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族无名 第290节
  鲍庚虽不是边关人,但他带领过骑兵作战,也与西北的羌人骑兵交过手,如何对付骑兵,鲍庚并不陌生,至于军阵之间的变化,这是陈默麾下所有将领的必修课,其他不好说,但这军阵之间的快速转变而不使军队混乱,跟随陈默久的,在这方面可说是炉火纯青。
  汉军装备的优势在这一刻被发挥的淋漓尽致,哪怕有鲜卑人忍受不住这样的对峙,不顾一切的冲上来,前方那一面面冰冷的盾牌以及从盾牌后刺出的长矛,足以让他们望而却步,最后被从后阵射出的弩箭夺去了性命。
  双方的对峙和僵持持续了大半天的时间,汉军显然没有败退的意思,反而在不断寻找战机,一点点吞噬着鲜卑人的有生力量。
  双方这样一直僵持了大半天,最终,鲜卑人眼见无法撼动这支军队,只能黯然退走。
  “这便是鲜卑人?”鲍庚摇了摇头,除了那机动力之外,几乎一无是处,比之前交手的曹军差远了,甚至比冀州军都差了不少。
  可惜了,都是骑兵,追不上,否则定让这些鲜卑人全军覆没。
  鲍庚带着人马来到沽河畔,看着那座几乎被尸体和鲜血掩埋的军营,带着人马来到营外。
  “我乃新任护乌丸中郎将,开门!”鲍庚看着辕门上正在清理的将士,朗声道。
  不一会儿,辕门开了,几名营中将领昂首挺胸,大步从辕门中走出,来到鲍庚身前,插手一礼:“末将沽河都尉,参见将军!”
  “不必多礼!”鲍庚下马,看了看军营,显然无法容纳他的五千兵马,当下命人重新觅地扎营,自己则跟着那守将进入军营。
  军营很小,却很整洁,不过真正让鲍庚震惊的是,者营中将士,多半已生华发。
  “这……”鲍庚看向守将:“营中没有年轻将士?”
  “我们是降军,初随公孙将军,后来公孙将军败亡,便投了袁公,大概袁公是觉得我等没有军人的骨气,加上犷平也加了驻军,沽河除了这个时节,其他时候胡人也过不来,所以一直只有我等守在这里。”守将一边陪着鲍庚走在营中巡视,一边道。
  “就算如此,也不该只有这些人吧?”鲍庚不解道。
  “当年公孙将军败亡时,这里尚有两千驻军。”守将的声音里,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停在鲍庚等人耳中却是沉默了。
  两千守军,到如今这小小的营寨中,恐怕连两百人都没有吧?
  不知怎的,鲍庚看着那满营来取匆匆的半白华发,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上了一般。
  “既然犷平已立,尔等何不回乡?”鲍庚身后,一名军侯好奇道。
  “回去能做什么?”守将摇了摇头:“杀了半辈子胡人,家乡的人或许以为我等都死了,不如留在此处,保家卫国,回去的话,如何耕作都忘了,每年冬天,我等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守在此处,只是末将不幸,活到了现在,既然活着,总得把当初答应将军的事做下去。”
  将军是谁?他没说,鲍庚也没问,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此处亦是一处要地,冬季沽河冻结或是枯竭,胡人可以轻易渡河,踏入我大汉疆界,我已向朝廷请命,在此驻扎一校,将军可率部回渔阳休整。”鲍庚确实是发现这里的漏洞之后,才率兵赶来,正遇上鲜卑攻营,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有一座坚持了二十多年的军营,这些在公孙瓒时代就已经守在此处的将士,仿佛被遗忘了一般,新任的渔阳太守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支苦守二十年的老兵。
  “多谢将军好意,只是……”守将扭头,看向鲍庚,插手一礼道:“还请将军容许我等继续驻扎于此,我等已无家可归,此处便是我等归宿。”
  鲍庚想说什么,但看着对方坚毅的目光,最终无奈一叹:“有何需要,可告知于我,一应补给会及时送上。”
  “多谢将军!”
