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_分卷阅读_205
  这下段岭全明白了。
  “怎么办?”段岭紧张得全身发抖。
  “让昌流君把他带回去。”武独说,“不要与他接触。”
  段岭想到刚刚,险些出了一背冷汗,要不是武独拉住他,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是段岭”了。
  而一旦昌流君、牧旷达、长聘与这老头接触,说不定老人昏聩,说出药堂里相认的这番话来,那段岭就彻底无法脱身了。
  武独沉吟片刻,而后道:“交给他们。”
  “交给谁?”段岭脑子里已经彻底蒙了。
  “给牧旷达。”武独答道,“等候时机,趁着当庭对质之时,你再站出来。”
  段岭:“……”
  段岭根本无暇思索,这一夜里发生了太多的事,令他千头万绪,心如乱麻。
  “好。”段岭强自镇定下来,而后说:“你说得对。”
  “我去客栈找昌流君。”武独说,“按原计划,让昌流君送他离开。”
  “可我已经叫出了他的名字。”段岭问,“万一他到时候提起来,怎么办?”
  “这不要紧。”武独答道,“就说是咱们回去的时候,沿街打听到的。”
  段岭勉强点点头,喘息不止。
  第151章 奔逃
  “那我得守在这儿。”段岭忙道,“免得他又走了。”
  “带着他一起走?”武独又说,“我背着他回去。”
  “太显眼了。”段岭低声道,“一定会被过往士兵盘问的!”
  “到时再找借口就是了。”武独小声说,“就说路上救了个老人。”
  “你这一身。”段岭摸摸武独的夜行服,说:“背个老人,巡防司不会相信的,到时要是围攻起你来,手忙脚乱。”
  钱七已经八十三岁了,连段岭也未曾想到,他居然能活这么久,当年在汝南时他就已经年逾古稀,每天挑着馄饨担子沿街叫卖,一眨眼就八年了,而且还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那么我快去快回。”武独说。
  旭日初升,辽军的盘查越来越严密了,挨家挨户进去搜寻,看是否有元军仍混迹城中,再过一会儿,武独一身黑色夜行服,只怕不好走。
  “快,你去吧。”段岭说,又走到药堂前,朝窗子里看,老人仍呆呆地坐在厅堂内,手里拿着碗,不知在想何事。
  武独闪身跃上房顶,二话不说就走了,快点去,就能快点回。
  段岭逐渐镇定下来,想到段家,偌大一个段家,连一个人也没活下来吗?为什么长聘找的人是七公而不是段夫人?还是说他们为了避战乱,已举家迁徙,再查不出下落了?
  外头好几拨巡逻的辽军经过,段岭为免有人从街上朝巷内窥伺,发现他一个人站着发呆,反而令人起疑,便慢慢地走出巷子,到街上去。
  这条街还未受战火波及,两道的早点铺居然还开着,起了油锅预备炸饼卖早点。
  段岭走到街对面,给钱七买两个馒头吃,揣在兜里,左右看看,正要过街时,突然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牵着奔霄,一身风尘仆仆,站在街道正中央。段岭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居然是郎俊侠。
  两人面对面站着,刹那间段岭脑海中一片空白。
  “终于找着你了。”郎俊侠说。
  这是他在短短的十二个时辰里,受到的第三次震撼,接二连三,每一件事都令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然而他已没有机会再去仔细思考,果断做了决定——拔腿就跑!
  郎俊侠几步走上,接着追了上来。
  段岭唯一的念头就是跑!他不能被郎俊侠抓住,也不能让他知道钱七的下落!必须马上为武独争取时间!
  幸而郎俊侠并不知道他在街上做什么,只是朝他冲来,这番动静已引起了道路两侧百姓的注意,段岭冲到人多的地方,瞬间喊道:“救命啊——!”
  街上不远处,辽军猛地转头,段岭竭尽全力,朝辽军奔去,郎俊侠加快速度飞奔,如同一只白隼唰地掠来,顷刻间已拉近了将近一丈距离!
  段岭冲到赶来的马前,回头一看,郎俊侠竟是比他快更多,悄无声息地欺到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段岭就地一滚,从马腹下滚了过去。郎俊侠飞身跃起,踏上马头,一个旋身抖开青锋剑,手起,剑落,漫天飞血!
  段岭爬起来,已顾不得再看,哪里人多朝哪里冲,四周辽军纷纷围聚,发出怒吼,骑在马上朝郎俊侠冲锋,段岭已跑到马匹后头,被人抓住。
  郎俊侠隔着数十名辽军,眼看已逮不到段岭,当即转身钻进巷内,消失了。
  段岭知道自己方才已到鬼门关走了一遭,不住喘气,却被辽军抓住,段岭兀自挣扎,武独不在,现在无论如何不能落单,否则郎俊侠一定会再来。他急中生智,用辽语大声道:“带我去见宗真!我是昨天晚上救他的人!”
  段岭知道昨夜耶律宗真回去后定会怀疑,只要他提起过找自己,那么只要说出这句话,一定就能见到他!
  果然,辽军纷纷静了下来,队长与卫兵交头接耳一番,带着段岭离开。
  段岭暗自祈求,郎俊侠千万不要发现钱七的存在,武独和昌流君快点回去,否则就真的只有听天由命了……
  可是,奔霄为什么会在郎俊侠那里?!
  段岭蓦然想到一个非常恐怖的念头,难道长聘被杀了?!
  城守府内戒备森严,段岭被带进了院内,士兵让他等着,先去通报。段岭已成惊弓之鸟,不住打量四周的防御情况,心想郎俊侠能突破这层防卫追进来不。府内士兵都是耶律宗真的亲卫,应当拦得下刺客,否则四大刺客一出手,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
  不片刻,耶律宗真上身赤膊,只穿一条长裤,发出一声激动至极、毫无意义的呐喊,朝段岭冲了过来,将他扑倒在地。
  耶律宗真哈哈大笑,段岭却面如土色,心道总算安全了。
  耶律宗真把段岭按在地上,注视他的眼,眼里竟有泪水。
  “果真是你。”耶律宗真改用汉话,说,“我就知道我没有做梦,段岭,你回来了。”
  那一刻百般滋味,一齐涌上段岭心头,他笑了起来。
  耶律宗真起身,拉住段岭的手,把他拖起来。段岭问:“头还疼么?”
  “轻伤。”耶律宗真说,“不足挂齿。”
  他紧紧握着段岭的手,带他进了厅堂,厅内置着个火炉,段岭想让耶律宗真派人去看看药堂大屋内,钱七被送走了没,再给武独报个信,却又怕人从城守府里出去引起郎俊侠疑心。
  更怕万一武独与昌流君在一处,让武独进城守府,便摆明了让昌流君知道自己认识辽帝了,没法解释。
  思来想去,段岭只得说:“宗真,且不忙问话,你让人带着这个东西,到西北门外的安荣药堂里去,找一个党项打扮的男人,帽子上插着一枚棕色大雁翎,把这个给他看,带他过来。”
  段岭把武独给他的手串交给宗真,宗真便吩咐手下去办了,示意段岭坐,眼里带着笑。
  “我果然没有猜错。”耶律宗真说,“我给你叔父,写了一封信。”
  “你……怎么知道的?”段岭意识到自己有危险了。
  耶律宗真又说:“费宏德收了你的信,亲自带来给我看过,我曾经看过你做的文章,文章是你的,字也是你的。上次你唤我‘陛下’,如今你唤我‘宗真’正证实了我的猜测。”
  段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