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_分卷阅读_102
  珊娘还没答话,赵香儿就隔着矮几拧了一下游慧的脸颊,笑道:“疼吗?”
  游慧老老实实地点了一下头。
  “这就对了。”赵香儿笑着将手里的空碗塞给一旁伺候着的六安,冲游慧笑道:“你人都已经坐在这床上了,还问什么问?再说,是你说要秉烛夜谈的。”
  直到这时林如稚才放下一直敷在脸上的帕子,叹着气道:“我可真是喝多了,明儿该听我娘和我祖母唠叨我了。”
  赵香儿将手肘搁在矮几上,撑着下巴斜睇着林如稚道:“这会儿你倒喊着什么喝多了!之前十三拦着你时,你怎么还差点跟她打起来呢?”
  “你还笑话我!”林如稚拿湿帕子去丢赵香儿,却丢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谁跟人抢酒壶,差点淋了自己一身!”
  游慧则拆着这二人的台,回头笑道:“你俩这是老大说老二,半斤对八两!”又叹道,“我看明天我们谁都脱不了一场训斥了……”她抬手指向珊娘,羡慕道:“大概也就只有她除外。”又问着珊娘,“你爹应该不会训你吧?”
  “老爷大概不会,太太可能会说我两句吧。”珊娘揉着额头道。其他三人洗了一把脸,再喝了一碗醒酒汤后,那醉意就已经退却了一半,只有珊娘落下个头痛的后遗症。
  “对了,”林如稚好奇问道:“一直想问你来着,你怎么叫伯父伯母‘老爷’‘太太’?这有什么讲究吗?”
  珊娘一愣,想了半天,笑道:“你不问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从小就是这么叫来着……”她想了想,又道,“不仅是我们家,我伯父叔叔家里也都是这么叫的……”说着,她捂着眼睛倒在榻上,呻-吟道:“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又道,“我头痛。你们都不痛吗?”
  原本看着醉得最厉害的赵香儿已经跟个没事人儿一般了,撑着下巴笑道:“你这是酒喝少了,多喝几回就不会这样了。”
  被酒松了舌头的珊娘险些跟赵香儿说:“我两世喝的酒肯定比你这一世的多……”也亏得她还没醉糊涂,及时住了嘴。
  林如稚则下了贵妃榻,一边低头在地上找着什么,一边咕哝道:“真羡慕十三姐姐的好福气,你老爷太太不管你,你哥哥弟弟也都听你的,哪像我,家里就我最小,上头谁都能管得着我。”
  见她一个劲地打着转,赵香儿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
  “我拿来丢你的帕子呢?”林如稚仍低头在地上找着。
  游慧看了不由哈哈一笑,指着她道:“这人,可真是醉了!我都看到了,那帕子才刚掉在地上就被丫鬟收拾出去了,还等你来找呢!”
  林如稚果然是仍有酒意,踉跄着扑到罗汉床上,推着中间的矮几,回头对三和五福道:“把这玩意拿开,我们几个今儿就在这罗汉床上抵足而眠了。”
  三和五福只好指挥着婆子将那矮几搬开了。
  林如稚脱了鞋,爬上罗汉床,回头对珊娘招手道:“你也来呀。”
  珊娘仍以手覆着眼,咕哝道:“我头痛,让我躺在这里吧。”
  二人说着话时,游慧则趴在赵香儿的身边,二人一阵嘀嘀咕咕,林如稚见了,便回身推着那二人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游慧笑道:“说珊娘呢。再没想到,她竟会跟袁师兄订了亲。以前香儿就说他长得好,我原还觉得他待人太过清冷,偏今儿看到他那么一笑……呶,香儿的魂都被他笑飞了一半……”
  她话还没说完,就叫赵香儿压在身下一阵乱拧,一边笑道:“叫你乱说!谁的魂掉了一半了?!十三可还在呢,叫她听到,还真当我对袁师兄有什么企图呢!”
  一旁,林如稚也跟着起哄道:“亏得上次你还说十三姐姐是牛粪,原来你竟也想当牛粪呢!”
  游慧当即笑软在了那里。
  赵香儿仗着个子高,扑过去就又要拧林如稚。那三人滚作一堆,珊娘则闭着眼笑道:“姐妹如手足,夫婿如衣衫。你看中了,让你便是。”
  滚作一团的三人相互对看一眼,更是笑成了一团。林如稚道:“只可惜你的胳膊不够长,装不了刘玄德!”
  赵香儿也笑道:“我可不敢要……”
  “嗳,怎么不敢要了?”游慧忽地搂住她的脖子,“才刚是谁,看到袁师兄笑起来的样子差点丢了魂?”又回头对珊娘和林如稚道:“再想不到,袁师兄笑起来竟是这样的,看着简直是……对了,不是说他有个浑名,叫‘高岭之花’吗?——看着就像朵花儿开了一样!”
  “是呢是呢!”赵香儿顿时兴奋地坐起身,笑道:“唐诗有云:回头一笑百媚生。以前还想像不出来,今儿总算是见着了……”
  “噗,”珊娘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看着她笑道:“你竟拿他这么个大男人跟杨贵妃比?”
  “诶,就那么个意思,你明白就好。”赵香儿笑道。
  游慧取笑着赵香儿道:“亏得袁师兄平常不爱笑,不然我怕你就得变成第二个柳学长了。”——虽说如今林如亭已经订了亲,可似乎柳眉柳学长对他仍然没有死心,仍经常围着林如亭打转。
  赵香儿一本正经地摆着手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可真不敢要!那谁说过,喜欢一幅画,不一定非得把那画带回家去……”
  仍闭着眼的珊娘忽地一举手,“我说的。”
  “别打岔!”赵香儿一挥手,又探着个脑袋道:“跟你们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也就只是爱看袁师兄的那张脸而已,真要我嫁给他,我可不干。那么严肃的一张脸,感觉就跟整天面对着林掌院一样,以后我还要不要活了?!”
