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民想了想：“你那次回家，说自己的心脏总感觉不舒服，我便带你来检查一下心脏，随后在科室外遇到了杜兰英，她也是来做检查的，我当时还要去学校领过年的东西，你说和她结伴，让我先去领东西。杜兰英还说，一起挂个熟悉医生的号。”
  苏沐雪：“……后来呢？”
  “你回家后，我问你情况，你说第二天还要再去复查。”
  “第二天检查后医生说没有大问题，多休息就好了。病历上是写着一切正常，你回家后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苏沐雪有些郁闷，她没有原主的这段记忆，如果有，说不定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眼下也不便多加揣测，只好再去医院里，挂了另外一个医生的号，进科室接受医生的检查。
  心音听了，心电图做了，医生还问了苏沐雪一些近况。
  苏沐雪老老实实地说自己发生过心绞痛，晕倒了过去。
  医生又问了问当时出了什么事，苏沐雪老实地说：“当时对象写信要分手。”
  医生看了苏沐雪一眼：“你现在的职业是？”
  苏沐雪：“农场做知青。”
  “平时觉得累吗？”
  苏沐雪点头：“挺累的，有时候一用力就感觉心跳得厉害，而且会喘不上气。”
  医生叹了一口气：“早点儿做回来的打算吧……”
  “啊？”
  “晕倒那次，初步判断是情绪问题，心急缺血缺氧引起的心绞痛导致的晕倒，不过你的心脏容易负荷过重，心率过快，现在是年轻，能承受，老了之后只宜静养为主。”
  这是好还是不好啊，苏沐雪有些听不懂，一脸茫然地看向医生。
  医生却驾轻就熟一般，问道：“是不是打算回城？”
  苏沐雪讷讷点头。
  医生飞快地写着什么，说道：“那就给你开个证明，给你办病退用吧。”
  苏沐雪更加茫然了……
  医生一边写证明，一边摇头说：“你这情况，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想回城的话，刚刚好用得着。”
  苏沐雪觉得这个医生是不是遇到太多像她这样检查身体以回城的知青了？所以真的检查出了问题，就爽快地给她开证明。
  那是不是意味着，去年过来检查的时候也是如此，刚好可以用于办理证明的病历，被杜兰英给换掉了呢？苏沐雪有些犹疑。
  拿着证明出了科室，苏爸也有些惊讶：“不用复查了？”
  “不用，直接就给我开了证明。”
  苏沐雪看了一眼苏爸，有些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会不会是当初检查自己的医生，是杜兰英早就打好招呼的医生啊？
  ……
  现在那些细节，都已经不得而知，苏沐雪拿着这张证明，一时有些怔忡。
  有证明当然是好的，自己也好随时能抽身离开。
  至于罗毅的事，过完年再详细商量商量为宜。
  *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苏妈喜滋滋地去裁缝铺取了做好的衣服，并用一块大布头包着带回了家。
  一进院门就兴高采烈地说：“小雪，快来试试衣服，这件衣服你穿了保准好看。”
  苏沐雪有些惊讶：“你不用加班了？”
  “不用加了，之前说二十八放假，现在原料没到位，厂里决定提前放假了。明天去领过年发的福利，再去领这个月的工资。”
  她所在的纺织厂效益好，料想今年发的福利应该挺不错。
  程秀芳展开了一件浅棕色呢子大衣，兴奋地说：“我当时看到这匹料子实在太喜欢了，想着穿在你身上一定好看，快把外衣脱了试一试。”
  苏沐雪照做，穿上了这件大衣。
  程秀芳把苏沐雪转了转，不住赞叹：“果然是好看的，衬得你的皮肤更加白嫩，腰身也细……到时候再穿上皮鞋更好看！”
  两个妹妹也说：“姐姐的衣服好漂亮。”
  程秀芳：“你们还小，穿不了这样的，来看看你们的新衣服吧。”
  ……
  看着苏妈张罗着小孩的过年新衣服，苏沐雪突然问道：“那你们有做新衣服吗？”
  “我们不用做，前两年做过新衣服，也没穿几水，今年继续穿。”
  苏沐雪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手里的呢子大衣，默默想：过两年有钱了，再给他们买新衣服吧，大家都有新衣服穿，过年才更有意思。
  吃饭的时候，苏沐雪突然非常想吃五花肉，便说：“爸，要不明天咱们吃顿五花肉吧，我掏钱。”
  苏立民点头：“不用你出钱，我也正想着明天买点儿肉的。”
  程秀芳说：“那就吃吧，过年我们厂里肯定有几斤肉票发的，用来过年够了……明天一早我先去领东西，结工资，吃了午饭咱们再去买年货。”
  “好呀好呀！”两个妹妹兴高采烈起来。
  *
  次日一大早，苏立民就跑去肉联厂排队买肉，上好的五花肉，两肥三瘦，七角五分钱一斤，苏爸买了快两斤，一部分用来做红烧肉，一部分用来配上白菜、大葱蒸肉包子吃。
  拎着肉回来的时候，苏沐雪正在水池边刷牙。
  苏爸十分高兴地说：“马上就过年了，肉联厂门口排队买肉的人也多了起来。不过我问了师傅，说是今年猪肉供应比去年多，等三十那天，排队的人一定更多，我半夜去排队，肯定可以买到好的肉过年。”
