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寡妇和迂腐书生 第29节
  周梨茫然摇头。
  沈越见她眼神无辜,立时放了心。
  那本书的第一页,就是她的名字。而那帕子……自然也是她的。前段时间他一直贴身揣着,后来觉得自己太过变态,便放在了这里,与她的簪子,她的书,放在一起。
  “这帕子是我妹妹的。”他觉得他应该解释一下。
  周梨“嗯”了一声,她刚刚就在怀疑是哪个姑娘家的东西,甚至还想到是不是沈越有心上人了。经他这么一解释,心里像落了一片羽毛,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极轻极轻,无从察觉。
  两人回到院中,周梨用剪刀剪开纱布,一圈一圈取下来。缓缓地,一双被烧得满是伤痕的手显露出来,有的地方流着血,有的地方起了水泡,呈现出一种疼痛的灼红。
  她确信,他没有为它们上过药。
  都伤成这样了,三叔居然都不去看一下大夫吗?
  她用棉花沾了药水,小心翼翼顺着伤口擦拭。她垂着双眸,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蝶影,院里时而有风吹过,将她身上的气息涤荡开,如烈酒,迷醉着一个人的心绪。
  “撕——”沈越出神看她,忘了忍疼,轻哼出声。
  周梨手头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一双杏眼满是担忧:“我弄疼你了?”
  沈越自觉失态,忙弯了弯嘴角,摇头:“不疼。”
  可周梨却疼了一下。她继续低头上药。
  黄昏的霞光金灿灿的,有些刺眼,沈越正对着夕阳,可他不舍得挪开视线,强睁着眼,看着身前。
  此刻,他竟然生出了一种更怪异的想法,他甚至希望自己的伤更重一点。
  蓦然,手心滴上一滴涩咸,化入伤口,疼得钻心。
  他再次哼出了声。
  周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忙别过头去,抬袖擦眼角。
  沈越愣住了:“阿,阿梨,你哭了?”
  “没。”
  她强作镇定,吸吸鼻子,继续埋头上药。
  可鼻头红红的,早已把她出卖得干干净净。
  沈越的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恨不得迫她抬头来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确认一番。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丑陋的手,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叔,你最近手受伤了,要不我每日给你送饭过来吧。”
  “不必。”
  沈越想也没想就决绝。
  周梨抬眸,一双眼带着淡红,水汽朦胧的。
  沈越被盯得心软,怕她多想,忙解释:“真的不用,我一个人在外面吃就行。”
  “可你的手……”怎么用筷子?“你是担心我经常过来有人会看到吗?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我不怕。”
  我怕……
  沈越没说出口。阿梨的想法是那样单纯,她真拿自己当长辈,才会不畏人言,说出要每日都过来的话。
  阿梨期待地看着他,一双水眸里满是他的倒影。他突然变得贪婪:
  “那好吧。”
  上了药,重新缠上纱布,周梨起身准备告辞,一低头,瞥见沈越的衣襟处露着一角鹅黄色布料,上面还绣着梨花图案。
  怪不得方才就觉得这帕子眼熟。
  她红了红脸:“三叔,这方帕子……好像是我的。”
  第32章 、喂饭
  沈越耳尖一红, 佯作茫然,低头去看,用厚实的纱布手, 指了指衣襟上的那抹鹅黄:“这个?”
  周梨咬着唇点头。
  沈越低头取帕子, 试了几次, 手不方便。周梨的手抵达他衣襟处,捻着手帕轻轻扯出。
  沈越打了一番腹稿:“前两日鱼娘来过,我在屋中捡到这帕子, 还以为是她的。既然是你,你就拿回去吧。”
  周梨也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一阵羞赧, 将手帕捏入掌心。
  沈越看着那帕子, 竟有些不舍。可不舍又如何, 终究是人家的东西, 原本也早该还了的。
  两人不尴不尬地杵了一会儿,周梨想起送饭之事:“明日早上我会早点来, 毕竟得开店。”
  沈越道:“辛苦阿梨了。”
  周梨摇摇头:“不辛苦的,三叔不方便, 我住得这样近, 是该照应照应的。”
  说了告辞,周梨才回去了。
  坐在自家院中,将黑天的尚能勉强辨物,周梨将手帕摊在膝上, 仔细的看, 看了一会儿后, 又抬头去看北墙后的橙子树。
  也不知他晚间洗漱,换衣可还得手。她突然觉得沈越真的缺一个人照顾。
  最好是个女人,才有家的味道。瞧他那院子, 没有灶房,没有烟火味,再冷清不过。
  忽而想起他的那位表妹,不知那姑娘性情如何,看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也不知会不会照看人。
  若三叔日后真成亲,娶的那姑娘,真不太好想象他们婚后的生活是啥样。
  只是,她为什么要想这些?三叔成亲不成亲与你有何干系。
  突然觉得好没趣,便去洗漱回房。
  天不亮周梨便爬起来了。她来到灶房,和面,醒面。又切了香菇,剁了肉,包了一屉香菇肉馅包。再熬了一锅青菜粥,承了两碗,用食盒装了,出门。
  隔壁院里的人早被一阵饭香叫醒。他知道,那一定是周梨在做吃食。只是探头看屋外天色,尚未大亮。
  周梨是起得多早?沈越几不可察地蹙眉。
  当响起敲门声时,嘴角又不住往上扬,安奈住兴奋,拖着一只伤腿跑得有点急,去开门。
  门开了,女子拧着食盒冲他弯起杏眼,他便也不自觉笑了。
  两人在院中坐下,周梨将包子和稀饭取出来:“三叔吃饭。”
  沈越就去拿筷子,试了半天,发现拿不稳,放弃了,又去拿稀饭碗里的勺子,还是失败,索性埋下头去吸了口稀饭,又预伸手去拿包子。
  周梨见状,犹豫片刻,还是下定决心道:“三叔,不如让我来喂你吧。”
  沈越忙道:“不用,你看,我可以的。”说着示意了一下他手里的包子。
  哪知,他一晃,包子掉到了桌上。
  周梨轻轻一叹,这叫可以?
