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_分卷阅读_261
  兴许冥冥之中,一报还有一报,也是命运使然。
  这夜便过年了,昌流君自己在门房里与侍卫们小酌。段岭先是与武独换上正装,拜祭过李渐鸿与段小婉,又拜了武独的师父师娘。
  直到此时,段岭方有种与武独成家的感觉,他们没有拜天地,也没有拜双亲,却不知从何时开始,已不知不觉成了一家人,彼此陪伴。
  “老爷先吃点什么?”段岭问。
  平时都是武独安排,今天武独却有点心不在焉,想起白虎堂往事,便换了段岭来伺候他。
  “随便吧。”武独说,“开口笑来点,早上刚炸出来的。”
  段岭便去厨房里拿了点心,分给侍卫们一些。回到厅堂中,与武独在一起小声说话,聊起过往一年,武独既要穿上盔甲去行军打仗,又要提着剑去杀人下毒,出门奔波赚钱,回家洗手做饭,段岭只负责在旁边问“怎么办”,想到时,段岭也觉得好笑。
  难怪都想成家,成了家,便仿佛有了倚靠。
  段岭提着壶,与武独说:“我敬老爷一杯,老爷辛苦了。”
  武独饶有趣味地看着段岭,眉毛动了动,说:“为了你,再辛苦也是值的。”
  两人互敬一杯,又各自喝了一杯,这夜里他们没有提多少烦心事,只是想起过往,末了武独喝得有点醉,又起来教段岭跳男子的胡旋舞。武独身材高大,踏起步时袍襟飘开,英姿飒爽,非常好看。
  到得后来,武独又背持忽必烈的金剑,玩起旋腕剑法来。段岭则拿着烈光剑,跟着他玩。末了武独顺手把段岭抱在怀里,两人哈哈大笑。
  江州,年夜。
  牧府内如同往年一般排开年夜的筵席,今年却少了两人。
  一是长聘,二是昌流君。
  牧相又有什么事要办了,来赴宴者纷纷猜测,每当长聘不在身边时,朝廷中就会多多少少,发生一些事。
  牧旷达却神色如常,如沐春风,说说笑笑,只有眉目间带着不易察觉的一点憔悴。牧相的两名门生,王山在河北,黄坚便独自前来,朝牧旷达贺年。所谈之话,无非是关于师弟在河北的政绩。
  牧旷达显然对黄坚的话十分满意,连连点头。
  “开春之时,巡盐官的委任就要下来了。”牧旷达说,“你更不可输给了王山。”
  黄坚忙道是,又朝一旁的牧磬说:“你也别太累了。”
  “不会。”牧磬说,“我都是睡得多,写得少。”
  众人一阵尴尬,牧磬便哈哈笑了起来,殿试后他入了文台阁,协助大学士们修史,读得倒是很多,写得少。
  “待会儿你记得入宫去。”牧旷达说,“今年皇宫只摆了家宴,未知陛下身体如何。”
  黄坚点头,说:“陛下的吩咐,说不必铺张浪费了,清静一年,也是好的。”
  师徒正说话间,忽听外面通传。
  “太子殿下到访——”
  席间牧府家人忙起身,屏风后女眷退避。牧旷达有不少堂兄弟、表亲、远方亲戚都在朝中为官,听闻太子前来,忙准备跪拜。
  蔡闫来了,一样是满面春风,一样也是眉目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憔悴,到了先说:“众卿平身。”
  得了这句话,众人才纷纷起来,各自坐下,不敢动筷子。
  “哟。”蔡闫笑道,“总算找到个热闹地方了,来,冯铎,乌洛侯穆,咱们正好蹭几杯酒喝。”
  冯铎与郎俊侠跟在蔡闫身后,冯铎说:“太子殿下这么一路走来,就数丞相大人府上亮堂了。”
  “不敢不敢。”牧旷达忙道,“殿下请。”
  牧旷达让蔡闫坐了上座,冯铎便去安排赏单,与席之人,按官职不一俱有赏赐。
  第195章 暗涌
  “今年比往年过得好。”蔡闫感叹道。
  往年一年里,最辛苦的确实是牧旷达,有些时候,蔡闫也不得不与他行个方便,牧旷达的折子递上去,大多是蔡闫看,这两人反倒成了配合默契的君臣。
  “托殿下与陛下的福。”牧旷达说,“自然是一年比一年好的。”
  蔡闫为人个性随和,在朝廷中已是传开的,向来不怎么拘礼,他先敬了一杯,席间人便喝了,冯铎则在他身后布菜。
  “怎么不见长聘与昌流君?”蔡闫奇怪道。
  “长聘回家省亲。”牧旷达解释道,“昌流君前去北方,找镇山河了。”
  蔡闫便点了点头,朝牧磬说:“难怪你也不往家跑了。”
  牧磬说:“为殿下读书,修史,也是快活的。”
  蔡闫寻思良久,又问:“镇山河可有下落?”