  “好啊,你竟敢编排我祖母!”林如稚扑到赵香儿的身上,拧着她的脸颊笑道,“明儿我就告状去!”
  那赵香儿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一阵求饶。
  可见这酒果然是个叫人放松的好东西,这会儿不仅珊娘感觉自己仿佛如腾云驾雾一般,便是林如稚等三人,其实都被酒放松了舌根。因此林如稚回头对珊娘道:“其实我一直想让你做我大嫂来着,偏便宜了袁师兄。”
  珊娘想说,“你知道你三哥一心想把你嫁给袁长卿吗?”可还没等她开口,同样叫酒精松了舌头的游慧就在那里抢着道:“是呢是呢!我也觉得他们更般配,比陈学长跟林学长都还要般配!说起来,一开始听说林学长跟陈学长订了亲时,我心里好一阵不服呢,论模样,论性情,论学识,我们十三哪里比不上陈学长了?!可后来一想,陈学长就陈学长吧,总比挑柳学长好……”
  珊娘睁开一只眼,嘲着她道:“林学长订亲,他觉得好就行,要你觉得好不好的做甚?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原来你才是想要嫁给林学长呢!”赵香儿报复着她道。
  游慧忽地叹了口气,道:“就算我想嫁也嫁不了啊!再说,我原也没想嫁。我心里清楚得很,林学长就是天上的月亮,我看看就好,想就免了。婚姻原就讲究个门当户对,我这样的,要是嫁进他们家,”她拿手一指林如稚,“别人定然要说,一只鹌鹑混进了鹤群里……”
  珊娘等人顿时又笑了起来。
  “嗳,你们别笑啊!”游慧一本正经地摆着手道:“我娘说得对,嫁人就得嫁个门户相当的,便是将来万一受了什么委屈,至少我爹娘还有那个胆气敢打上门去替我撑腰,可若是嫁个高门大户,怕就不一定了。反正我早打算好了,将来也就找个跟我家条件相当的商户子弟,我不嫌弃他,他也不嫌弃我。”
  “我这么说你可别不高兴,”赵香儿忽然回手一拍林如稚的肩,“我觉得你哥跟袁师兄一样,都是只能远远看着,不能嫁的……”
  “为什么?”林如稚道。
  “就是!”游慧也道:“若是不论门第出身,单论人品性情,林学长才是最该嫁的呢!”
  “正是因为那样的性情才嫁不得!”赵香儿一撇嘴,“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明明林学长都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那柳学长还跟个苍蝇似的围着他打转?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对谁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从不肯说人一句狠话?偏这些在柳学长看来,那就是他态度暧昧,叫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而若是同样的事落在袁师兄身上,我敢肯定,只要袁师兄一个冷眼扫过去,别人有再多的想法也都没了。所以说,其实林学长跟袁师兄一样,都是嫁不得的。嫁给袁师兄,我怕自己会被冻死;若是嫁给林学长,倒不怕被冻死了,但我怕我会被醋死!”
  “噗!”珊娘顿时又笑了起来。
  游慧看了一眼珊娘,推着赵香儿道:“袁师兄哪有那么糟!”
  珊娘听出来她这是怕她多心,便笑道:“那人还真就有那么糟。不想给人好脸色时,谁都别想看到他一点好脸色。”
  “至少从这一点上来说,”赵香儿笑道:“袁师兄要比林学长省心。”
  林如稚抗议道:“我大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你们不知道,我大哥也很是头痛呢!那个柳学长整天围着我大哥,偏她什么话都没有明着说,叫我大哥就是想跟她挑明了,也没办法开那个口啊!万一柳学长倒打一耙,说我哥哥这是在污她名节,我哥该怎么办?!”
  珊娘心里忍不住想,说好听了,是林如亭心地善良,不愿意伤害别人;说不好听,怕就要说他太过于好面子,这是受面子所累。赵香儿说得对,至少袁长卿不会给她带来这样的麻烦事……
  “总之!”赵香儿忽地一拍床沿,“将来我要嫁的人,既不能像袁师兄这样清冷寡淡,也不能像林学长这样温柔多情。”
  “哎呦,你要求可真高!”游慧打断她,“要不,明儿我陪你去梅山寺拜一拜那蚂蚁佛,求佛祖专门给你捏这么个泥人儿出来?”说得赵香儿扑到她身上就又是一阵乱拧。
  闹了一阵后,几人重又躺好。赵香儿回手推着林如稚道:“你呢?我们都说了,就差你没说,你将来想要找个什么样儿的?”
  “肯定得是个文采出众的大才子!”游慧道。
  林如稚则迷蒙着双眼道:“文采倒在其次,关键是,他得有责任心,肯上进,还要懂得关心人……”
  珊娘忽地放下手臂看向林如稚。这会儿她的头差不多已经不痛了。
  林如稚则被她看得一眨眼,然后侧头避开她的眼,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于是珊娘便知道,这小丫头有情况了。
  一旁,托着腮的游慧忽然道:“不管将来嫁个什么样的,我希望他眼里就只有我一个。”
  赵香儿顿时一撇嘴,冷笑道:“你做梦吧!男人眼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世界那么大,外面女人那么多,叫他单守着你一个,便是他肯,外面那些野女人也不肯的!”
  赵香儿的爹是八品县丞,官儿不大,官威不小,据说家里的姨娘已经排行到第五个了,因此从小看多了母亲愁苦模样的赵香儿多少有点愤世嫉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