  “三叔,这里没外人,还是让阿梨喂你吧。”说着,站起身,夹起一只包子,不容拒绝地递到沈越嘴边。
  沈越愣住,忘了说话,也没张口咬包子。
  周梨见他傻着,也知他心中顾虑,便道:“三叔,吃吧,咱们快些吃完,阿梨才好回去开店,免得旁人起疑心。”
  沈越知她说的旁人是谁,是王许,王许隔三差五就会去她店里,或买豆花,或帮忙,总之有的是由往他店里钻。不像他,没有任何由去。
  想到此,脑子一热,便也不推拒了,张嘴咬下一口包子。
  真好吃,比街上卖的还好吃。沈越觉得,每次吃阿梨做的东西,心里都有一种满足感,就像小时候家里穷没有糖吃,偶尔得一颗含在嘴里,可以甜腻整个童年。他真希望,能天天吃到这样的包子。
  只是,那对于他来讲,是一种登天的奢望。他再明白不过。
  吃过饭,周梨收拾了,就要走,沈越站起来相送,未料脚下竟一个踉跄,周梨见势搭手扶一把,触到他身体,惊了一下。怎么有些烫?
  周梨皱眉,下意识伸手抚上他额头,跟蒸笼里的包子似的:“三叔,你病了?”
  或许是他太烫,衬得周梨的手凉凉的,搭在额上,像块软玉一般,让人舒心不已。沈越愣怔着看她,全然没听到她的问话。
  周梨推他坐回去,“你怎么发烧了?是夜里着凉了么?”忽而想起什么,神色不由紧张,“该不会是伤口恶化了吧?”
  忙拉起他的手查看,大约是力气没把控好,沈越“撕”地叫了一声。
  周梨心肝一拧:“我弄疼你了?”
  自己这样没轻没重,又什么都不懂,周梨决定去外面找大夫,给沈越说了一嘴,就小鸟似的飞出了院子。
  沈越正张口预叫住她,门已经被啪地一声关了过来。
  其实他自己也没察觉,只晨起时,有点头晕。他还想是不是因着没吃早饭,饿的,却不曾想,原来他在发烧。回想前日,天不见亮把自己泡在冷水里,多半是那次遭的,现在才显现出一点病症。
  也没过多久,周梨便拉着个花白胡须的老大夫来了。老大夫跑得气喘吁吁,周梨也满额的汗。
  给沈越把了脉,验了伤,老大夫像是跑了三里路一般,说话带喘:“没什么,就是着了凉,开一副药,吃两日就好了。”
  周梨暗暗舒出一口气来。
  老大夫写了方子,放在桌上:“小娘子,不必担忧,你家夫君身子骨结实,这点小风寒没什么,伤口也没感染。”
  周梨一愣,就要解释,那老大夫又说还要去另外地方看诊,匆匆离开,临出门又想起什么,回头交代:“你家夫君的手,不宜碰水,沐浴这两日是不能的,半夜切忌莫要弄出汗,否则着凉是家常便饭。”
  说罢,老大夫摇着头去了,嘴里嘟囔着:“这些小年轻。”半夜不折腾出汗来过了风,这样的天,赤着身子睡都不会着凉。
  门合上,院中寂静异常。风过叶,蝉不歇。周梨垂着脑袋将桌上的方子拿上:“我去给你抓药。”
  羞红着一张脸,跑出去了。
  院中,徒留沈越入神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夫君……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很相配吗?
  沈越忍不住扬起嘴角,但很快,嘴角又耷拉了下去。
  他再次提醒自己,他与阿梨的关系。他一定要把那些龌龊藏好,不能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阿梨。阿梨那样美好,不能让自己的不.伦心思沾染上她。
  周梨这一天是不想开门做生意了。她知道李氏今日不会来,村里正夏忙,她还有田地里的事要做。王许不知今天会不会来,不过若是他来见店门关着,自会离开,倒不必担心。
  买了药回来,沈越家里头没有灶房,但好在还有个烧水的青砖炉子可以熬药。
  两人分开这么一会儿,再见时,方才的尴尬也得以缓解,皆装作无事人一般。
  药煎了一次后,周梨便倒了一碗,端给沈越。沈越见她忙活了半天,这会儿也没要走的意思,便道:“阿梨,你快回去开门营业吧,时间不早了。”
  周梨说不急,然后一拖就拖到了中午。这边做饭实在局限,周梨还是回自己那边做了吃食拿过来,两人一起吃,依旧是周梨喂沈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