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超市去逃难 第25节
  现在,她不好好在家里忙活,居然跑出去学医了, 村里人第一反应她疯了,第二反应去看王大柱, 后者毫无反应, 村里人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 莲花能去肯定是家里愿意她去。
  所以,是不是村长疯了?
  不同于宣宁之前找人学织毛衣,或者再往前找小姑娘跟着绿柳学刺绣。在大家眼里,女红本来就是女人的东西,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才能学这些精细的绣法。但凡家里稍微疼孩子一点的, 都咬牙自己平时多干点活,好让家里的女孩有时间去跟着学, 或者至少能抽空看几眼。
  至于医……连杜若这种出生在杏林之家的都是偷学到的,其他女孩的情况可见而知,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这一领域。听都没听过的事就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一时间, 大家八卦之心顿起,就连刚结束不久的技能大赛都顾不上了,话题统一变成了“村长的大儿媳妇”、“那个心大的莲花”。
  更有好事者干脆跑到村长家里,想去问问这一家子都是怎么想的。
  宣宁花了大力气说服莲花去学医,确实有考虑到莲花的身份和她本身的性格,想让她做出点成绩来起个带头作用的想法。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目的达到了,她就把莲花扔在一边独自面对闲言碎语。
  于是流言刚刚起了个头,就被另一件更大的事情打断了。
  宣宁要建一座绣品厂。
  什么叫“绣品厂”?
  农庄里所有人都有同样的疑问。
  “绣品”听起来文绉绉的,一说他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可“厂”是什么东西,“绣品”和“厂”合起来又是什么?
  小屋里,排骨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简单来说,就是那些做绣活的人待的地方。”
  “在家里不也能做吗?”排骨表示不能理解,“为什么要专门建……专门建厂?”
  “这个嘛,”宣宁想了想,道:“你可以简单理解为,这样能更规范一些。”
  农庄里的人大概能分成这么几类。
  散碎的不说,只说主要的。一些人负责干农活,是农庄里最普遍的职业,目前还吃着庄里的“低保”——定时定量的、不算很稠的粥。干这种活的人最多,多到甚至不好统计数量,因为地和地里的庄稼在大家心里顶顶重要,哪怕平时负责别的,但也一定会抽出时间去地里帮忙。
  一些人负责灶上的活计,不是自己家做饭吃饭的地方,宣宁更乐意管那里叫“食堂”。做这个的往往是四十岁以上的大娘。她们拥有着绝对崇高的地位,各个昂首挺胸,走路带风,在庄子里说话都比别人声音响。
  一些在护卫队里,领着高工资高福利,负责训练和保护农庄。
  还有一些技术人员,比如木匠大夫,平时在庄园里看不见的铁匠等等,他们原本计件拿钱,现在是职称加奖金,工资仅次于护卫队。
  另外还有一部分,就是做针线活计的女人们。
  她们同样占据着相当庞大的数量,孩子都是放养的,平时除了做饭下地,就是拿起针线做活。她们也是按活计的数量和质量拿钱,做活的时间却不固定,经常见到有往灶里塞一把柴火,然后低头缝两针的情况发生。
  嗯,顺手和柴火一起塞进去的也不少,那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甚至从排骨的观察来看,虽然大家都默认这活是女人的,但也有几家男人禁不住金钱的诱惑,躲在屋里偷偷地干,然后充作自家女人的劳动成果。
  总之,做这活的人数和质量也不能确定。第一梯队是绿柳,然后是她带的几个小朋友,再然后就没有什么梯队之分,同一个人做出来的也忽好忽坏忽高忽低,全看她们自己的创意,以及做活的时候忙不忙。
  布发到手里了,总不交那叫赖账。于是在给定期限内,忙就敷衍一下,家里的活和地里的活最要紧,闲就认真点,多花点时间做得精细一些。
  被敷衍的宣宁表示很不高兴。
  这些绣活因为庞大的数量,目前是她主要的经济来源,她自然无比关注,也很快明白了大家的想法。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宣宁把自己的想法跟排骨说清楚,然后让他的人去跟大家讲明白。这件事和庄里每户人家都息息相关,莲花的事很快被人扔到脑后,谈起了这个新奇的厂子。
  中午休息时间,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做活,人一多免不了闲话几句,话题当然别无二选。
  “我听说啊,厂子起来之后,不要散工了哩。”
  “啊?那可怎么办?咱们以后都不能做活挣钱了?”