  牧旷达刚要回答,突听一声通传,登时全身都僵了。
  “陛下驾到——”
  牧府上下全部吓了一跳,蔡闫短暂地出现了一脸茫然神情,马上转头看冯铎,冯铎也是莫名其妙。
  按道理,太子亲来,便相当于李衍秋来过了,而且迁都以后,皇帝从未来大臣家里做客,居然亲自来了!挑的时间还是除夕夜?什么意思?
  只有牧旷达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种时候到来,不是宣战就是和解。而和解只是暂时的,为双方争取时间的举动。现在李衍秋没法杀掉他,他也杀不掉李衍秋,互相扣着一发暗招,秘而不宣。
  李衍秋扣着的暗招是他的谋逆,而他扣着的暗招,则是假太子的身份。先是长聘失踪,再是昌流君下落不明,这两个人若都落在了李衍秋的手里,他就麻烦了。
  众人纷纷起身接驾,李衍秋身后,跟着的人只有郑彦。
  “转了一圈。”李衍秋说,“想来牧相也辛苦一年了,特地过来看看。”
  牧旷达率全家叩谢天恩,李衍秋朝蔡闫点了点头。蔡闫笑道:“四叔不是睡了?”
  “睡了一会儿。”李衍秋解释道,“醒来后听说你出宫,突然有兴致,便起来看看,猜你也是在牧相府里头,过来转一圈便走了。”
  牧旷达安排李衍秋上座,李衍秋坐下,蔡闫朝旁挪了一位,给李衍秋斟酒,劝菜。席间牧旷达一如往常,笑着与李衍秋说话,无非是年节已到,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话。
  李衍秋随口叫了几个人的名字,正是主桌上牧旷达的叔伯兄弟。被叫到的人诚惶诚恐,这群人各自散在户部、工部。牧旷达挑的多是品级低的要职,各自中饱私囊,也不知捞了多少钱入袋。
  李衍秋居然都能叫出名字,牧旷达知道,这个暗示意味着他马上要被抄家灭族了。一君一臣,俱没有半点失态,如平日一般相处和睦。李衍秋甚至还勉励了牧磬几句。
  牧磬却未知内情,朝李衍秋笑道:“还有王山未到,只不知在河北,怎么个过年法。”
  “王山。”李衍秋缓缓点头,说,“听皇后说,你与他要好。”
  “唉。”牧磬叹了声,摇头,说,“如今去了河北,只忍不住想他。”
  蔡闫的脸色稍显得有些不大自然,李衍秋寻思片刻,而后说:“众卿随意吧,朕这就回去了。”
  牧旷达忙起身,接过郑彦手里的斗篷,亲自服侍李衍秋穿上,又接过家丁手中的灯笼,打在前头,毕恭毕敬,将李衍秋送出府外。
  街外未有马车等候,这令牧旷达十分意外。
  除夕夜里,长街空空荡荡,已没人了,各家门前挂着预备明日一早放的开门鞭炮。郑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与牧旷达、李衍秋拉开一段很长的距离。
  仿佛他特地过来,就是为了与牧旷达走这么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