  第二百九十七章 叙旧
  因为距离过远的消息,幽州那边胡人南下的消息是在过了近一月才传到洛阳的,正赶上吕布带着一群家眷和家将来到洛阳,陈默是亲自出迎的,毕竟吕布归附朝廷,在政治意义上时很大的。
  “主公何故愁眉?”吕布虽然没什么政治天赋,但却有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陈默虽然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样从容自若,但吕布却敏锐的察觉到,陈默有些心不在焉,这可是许多智者都难以察觉的。
  “这幽州刚下,就遇上胡人扣边,那边的部队有些不够,冀州降军算上,也不足万人,只凭鲍庚一人,不知能否应付过来。”陈默叹了口气,鲍庚是跟着他的老人了,从西园参军的时候就是一起的,到现在也有十六七年了,一步步从一个军侯到如今成了将军,虽然陈默后来收了不少大将,但鲍庚这些人,还是用的最顺手。
  “鲜卑人?”吕布毫不掩饰自己对于鲜卑人的不屑和仇恨,见陈默如此说,吕布举觞笑道:“主公若是放心,来年布愿领兵前往幽州,助主公扫平边患。”
  “我说过,奉先能来,我便敢用,只是边地苦寒,嫂夫人又有了身孕,明年正好临盆,怕是受不得边地苦寒吧?”陈默有些为难的看着吕布,不信吕布?有一些,不过不是全部,吕布的性格很好琢磨,至于那些骂名……有些是吕布不会做人,有些就纯属背锅了。
  说来也是巧,吕布在南阳那么多年都没再有后,这次回了洛阳途中,却是被诊断出来严氏有了身孕,四十多的女人了,按照医匠所说,这个年纪的女人怀上,有些危险,吕布也有些担心,但最终,严氏还是决定生下来。
  “留在洛阳便是。”吕布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再拼一把,此番回朝,陈默准备给吕布骠骑将军之位,却被吕布拒绝了,只领了卫将军之位,不是矫情,而是他吕布的功勋要靠自己打下来,不想被别人说三道四。
  再说这些年除了欺负刘表、孙策这些人之外,也没什么大的建树,再加上年纪越来越大,体能开始下降,趁着现在还拎得动画戟,吕布想再拼一把,为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赚个更好地出身。
  “也好。”陈默点点头道:“不过还是去并州吧,富贵还乡,也是件好事,明年我将子义调到幽州,你去云中,有机会的话,将河套给收回来。”
  陈默确实有收河套的打算,当年汉庭将河套割给匈奴的目的,无外乎分化匈奴,目的也确实达到了,匈奴日渐衰颓,如今也只是靠着河套这块地在修养。
  但时过境迁,昔日强盛的匈奴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草原霸主是鲜卑人,匈奴的存在,不但不能成为大汉北方的屏障,反而渐渐有演变成祸害的趋势。
  可能当初是在并州起家的原因,陈默对于草原势力比中原任何一位诸侯都看的透彻,在大汉诸侯并起,相互争夺厮杀的这些年,匈奴也好、鲜卑也罢,都在悄无声息中壮大。
  虽然眼下还威胁不到大汉,但若是置之不理,任他们如此壮大下去,对大汉来说,绝非好事,就像现在,鲜卑这样肆无忌惮的南下劫掠,边军都有些遮挡不住。
  虽说幽州属于初定,还不是太稳,但驻军足有万人,这在十几年前,就算不能完全挡住胡人南下,但也能挡住大半,并且让胡人不敢太过放肆,但放到今天,鲍庚给自己递来的书信中虽然没有告急之意,但鲍庚的脾性,若不是觉得有压力会给陈默写信?
  “多谢。”吕布点点头,心中有些暖,果然还是跟着陈默舒服,自己什么都不用管,虽然在南阳有张辽,他也不怎么管事,但终究作为一方诸侯,还是要考虑很多问题的,现在……打就行了。
  “谢什么?”陈默摇了摇头,看着吕布道:“刚刚听元直说,在南阳遇到一位奇人,与玲绮还颇有爱慕之意?”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吕布脸色顿时黑了:“一个匠人尔,会些花言巧语。”
  说完,有些愤愤不平的举起酒觞,一饮而尽。
  “匠人啊。”陈默端着酒觞喝了一口,想了想道:“有时候我就在想,这士农工商的次序,到底对不对?”
