起床了,阳光照入村子,驱散所有阴霾,但他们此刻依旧眼下乌黑,没精打采地起床洗漱,去村中央打水做饭,甚至还没有人发现村外的鬼打墙已然消失。
  红线看向天边,若她直接将解药交给村民,不知会不会被天罚判定。好不容易心惊胆战走到如今,她可不想一个不慎满盘皆毁。
  适时,她怀里的小瞎子“呜呀呜呀”发出声音,一双大眼在光下波光粼粼,伸着小手往襁褓外胡乱抓着,碰到她手中的瓷瓶,被冰得往回缩了一下手,但紧接着下一刻,他仿佛得了什么趣味,记住瓷瓶的方向,小心地再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光滑的瓷瓶,然后抓了抓。
  红线眼前一亮,一个想法涌上她心头。她没有半点耽搁,一个隐身术罩住他们两,走到村中央水井旁,将瓷瓶放进小瞎子的小手里,然后捏稳小瞎子的手,轻移着,将襁褓慢慢推向井口,然后手下一歪,瓷瓶中的液体,就经由她捏着的小瞎子的手,淌进井里——
  做完这一切,红线心虚地看了看天边,晴空万里,无半点雷云踪迹。
  红线长吁一口气,耸了耸肩,看向怀里一无所知的小瞎子:“喏,这可不是我干的,是你干的。”
  第45章 敛剑阁  脑补欢乐多。
  处理完村子里的事, 红线按照任长嵩的交代,跑到山脚农舍后准备耙地。她来时并未经过前院,此刻农舍里面静悄悄的, 想来老夫妇两人早已离开。
  确定前院无人后, 红线便更加肆无忌惮,专心耙地, 好半会儿过后, 还真叫她从地里耙出一本剑谱,然而同剑谱一起被耙出来的,还有一把宝剑。宝剑剑身在光下银光亮丽,正气凛然,显然不是凡品。仔细一瞧,掌下手柄处还刻有三字,一撇一捺苍劲有力,上曰:定风剑。
  想来, 这便是任长嵩生前所携佩剑了。
  红线将剑拔出来草草扫了两眼, 剑没引起她多少兴趣,随后又被她反手推回剑鞘。红线将剑和剑谱一并裹缠收好,提上重新装好的一壶鹿奶,抱着小瞎子踏上路途。
  凡间地大物博, 土地广袤,这时候就证明了她当神仙的一个好处——不用同凡人一般徒步而行, 也不用想办法雇马车代步,顺手一个术法拈来, 她便能带着小瞎子腾云而上,日行千里。
  只不过,她对凡间郡县划分着实一无所知, 废了好大劲从凡人那里寻来一张地图却也不大能看懂,所以只好中途几回从天上降下来,落回地面来问路。好在经由途中路遇的几名凡人和精怪指路,虽花费了大半天,但还是准确地找来了常州清陵。
  清陵城上,红线抱着小瞎子隐身站在城门上空,往下望时,整座清陵几近繁华,同她一路走来遇到的其他城池截然两样。
  城中住宅建筑分布有序,唯有一座清邈高楼直直矗立在清陵城中央,其气势傲然,令整座清陵,不是都城胜似都城。
  红线将高楼一扫而过,往城内建筑打量,没找到敛剑阁的位置,便跳下城门,从空中落下来,褪下周身隐身术,拦下一位刚巧从她身边经过的一名男子问路。
  “敛剑阁?”男子闻言停步,将红线上下端详,然后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姑娘往那看,可能看到一座漆白的高楼?”
  红线随他手指方向往城内看,城中住宅建筑大都不高,他这一指,便准确指向了方才她在天上看到的那座白色高楼。
  红线点头道:“看得到。”
  男子道:“那是问剑楼,所属敛剑阁,敛剑阁便就在那高楼所在之处,姑娘只管往那楼的方位走,城中无一建筑可挡问剑楼光辉。”
  红线被他这一番自豪的语气弄得十分奇怪,于是问道:“听兄台口气,兄台莫不是敛剑阁中弟子?”
  却不想对方的回答令红线一头黑线:“那倒不是。”
  红线哑了哑,决定不再同这闲人攀扯,确定了敛剑阁位置后,她同这人道了一声谢,转身准备离开。
  而男子见她如此,忽地面上复杂,开口拦住她,问道:“姑娘当真是去敛剑阁?”
  红线奇怪他的多此一问,而后见他面显难色,于是问道:“是,莫不是这敛剑阁有何不妥?”
  男子再次将红线上下好一阵打量,注意到红线怀中襁褓:“姑娘前往敛剑阁,可是为寻亲?”
  因男子这话,红线好一阵想了想,她红绳化形,天生天养,天地间并无她的血缘之亲,她去敛剑阁只是因为要送小瞎子过去,小瞎子的娘亲是敛剑阁阁主女儿,那小瞎子便就是这敛剑阁阁主的外孙,寻亲,要寻的也是小瞎子的亲人,而非她的。但若正经问她这趟是不是为寻亲去的,模糊算来,也该算是。
  理清其中关系,红线回道:“大概算是。”
  “大概算是?”男子被她这句回答搅得脑中好一阵卡顿,但随后他还是主动忽略掉此“大概”之意,只说:“若是寻亲,那姑娘便可沿来时的路折返回去了,三年一度的敛剑阁弟子见亲月早在七日前便已结束,敛剑阁大门已闭,平常不允外人进出,姑娘虽有亲人在敛剑阁中,但也还是进不去的。”
  他见红线抱着襁褓一路风尘仆仆,脑中自我补足了一场女子家中突逢变故,千里迢迢来此投亲的故事。而待脑中这一场大戏过去,男子面上再不遮掩,赤裸裸表现出一种似是而非的同情:“且敛剑阁中禁止外人久居,姑娘若是前来投亲,怕是此行要无功而返了。”
  “唉……”男子叹气一声,张望天空一眼,“今日天色已晚,姑娘带着孩子不便,在下建议,姑娘不若先行找家客栈投宿,明日直接沿路回返即可。”
  说着说着,这位仁兄脑补过头,同情心似海浪波涛,而后竟还在自己怀里摸了摸,掏出几枚铜板:“可奈何在下囊中羞涩,身上只有这几枚铜板,便不要姑娘还了,姑娘拿去买几个包子烧饼,同孩子一起垫垫肚子吧。”
  “?”红线一脸莫名地看着递到眼前的几枚铜板。
  方才她还觉得这人言辞正经似个文人,然而他后来的一番话噼里啪啦一阵灌入她耳中,她现下只觉得他是个脑子有病的。而但凡脑子不正常的人,行为必然也不正常,所指之路又如何正常?她何苦来哉继续在这听他胡言乱语?
  红线一脸“你脑子有病”的表情扫了男子一眼,随后立马快步走离他身边,往前方巷口拐去。
  男子见之一头雾水,手拿铜板一路跟过去,然而当他抬眼望进小巷,往巷子深处望时,只见巷内一堵高墙,并未见到任何女子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