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重振雄风1
  徐满楼大喜,张口就要喊他,却见百里濯缨伸出一个指头,放在自己的嘴唇上。
  到嘴边的呼喊被徐满楼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也顾不上撒尿了,三步并作两步,冲动百里濯缨身边,“你怎么在这里?”
  “现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敌人凶险,你现在照我的吩咐去做!”
  百里濯缨早已看到了林间散落的尸体,知道兄弟们吃了大亏。
  看那些死去的兄弟,基本都是一刀毙命,所以敌人不是寻常军队,而是一支武艺较高的斥候什么的。
  他一路尾随徐满楼,行踪诡秘,并不曾被人发现。
  此时,他的办法很简单,由他扮作徐满楼,徐满楼则隐身在兄弟们中间。
  以后的事就简单了。
  徐满楼暗中交待身边的兄弟,看到百里濯缨不许大惊小怪,要假装不知。
  然后,百里濯缨换上了徐满楼的衣服,并提着徐满楼的钢叉,徐满楼则穿上一个兄弟脱下的衣服。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十个。
  刘观澜当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那个穿黑衣拿钢叉的人是徐满楼,所以,第三次袭扰时,他的目标依然直指这个冒牌的“徐满楼”。
  冒牌的徐满楼功夫当然厉害许多,刘观澜不敌,最终跌落在乱石堆里,死不瞑目。
  百里濯缨甘冒奇险,解除了长山众兄弟的危险之后,站在石壁的顶端,忽然想起和秀璎从望岳峰的底边石崖,借着一根绳索飞渡深谷的往事。
  明月依旧,只是秀璎依然不知所踪。
  他心中有无限感伤。
  加之对于徐满楼不听他的劝阻,执意要去投奔徐寿辉,导致兄弟们死伤惨重,他并非没有怨言,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他看着天边的明月和远处起伏的山脊,叹了口气,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歇息,便转身离去。
  后半夜天气忽然转坏,下起了瓢泼大雨,徐满楼带着残余的兄弟一路跋涉,回到长山。
  他离开时,跟随着两千兄弟,他回来时,只余下不足一千人。
  原来被戏称为“八大金刚”的长山元老,没有一个能够回到山上。
  还有徐东亭,那个脸上带着稚气却身手矫健的小子,也永远沉睡在蕲水之畔。
  长山之上,房舍依旧,草木依旧。
  但徐满楼此时却感到恍如隔世。
  所有的兄弟都进入房子避雨,火烛被点燃,冷清寂寥的长山又显示出了一些生气。
  而徐满楼却久久地站在大雨中。
  那些熟悉的房子,熟悉的窗口,那些熟悉的一草一木,但分明有什么不一样!
  是的,原本长山的房舍可容纳一千多人,一到晚上灯光满山,但现在…许多房子的灯光都没有亮起来,也不会亮起来了!
  死伤了近千兄弟,还有伤的也有两百多人,这一切都是他一个决策失误导致的啊。
  然而,这一众兄弟,居然没有一个人埋怨他。
  他们原本就是对生不抱希望的一群人,没有徐满楼,他们早已经死了,死在官兵“剿匪”的刀下,用自己的人头为官兵换取赏金,死在穷凶恶极的官府衙役手下,死后还得落下个“抗赋”、“通匪”的罪名!
  更重要的是,徐满楼带着他们奔走,只是想给他们找一个能够活下去的地方啊……
  但他们偶尔也会说一句……如果百里大哥在,多好啊!
  “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徐满楼低声吼道,那声音仿佛受伤的野兽低沉地吼声,“对不起,对不起啊!”
  他的吼声和风声、雨水交织在一起。
  他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混着雨水,从面颊上不停滴流下。
  徐满楼派来的兄弟找到百里濯缨的时候,百里濯缨正在崇阳寺中煮茶。
  他的手很稳,茶水如一道潺潺细流,缓缓注入洁白的瓷杯中,雾气从茶杯中升起,带着一种淡淡的香味。
  两片碧绿的茶叶在水中沉浮。
  百里濯缨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哐啷”一声,小马撞开了门。
  “何事惊慌?”百里濯缨慢悠悠地问道,眼睛并不睁开。
  “徐满楼!”小马大声说道。
  百里濯缨猛的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徐满楼怎么了?”
  “死了!”小马漫不经心地说。
  百里濯缨霍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大哥,算了吧!你还是放不下红尘中的一切。”小马得意地笑笑,“徐大哥回长山了,派人来请你,呃,和我们!”
  虽只十余日,但百里濯缨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他慢腾腾地坐下来,“那你怎么说他死了?不吉利。”
  小马凑近百里濯缨的耳边,低声说:“你不回去他就死了,来的人说,他每天把自己灌得像只醉猫!长山的兄弟被他葬送了一半,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回到长山,你想啊,他有多难受!”
  百里濯缨端起茶杯,茶香袅袅,“徐满楼,没有那么脆弱,他会带着那些兄弟重振雄风的。”
  “但是,陈友谅马上要进攻了!听说陈友谅调集了重兵,准备围攻长山,长山新败,只怕难度这一劫了…”
  “天完和朝廷犬牙交错,而长山,正好位于这交错的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陈友谅不会轻起战事的!”百里濯缨缓缓地说。
  一个声音响起,“那也未必!”
  胖子从外面推门进来。
  他看着百里濯缨,说,“不要忘了,你杀了刘观澜!刘观澜可是陈友谅的老兄弟,当初还没起事的时候,他们一起组建汉帮,陈友谅为帮主,刘观澜为副帮主,二人的交情匪浅!”
  “刘观澜惨死在石壁下,听说身体被摔得稀巴烂,而且当夜又被狼撕咬,”胖子笑笑,接着说,“虽然我们认为他罪有应得,但陈友谅可不会这么想!”
  小马接过话头,“徐大哥的确错了,但你们是发小啊,你莫非要他亲自来向你谢罪?”
  山风骤起,吹得屋檐下的风铃叮铃铃作响,远处,索子河水涌浪激,涛声扑面而来。
  “我们回长山!”百里濯缨缓缓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