  “怎么说?”吕布好奇的看向陈默。
  “你想啊,农自不必说,人活着,就得吃饭,农对这天下人来说,乃是根本;商呢,虽不事生产,但可使货物流通运转,虽有人说,商人重利无义,但这天下没他们也还真不行,若没了商,百姓想买个什么,没地方买,以物易物这种交易方式很容易形成混乱。”陈默放下酒觞,看着吕布笑道:“再说这工,千百年前,人们住的是茅草屋、洞穴,跟那飞禽走兽也差不多,但后来有了房屋、城池,人们开始穿衣服,有了廉耻之心,这些靠的是什么?这便是工啊。”
  陈默看着吕布思索的神色,继续道:“还有这耕作,一开始大家用的都是木质农具,更远的时候可能是石器,后来才有了我们这些农具,如果没有工,现在恐怕大家连肚子都填不饱,更别说打仗了。”
  吕布感觉有些头疼,索性盯着陈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你说农、商、工各有用处,但士有什么?士似乎并不能给这天下带来任何好处。”陈默笑问道。
  “你是说,士其实不应该存在?”吕布突然震惊的看着陈默,那他们征战为的是什么?
  “当然不是,士的存在很有必要,士负责文化传承,如果这历史只靠口口相传,我们今日如何能知道千百年前发生了何事?而且务农也好,行商也罢,做工匠也罢,如果大家互不干涉,那自然相安无事,但人与人之间,总会有冲突,所以士或者说朝廷的存在,最开始,应该是解决这些纠纷,维持秩序,如果没有人维持秩序,这天下要乱成什么样?”陈默连忙摇了摇头,把吕布从这个危险的想法边缘拉回来。
  “也是。”吕布点了点头,随即更糊涂了,看着陈默道:“主公说这些到底何意?”
  “我是想说,士也好,工也罢,其实都是这天下不可或缺的,本无高下之分,只是我们这些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所以有了高下。”陈默与吕布碰了碰酒觞笑道:“我听元直说,那位奇人颇有能力,若果真如此,他日接替马均成为匠作中郎将乃至更高都未必不可,我想将工、农都在朝堂上谋得一席之地,这朝廷需要变,正需要这等有能力之士入朝,他日未必不能有个好出身,奉先何必因其出身而鄙夷其人?”
  “话是这般说……”吕布还是有些别扭,堂堂吕布的女儿,嫁给个匠人。
  “这样,反正也还不急于一时,先让我见见此人如何?”陈默笑道:“我看人,还是颇准的,若此人品行不端,或是虚有其表,我帮你将他二人拆散,也省的你做这恶人。”
  吕布顾家,这也是陈默对吕布比较放心的一个原因,打蛇打七寸,用人也是如此,当然,如果理解为拿家人来威胁,那就很低级了,陈默想的是促成此事,让吕布女儿、女婿都对他感恩戴德,吕布这种人,家人的话对吕布很有用。
  至于吕布的妻妾,陈默不准备过多接触,那样反而会让人抵触,换做自己,如果自己女人不断给自己吹枕边风,哪个男人如何如何,陈默估计自己会先把对方弄死。
  “也好。”吕布闻言点点头,他本来就是这个想法,陈默现在提出来,正合他意。
  “不说这些,你我多年未见,接风宴三日后再举行,今日你我只论私交,到时候,怕是喝不得这般痛快。”陈默目的达成,举起酒觞笑道。
  “好。”吕布点点头,跟陈默共饮一觞,感叹道:“如今想来,昔日洛阳那些人,敌人也好,朋友也罢,如今还在的,也越来越少了。”
  这点陈默比吕布感叹更深,他当年在洛阳的人缘可比吕布好的多,曹操、袁绍、袁术、何颙、郑泰、鲍信,后来随着各自选择不同,走上不同的道路,到如今,十几年过去,多数都死了,留下来的,不管当初关系如何,如今再见都是敌人,像吕布这样还能经常坐在一起喝酒的,真的不多了。
  “你说的不错,士人其实也没那么高,只是被人捧高了,不知自己斤两,你可知道,我在南阳时,好几次都想动刀屠了那些狗屁士人。”吕布喝的有些多,到最后开始对陈默倒起了苦水。
  他为何这么容易就选择归附朝廷而不是做自己的一方诸侯?
