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空春色晚(重生) 第74节
  “老子效忠古大哥,是古大哥有恩于我。叫老子归顺淮南……他李夷光凭什么?!”
  “就凭他有个好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洞房吧……男女主好累,我也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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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愤懑难以抑制,最后这句,免不了音调有所提高。
  先前听见帝后不住私语,在外守候的宫人们还当是新婚燕尔感情好,为他们高兴,可听着听着,这聊天似乎变了味儿,太长了点……
  这时又听年轻的皇帝突然抬高声调,像在呵斥……这大婚之夜,怎么能吵起来呢!
  宫人又惊又怕,不由面面相觑。
  岑骥耳聪目明,外间稍稍一动弹,便叫他听见了动静。
  “给老子滚远点!”他满是戾气的,向外高喝。
  没人敢应声,只有众人退后,衣角擦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滚远……李燕燕木然地眨了眨眼,虽是命令宫女们,听起来却像岑骥对她说的。
  ……原来他是这样想她的。
  她努力了那么久、谋划了那么多,原来看在岑骥眼里,只是她替皇兄降伏割据的一计阴谋。
  ——也不能说不是。可那并非她的初衷,也不是最终的目的,只是,在这个关节看来,的确如此。
  李燕燕一直承认她是自私的人,从落地就有的荣华富贵都不能让她满足,比寻常人思虑更深几分,不甘自弃,所以难免心也更大,总卯着劲儿,想争到更多,想掌控更多。
  可她并不自认是坏人。
  她是大周的公主,改不了这个身份,依附任何其他人都是短暂的、靠不住的、难以预测的。一劳永逸的法子只有终结掉乱世,天下重归大周治下,大周越强盛,她就能越安全。
  可如果同时能拯救更多人,让百姓过上安宁富足的日子,那当然更好……她也很乐意去达到的。
  而且,对她好的人,她从来都记在心里的……就连古存茂、英娘他们,她也并没有意伤害过,她又怎么会害他?!
  若不是想着尽早将粮食运入魏国赈济灾民,若不是心里还记挂着麻衣道人的话,想岑骥有天从高位跌落,只能落在她手里……她也不至于如此急不可耐。
  都说关心则乱,她也是红尘中人,不能免俗。
  果然沾上情爱,乱了章法,原本有的千万种法子用不出,一片热诚反被当成居心叵测。
  李燕燕简直百口莫辩,委屈到浑身发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个字也说不出,死命咬着嘴唇才能克制住不落下泪来。
  没有信任,她至少要在他面前撑住体面。
  岑骥也在气头上强撑,听见她气息凌乱,却只是死死盯着分外刺眼的大红喜褥,像是要用目光烧出两个窟窿来。
  抬头看她,这个简单的举动怎么也做不出来。心里惴惴不安,怕她伤心难过,怕她真的气大了伤到身体,却也怕真的看到她难过,会忘了所有的立场,任她拿捏,从此万劫不复。
  陷入两难,他渴望她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她总是伶牙俐齿的,为什么也不说话?
  是被戳穿了,无言以对么?……那她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你……”
  岑骥咳了声,依旧垂着眼,低低道:“你说我坐不稳皇位,是不信我能当个好皇帝,还是根本从心底里觉得我配不上帝王之位?你从来就没看得起过我,是不是?……只有你们姓李的才配永远高高在上,别管什么狗屁德行,生下来就该被万民敬仰,我这样的,就活该被你们指使,鞍前马后卖命是么?”
  “……现今各方相持,这中原腹地,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去打契丹,他们所有人会来打我的后方!合着你以为我最适合当冤大头,替你们顶在前面,是吗?”
  李燕燕也懒得去想什么好听的话,气若游丝的,也赌气道:“是么……原来在你眼里,我是那么不堪的人,赔上自己就为了谋你的命……你说是,那就是吧。”
  她心如死灰,疲惫地合上眼,身子犹自轻颤,好像很冷,从灯影下往过去,整个人苍白的如同纸人。
  岑骥默默看着,心头泛起令人恼怒的懊悔:“燕燕,我……”
  他不是真的那样想……可他还疑惑着,弄不懂她的用意,话到嘴边,偏偏说不出口。
  他重重叹息,手犹豫着向前,想去拉她,却不防她忽然睁眼,直直看过来,于是只能尴尬地收回,不住去摸自己的膝盖。
  “卢庆沅堂堂二品大员,他是死是活你不费力就能查到……哦,你总不会还要说,卢庆沅为了我的所谓计谋,情愿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吧?卢庆沅与我合谋,实在是……”
  她冷笑:“我从前不知你有这等本事,能想出这么离奇曲折的故事,不去编话本真是浪费了。”
  岑骥一噎,脸颊有些红,下意识地嘴硬:“……假死做戏给外人看又有何难?”
  “就算他与我合谋是真的,”李燕燕抢道,“那难道我能预料到古大哥何时过世?他突然传位给你也是我能事先想到的?……契丹人猛攻幽州、这场大旱、即将到来的蝗灾,难道也都是我能操控的?”
  她叹气。
  她带着使命来洛阳,虽是生气,恨不得冲上去将这可恨的人撕烂,却不能任性,不能放弃筹划已久的大计。
  李燕燕去榻边取水,润了润嗓子,耐着性子说:“胡乱猜忌就适可而止吧,若你还愿意听,我便讲讲心里的话。”
  “你说我看低你,认为你配不上这个皇位……我没有。只说做皇帝这一件事,在我见过的帝王里,你比我二哥、四哥都强,也许比我父皇也更好,假以时日,我相信你还能做到更好。可是,岑骥,你没有时间了……”
  “古大哥猝然离世,无力培植继位者,把你提前架到了高位,政局不稳,又逢天灾,内忧外患让人应接不暇——上天没给你足够的时间去发展壮大,若是北面失守,外族入侵,那……若坚守洛阳,你粮草困乏、人心不齐,没有国境可守。若像你所说,和从前那样流窜四方、打家劫舍……你不是从前的山匪了,你已经是一国之君,那样做,又和你鄙夷的那些人有什么分别?”