  “那就进厂子呗,我问了排骨,绣工和木匠他们是一样的法子,给月钱还给奖金。给的可高了,最顶级的绣工比最顶级的木匠月钱还多呢。”
  “嚯,咱们庄子里最厉害的木匠才三级,他家就富得流油,恨不能天天吃肉了。谁要是能当上最好的绣工,那全家不得抱着大肘子睡觉啊。”
  这话说得俏皮,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我可一定得进去,别的不说,咱也尝尝肘子是什么滋味,到时候也跟你们说一说。”
  “嘁,大白天的先别做梦,这厂子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还得经过考试呢,手上功夫不好,那可去不了。”
  “不止呢,排骨还说要什么……按要求做活,定时参加培训,你要是哪个活计做的不好了,人家不光不给奖金,还倒扣你月钱。要想跟以前一样,边做活边顾着家里,难喽。”
  “这……那家里怎么办啊?还有时间做家里这些活吗?”
  ……
  庄子里的女人们没什么超前的思想,当一份能赚钱的活计和小家起了冲突,哪怕工钱很高,她们依然犹豫起来。
  于是宣宁扔下了第二个炸-弹。
  扫盲的识字班依然免费,现有的学堂——庄子里的人更多地称呼那里为“管事学堂”——依然留一部分免费名额,给那些父母有功劳的孩子,依然包分配。除此以外,还留出了一部分名额,标出了高昂的学费。
  在农庄,月钱最高的是护卫队,其次是各种技术人员。
  比如学成出师当工匠,或者进绣品厂。
  农庄里的议论声难得平息了几天,然后报名参加考试的人达到了新的高峰。
  宣宁看着一个个神色坚定去报名的女人,心情有些复杂。
  绣活的质量和数量必须增强。她身上还背着超市的压力,一个月不到十万就要失去初级会员资格。失去资格是什么后果,宣宁也不知道,但初级会员的意见才是“升级的方向”,如果失去资格,她有理由怀疑药店会关闭,或者变成别的什么店铺。
  除此以外,她想干的事情越来越多,感受到的限制也越来越大,她还想要一家书店,急需各种各样的书籍。
  但总之,一切的一切都指向同一个目标——她需要更多的钱。
  于是绣品厂的建立就成了必然。
  不过这也很产生很多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比如,管事需要一定的能力和道德底线,再比如,女孩们被默认不需要受教育,不止学堂这种机会没她们的事,扫盲班都没见有人去过。免费的也不去,说是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干点活,宣宁打算用绣品厂的制度再推一把。
  远处的太阳缓缓落下山,宣宁看着天边的晚霞,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由衷地感慨道:“宝贝儿,希望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你还在原地等着我。”
  *
  农庄里的人都在忙活着绣品厂的时候,不远处的护卫队营房旁,侯文乐他们以俘虏的身份被关起来,过着风平浪静极其规律的小日子。
  当初他们被发现,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心冲出去战斗。后来被俘,大家又都做好了受尽酷刑也绝不背叛,绝不泄露一丝消息的打算。
  决定做了一堆,遗言都写了好几个版本。等被拉到了凤凰岭,看着两个重伤昏迷的同伴被单独抬到一边,那些穿着黑衣服的人拿了剪刀,还拿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居然还要解开他们的衣服。几个人的心理准备都白做了,满腔都是喷薄的怒火,像虫子一样拼命往那个方向拱过去,嘴里还不忘大喊。
  “孙子!有本事先害你爷爷!”
  “我这一身皮肉在这等着呢,欺负病号算什么本事!”
  “让我先来!喊一声我跟你姓!”
  护卫队员:“???”
  虽然一头雾水,但并不妨碍他们把碍事的人扔到一边。然后剪开和伤口黏在一起的衣服……给对方上药。
  气得快晕过去的侯文乐:“……”
  他张着嘴,眼睛一瞬不瞬地跟着对方的手移动,半晌,吐出来一句:“他快死了,你们不用给他下毒,放着就能死。”
  正在帮忙上药的护卫队员:“……”
  他……算了,对方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他不是很想和智障说话。
  侯文乐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但是……但是给俘虏上药?为什么?图什么?什么傻子会这么干?