  太累了,而且那些士人各个看不上他,他学着陈默发了几次求贤令,结果跑来的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南阳经过这么多年的治理,那么大一个郡,生生被他治理成一座军事重镇,他也想南阳像洛阳一般繁华,但最终那结果跟他预想的,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大半个晚上,几乎都是陈默听着吕布在那里大倒苦水,陈默也没有不耐,不时帮吕布倒上一觞酒,示意他继续说,当个听众便好,这个时候的吕布,显然并不需要什么意见,就是纯粹发泄一下自己在南阳这些年的不容易,不被人理解。
  有时候听得叫人有些啼笑皆非,不过在陈默看来,南阳发展成如今这个模样也未必是坏事。
  第二百九十八章 刘毅
  “南阳刘毅,参见长陵侯。”
  陈默看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如今的陈默,也有资格叫别人年轻人了,无论资历还是年纪。
  样貌不错,尤其是跟典韦站在一起的时候,身上也有股年轻人的朝气,最重要的是没有那种寻常工匠身上的卑微感。
  要知道哪怕是马均如今已经位列卿级,能够上朝参政,但大多数时候面对其他官员,哪怕是级别比自己低的,都会毕恭毕敬,这固然没错,但陈默需要一个能够扛起匠人大旗的人立于朝堂上,与其他人平等的存在,否则哪怕位列公卿,也无法提高匠人在人心中的地位。
  “不错。”陈默满意的点点头,这第一印象是很好,看着刘毅点头笑道:“坐,不必拘礼!”
  “多谢长陵侯。”刘毅谢过之后,跪坐在陈默下手的位置。
  第一时间,陈默想看看这个刘毅的命数气运,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陈默面色变了变,若非他有足够定力,此刻恐怕已经站起来了。
  刘毅
  匠神命格:78
  气运:84
  高吗?
  不算高,在陈默遇到的人之中,比如吕布的贪狼命格,几近满值,夫人蔡琰的幼凰命格也是突破九十,此外贾诩、徐庶、李儒的命格都不低。
  但这是命格啊,寻常人未入士之前,多半都是命数,很少有人凝聚自己命格的,就连陈默自己,命格也是在入仕之后一步步凝聚的。
  一个工匠在野状态下就已经有了命格,这可了不得,而且命格里带神仙的,到现在为止,陈默只遇到过两个,一个是左慈,半仙命格,另外一个就是眼前的刘毅,匠神命格。
  徐庶说刘毅是奇人,还真没说错。
  缓了缓有些惊讶的情绪,陈默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只是笑容比往日更灿烂一些,这是老天在帮自己啊。
  “久闻荆襄之地人杰地灵,如今看来,的确不凡。”陈默看着刘毅,笑道:“听元直说,伯渊颇有奇思妙想,所做之物,都有利于天下。”
  “是元直先生抬爱。”刘毅摇了摇头:“不过毅确实有一物欲献于长陵侯。”
  “哦?”陈默听徐庶说过,但徐庶卖了个关子,只说此物对陈默有大用,却未说过究竟是何物,所以陈默对于刘毅要拿出来的东西也很好奇,目光看向刘毅,陈默微笑道:“可否取来一观?”
  “正有此意。”说到正事,刘毅面色一肃,目光看向典韦:“还请这位将军将我带来之物拿来。”
  因为担心行刺,所以刘毅带来的东西被典韦扣下了。
  “去吧。”陈默对着典韦点点头。
  “喏!”典韦答应一声,跑到门外,从亲卫手中接过刘毅带来的箱子。
  刘毅把箱子放下,在典韦警惕的目光中打开,从箱子里取出一张木板,随后又取出几张纸和墨来,让典韦交给陈默。
  “这……”陈默摸索着那递上来的纸,皱眉道:“似乎并非蔡侯纸。”
  洛阳自然也是有纸的,只是跟手中的纸不一样,感觉上质地差了很多,而且外观上,刘毅给陈默的这些纸看起来就更高档一些。
  “乃是在下在蔡侯纸的基础上,做过一些改良。”刘毅躬身道:“用这种纸来书写文字更方便一些。”
  “哦?”陈默目光一亮,看着这些纸,微笑点头,他很快就想到这些纸的用处,笑道:“只此一物,便是有利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