  李燕燕揉了揉眼,有些疲惫,低声说:“四哥与我一母同胞,和我相持相扶长大,他做皇帝,对我有利无害——你可以当这是我私心支持他的理由。可我从前也说过,我不喜欢战乱流离,不喜欢乱世,我想要一个安全的地方——除非天下一统,否则这个愿望实现不了。我支持四哥,也因为他占据先机,能最快终结掉这个乱世。”
  “争夺天下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比赛,我知四哥心志不够坚决,手腕不够强硬,可他是李氏嫡子,袭承先祖余泽。旧臣追随、世家帮扶、子民拥戴……这些东西,徐承意、古大哥和你要一样一样赚来,慢慢积攒,可四哥仅靠名字和血脉就能赢来很多……大周余威尚存,自然不该浪费掉这一优势。”
  “这些都是我的真实想法,没有害你,没有要害任何人的意思,信不信……大晚上的也论不出真假,到明日,明日你至少可以派人去查查契丹人的动向和蝗灾到哪儿了。”
  李燕燕说着,也不管岑骥作何反应,滚到床榻最里边躺下,脊背对着岑骥,生硬地说:“我困了,先睡了。”
  是很晚了,只怕已经过了丑半,两人都把全副精力投入到争吵里,竟连更声也没去留心。
  岑骥自己是不太有所谓,行军打仗几天几宿不合眼也是常事,可看着李燕燕纤细孱弱的身体,却又于心不忍。
  岑骥作风冷厉生硬,却不是刚愎自用的人,李燕燕一番恳切的话,他是听进去了的——虽然还将信将疑,可他已经准备一早就安排人手探听消息。
  这样,更让大婚夜里的这场争吵显得十分没必要。
  可说到底,是她先找的不痛快啊……想起来,依然叫岑骥气闷不已。
  他早知自己娶的是周朝公主,可以容忍她放一部分心思在旁处,可他肩负一国,同样不能轻妄。
  而且……他也着实很难忍受新嫁娘说他这也不行,那也做不到。
  岑骥虽然心如乱麻,动作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利落,飞快熄掉几盏耀眼的灯,又将重重幔帐放下,回到榻上。
  借着一丝微光,看到李燕燕衣裳也不脱,抵着墙壁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要离他尽可能的远,又想起刚刚她平静下的隐忍,岑骥心里早已软的一塌糊涂,气也生不动了。
  “燕燕……你睡了吗?”
  没有回答。
  岑骥也躺下,移到她脑后,吐露心声道:“燕燕,我们是夫妻了。不管怎样,能娶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唔……”脸压在枕头上,闷闷的嗓音。
  “……你既是一定要说,何必还先问我睡没睡?多此一举。”十分不耐烦的语气。
  岑骥轻笑出声,像往常一样,伸手要去揽她的腰。
  “别碰我。”
  手还没到,先被丢了不软不硬的一句。
  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岑骥讪讪地收回手,为了掩饰尴尬,又扯上被子:“我是给你盖被子,夜里冷,当心别着凉啊。”
  这回李燕燕倒是没拒绝,相反,她就势接过岑骥手里的被子,给自己裹了个满圈还不够,又攒了剩余的部分抱在怀里。
  偌大一条双人喜被,全被她一个给占用了。
  岑骥没见识过这阵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又是要干什么?”
  幽暗中她的声音微弱阴冷:“我能干什么?我这么坏的人,当然是要谋害亲夫了。”
  好像怕岑骥听不明白,又补了一句:“夜里冷,你可千万要着凉啊。”
  她好像记仇了,岑骥后知后觉地想。
  第81章
  以齐常侍为首的、文思殿的宫人近日很是困惑,谁也想不明白,为何婚前还如胶似漆的帝后,在万众期待的大婚后却反而变了。虽然同卧同起,却守着冷淡的客气,相对无言的时候居多,连偶尔目光接触上,也迫不及待要转开。
  不,准确的说,只是皇后要转开,绝不多看皇帝一眼。
  ——这让皇帝陛下平素已经很冷硬的一张脸,变得越发阴沉,吓的宫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妄动。
  ……大婚后的第六日。
  李燕燕在心里盘算着,她已经足足对岑骥使了六天的脸色,即使岑骥貌若不经意的示好了几次,说着些不咸不淡的话,她也依旧视若无睹。
  李燕燕不是爱发脾气的人,这次却不想低头,不想再没完没了地讨好他。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时间到了,自会证明谁对谁错。
  六天,够探子在驿路上往返一个来回了吧。
  “殿下……”怜青打断了李燕燕的思绪。
  “怎么?”
  “该用补药了。”
  怜青动作轻柔地奉上药盅,侍奉李燕燕喝完,适时递上一枚胶枣,才又道:“……奴婢从淮南带来的药快用完了,崔大人的方子奴婢记着呢,再抓药就能重新配齐。”
  怜青有些抱歉地说:“不过崔大人从前说,这药方该根据殿下身子的状况不断调整才能达到最佳药效,叫您早日恢复……如今大婚完毕,也该想想这件事了。您看是不是……”
  “嗯,我知道了,不急……现在咱们要操心的事够多了,你就别管这个了。”
  怜青颔首:“奴婢懂了。”
  李燕燕垂下眼睫,似是沉思,又似是并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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