  苏沐雪漱完口，看着苏爸，心中有些小感动。
  自己是真的太幸运了，穿进来遇到了和睦温馨的一家子。
  苏立民迅速拿了砧板过来，在水池旁边的石板案台上开始处理五花肉。
  “早上就先剁点儿肉蒸肉包子吧，等你妈回来了咱们就去买年货，晚上做顿红烧肉吃。”
  “嗯。”
  肉包子出笼，热气腾腾，滋味十足。
  不久苏妈拎了五斤面粉，三斤米，还有一些鸡蛋、苹果回来。
  “可惜我们厂员工太多，分发的物资摊在每个人头上，就不多了。”
  一提到这个，苏爸就有些郁闷：“要是我没被撤职就好了，我听说他们今年不光分了米面，还分了肉、鸡蛋、苹果、白糖、烟酒呢。”
  “那没办法了……”
  程秀芳把米面逐一放好，苏爸特别贴心地去给她端了两个热包子过来。
  “赶紧趁热吃，待会儿咱们一家子去买年货，吃的、用的要买，门神也要买……”
  年货市场十分热闹，除了供销社，卖水果的、蔬菜、粮油的几个门市部也在这里，还有农民也把自家的干货拉过来卖……
  现今的水果也主要以苹果、鸭梨、橘子为主，买了几斤鸭梨、橘子，囤了一些白萝卜、胡萝卜、大白菜什么的……苏小庆一直留在外边守着自行车，东西买齐后，他负责把买好的重物，用自行车运回家。
  程秀芳交代着：“小庆，你待会儿来供销社跟我们会合，给你买鞋子袜子。”
  苏小庆点点头，跨上自行车就飞驰而去。
  苏沐雪还是第一次进这个供销社。
  城市里的供销社真是格外大，走进去人也特别多，挤挤挨挨的全都是人，热闹的几个柜台根本挤不进去。
  苏沐雪记起来，杜兰英就在这个供销社当售货员。再次见面，也不知道能不能凭那几张照片认出她来。
  环顾四周看了看，一眼看见杜兰英在卖布料的那一边待着。
  看她真实的模样，也有两分姿色，大概是不用干农活的缘故，皮肤不黑。只是苏沐雪实在想不通啊，当初她走的时候，怎么就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呢？信也不写一封，心狠到这个地步吗？难道果然是心中有鬼？
  杜兰英似乎也看到了苏沐雪，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朝她友好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她看起来也不算刻薄啊，苏沐雪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木木地点了一下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苏妈挤进了糖果柜台前，开始称白糖和散装糖果、蜜饯、饼干，又再买了两斤瓜子。
  后来苏家人又转战去了鞋柜，给几个小孩子买鞋袜，再去卖日用品的柜台前买了一些香皂肥皂电池之类的东西……
  *
  抵达家中是四点多，不早不晚，一家子瓜分了蒸笼里剩下的几个包子，再每个人啃了个苹果，吃了几个蜜饯、两块饼干，只等着晚上的红烧肉。
  苏沐雪闲着无事，搬了一张躺椅到门外廊下躺坐着，看着院子上方湛蓝的天空，再让苏小梦给端杯茶过来……惬意舒适。
  如果再叨一杆烟枪，那就更像个厉害的地主婆了哈哈哈。
  正觉得美滋滋时，有人敲了敲门，问道：“苏老师在家吗？”
  也是奇了，自从家里出事，还从来没有人来找过苏爸的。苏小庆觉得非常奇怪，率先一步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就是有素质的老师模样的人，手里还拎着一网兜东西，有一点儿面粉，有一瓶白酒，还有几个苹果。
  苏立民从正屋走出来，十分惊讶地喊了句：“教导主任！”
  看到教导主任亲自登门，他的心里有一个想法，但是又觉得不会吧……来不及多想，赶紧把教导主任请进了屋子里。
  苏沐雪利索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苏小梦在台阶上小声地问：“教导主任过来干什么啊？”
  “不知道呢，进去看看情况。”
  苏沐雪过去给他们去倒开水泡茶喝，苏妈把刚刚才收好的零食水果，又摆了一些到果盘里招待。
  教导主任笑得十分温和：“不用这么客气。苏老师，我今天过来，是特地给你带一个好消息的。”
  苏沐雪心中一咯噔，莫非要恢复苏爸的职务了？
  “学校已经决定下来了，过了年开学，你就可以照常回去上课了。”
  苏爸虽然心里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得知真实消息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有些激动。
  教导主任说道：“这半个学期，委屈你了，教育局里已经下了通知，说唱片内容的事情你并不知情，情有可原，且当时积极配合，事后认错态度好，又被停课一个学期，便不予追究了，恢复你的职务。”
  他说着，把一张通知拿出来，递给苏立民看。
  苏立民看着盖了章的通知，手里有些微微发颤。
  没有想到，这纸公文，比他想的还要宽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