  出于某种复杂的心理,侯文乐接下来安分了不少,抓住一切机会仔细观察。
  看着看着,还真给他看出来了一些东西。
  第30章 、第 30 章
  土匪的情况复杂, 和排骨他们主动接引回来的、快要活不下去的普通人还不一样。如果贸然把他们都接纳进农庄里,那农庄脆弱的秩序会很快崩塌,霸凌殴打将随处可见。
  于是, 不管是土匪还是家眷亦或是被抢上山的人,都被塞进了临时监狱, 灶台的大娘们久违地做起了清亮亮的、比水稠不了多少的稀粥, 防止他们闹事。
  不知道是不是忘记了侯文乐他们的存在, 江大没有特意说, 护卫队员们也就没有区别看待。把他们和土匪塞在了一起, 享受俘虏待遇。等他们经过了甄别摸底改造……等等一系列安排之后,才会根据结果决定他们接下来的去处。
  侯文乐他们所在的是一个极大的房子,不光宽敞, 屋顶也高。伸直手臂都够不到的地方,有几个比人头大不了多少的窗洞。大房子光滑的墙壁上只有两扇门, 一扇连着一个小房子, 不知道原来是干什么用的, 现在被改造成了茅房。另一个门则是仅有的出口。
  百多人的个人问题都要在一个小茅房里解决,味道可想而知,好在这群人还算有点良心,加了扇薄薄的木门。平时谁要是手脚不够快,关门关得晚了, 保管要被一群人指着鼻子骂,要是那人的脾气也不好, 跟着起了争执,或者甚至打起来了,全屋的人都会被连累。
  这个“连累”,主要体现在伙食上。
  天还没亮, 侯文乐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睁开了眼。
  胃一抽一抽的疼,抓心挠腮地叫嚣着饥饿。他咽了口唾沫,保持侧躺的姿势,用力按着胃部,希望能稍微缓解这难捱的感觉,等饿过劲了就好了。
  侯文乐闭着眼一动不动,半晌,等难受的感觉终于过去,才轻轻叹了口气。
  另一声叹息在耳边响起,他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六子也正一脸惊讶地看过来。
  当初六子和赵树都没按时回到山洞,他还是以为俩人都牺牲了,没想到在凤凰岭看到了被抓的六子。
  至于赵树……侯文乐心里有点隐秘的期盼,但更多的是担心。赵树还那么小,就是个孩子,平时在队里也是大家照顾着、拉扯着到了现在,现在他自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迷路?会不会遇到山里的猛兽?心眼那么实在,会不会被人哄骗,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还不如一块被抓了呢。
  侯文乐被自的脑补吓得够呛,可再一细想又觉得都有可能,糟心地闭上眼睛,六子却挪动几下,凑到他身边。
  “头,你也饿醒了?”
  侯文乐心说这不是废话吗,连声“嗯”都不想给。
  六子没有意识到自被嫌弃了,他昨晚被饿得睡不着,早上又早早醒了,心里窝了一肚子火,压低声音骂道:“那群夯货,今天要是再耍脾气,屁大点事就吵起来打起来,老子先一人给他们一拳。罚都罚了,还不如出口恶气!”
  他们一天两顿饭,每顿两碗稀粥,本来就不够吃的,有人打架还会被扣伙食,打一次扣一碗,前天只给了早上的一碗粥,昨天干脆只有米汤。惹事的人拖出去关了“小黑屋”,他们这些人也要被“连坐”,饿得前胸贴后背。
  连坐。
  侯文乐在心里把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几遍。
  就是这么两个字,就是那么几碗粥,一群本该合起伙来,一起想办法跑出去的人成了仇敌,他一肚子的逃跑计划也迅速夭折。这本来是安排的地方不好,本该是俘虏抱团反抗敌人,现在倒好,内讧起了一次又一次,对方清清白白地站在岸上,看他们在水里扑腾,互相打压。
  偶尔有清醒过来的,也已经晚了,一方面没法把散沙捏在一起,另一方面,饿了这么久,也实在没力气爬到岸上咬他们一口了。
  可是等有力气了,估计多数人都习惯了忍着,习惯了听话,变老实了,也很难再组织起什么有力的反击。
  侯文乐皱了皱眉,强压下心里的急躁,闭上眼睛准备睡个回笼觉。
  小麦的香气从灶台升起,很快铺满了整个农庄,慢悠悠地飘进了小窗洞里,在房间内弥漫开来。谷物特有的香味包裹着每个人的味蕾,然后勾着人不停地分泌出口水。
  侯文乐悄悄咽了口唾沫,刚刚平息下来的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努力清空脑子,让自不去想那些好吃的,可鼻尖的香气越来越明显,耳边也响起了六子满是憧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