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儿子挣个皇位(五)
  一个关于司行简是战神下凡的故事渐渐在边关流传开来,所有人都言之凿凿,似乎亲眼见到了那只并非凡兽的豹子。
  百姓们互相分享着这个好消息:将军是战神,他现在回了天庭,会庇佑我们的。说不定很快就把蛮子打退了。
  有人自发以将军的形象立了祠堂。祠堂建成当天,许多百姓前来祭拜。就见到那只黑豹凭空出现在祠堂的顶上。众人见到都连忙跪下高呼战神保佑。
  司行简站在角落里静静看着这一幕,许久才转身离开。
  这祠堂就当是替原主修的吧。
  既然我家兰兰受了你们一拜,那么,作为它的主子,自然要替它完成你们的请求。
  关于战神的事迹一时间成为百姓间的大新闻。尤其是在边关,若是有人见到过将军,那就是值得吹嘘的谈资。就连酒肆茶馆的说书人要是讲司将军的故事,连赏钱都能比平时多一倍。
  这些故事渐渐传到了京城。
  有政治嗅觉敏感的,觉得这样的舆论恐怕有大事发生。可是司行简他已经死了,战神这个名号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难道是想把爵位传给他的儿子?有这个可能,毕竟他兄长的继室所生长子可年长一些。也或许是想给孤儿寡母多要些赏赐?
  可是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是这么不足道的动机?即便是得到了,他们小的小弱的弱,忠勇侯夫人的母族又没有什么权势,怎么能保得住呢?
  背后必有深意。或许是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又一次交锋也未可知。
  忠勇侯府。
  一个约莫四岁多的男童,望着边关方向,“姐姐,你说,我父亲真的是战神吗?”
  旁边的豆蔻少女把他揽在怀里,“姐姐不知道叔父是不是战神,但佑儿的父亲和姐姐的父亲,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男童压抑着哭腔:“佑儿不想父亲去天上,佑儿只想要父亲回家。佑儿......佑儿从没有见过父亲。”之前莺儿姐姐就去天上了,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都说叔父是战神转世呢!他必然会平安归来的。姐姐陪着佑儿等。”
  远在边关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司行简,还不知道他家崽崽已经眼巴巴地盼着他了。
  “果然如你所言,我一提要将你的尸体运回京城,王监军便开始支支吾吾搪塞我。甚至还说什么,既然都传司将军是战神,那么他的尸体还是留在边关更能鼓舞士气。我呸!就是心虚!害怕回京能检查出来。”楚仲琛义愤填膺,亏得他之前还觉得行简表弟所说太过荒谬,没想到这些人能这么无耻。
  司行简倒是一脸淡定,不时敷衍两声。
  见他反应平淡,楚仲琛也觉得骂得无趣。沉默了许久,才语气沉沉:“你一切都多加小心。”
  “哦?你猜到了?”司行简这才将目光移到他身上。
  “废话!我又不是傻子,更何况你又没有刻意瞒着我。”
  司行简确实有意向他透露自己的打算,试探他的反应。现在倒是有点意外了,“你不劝我?”
  “我拿什么劝?大哥说我不适合官场,哪怕考了个探花,最好也是领个虚职。我跟着你来了边关,名义上是你的军师,可实际上也没有什么贡献。”他自嘲一笑,“你和大哥这样妖孽一般的存在,我是赶不上了。你既然有了打算,自然会考虑周全。我,就跟在你们后面打打杂。”
  司行简安慰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虽然脑子笨了点,其实助我良多。”
  话音还未落,肩膀就被楚仲琛锤了一下,“你这是夸奖吗?”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笑了。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似乎刚才两人聊的不是稍有不慎就会满门抄斩的造反大事。
  “你一路当心,到了京城就可以和我大哥商议,大哥不是古板的人。”虽然楚仲琛自知远不如司行简深谋远虑,还是拿出兄长的架势叮嘱。又笑着摇头,“哈!封号为“忠勇”,姑父又给你们兄弟二人取名,一个居敬,一个行简。居敬表哥字恭之,他一生确实做到了严谨恭敬,忠勇双全。现在你居然要......”
  司行简听得他语气中的不忿与惋惜,调侃道:“你这个忠臣,不是也跟着我造反了么?”毫不遮掩地说出了那两个他说不出口的字。
  仲琛与忠臣.......
  “哈哈哈哈!”楚仲琛反应过来他说的谐音,笑着向他作揖,“待您登上那位子,子珵必然做个忠臣。”
  “不会让你等太久。”
  司行简转身离开。再次相见,便是君臣。
  将军的棺柩不能接回京城,反倒是传说中战神的坐骑被要求妥当地运回京城。这也正是司行简想要的,他混在护送兰兰的队伍里,光明正大地回了京。
  护卫队大多是司行简的亲信,领队便是刘三七,除了他别人都不知道司行简的真实身份。他化名楚二,声称曾当过猎户,方便路上照顾那头豹子。毕竟现在都把兰兰当做祥瑞,要完好带回去,而一般人又不敢以身犯险。就方便了司行简,一路躺在车上,枕着真·豹枕,好不惬意。
  一人一豹用意识交流着。
  “宿主,你上个世界学了那么多东西,怎么不用呢?”
  “傻兰兰,你在上个世界的功能现在还能用吗?唔,就试一下能否将崽崽的身影投影在我面前吧。”
  “真的不行了?!”
  “每个世界都有各自的规则和限制。”
  司行简没有详细解释。现在知道了它就是那只蠢豹子,能吃能睡就行了,哪里还能要它多读书呢?
  天道也好,规律也罢。每个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自有它的演进轨迹。而他不过是一个来客,停留在这里不过百年,凭他一己之力怎么能改变历史的进程?
  上个世界有一个伟大的哲学家说过“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他能做的只是顺应历史潮流,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而已。就是不知道这只蝴蝶翅膀,会在这历史长河中引起怎样的波涛?
  之所以会选择造反,一方面是因为皇室要他死,他要想活而且还要活得好,直接把害他之人灭掉最为稳妥。另一方面,他也算是顺势而为。没有他,或许还会出现张行简、李行简。战乱年代的变数太多了,他一个人倒无所谓,现在还有个幼崽,还是他掌握主动权才放心。
  他的思绪愈加发散。
  这时车停了,听到外面刘三七的声音:“都打起精神来,注意警戒!万一神兽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兄弟的小命可都不保了。”
  刘三七装作来查看豹子的情况向司行简报告情况:“将军,斥候来报,前方有劫匪拦路。”
  司行简坐起身,“几人?”
  “能看到十三人,具体有多少埋伏还不清楚。”
  “我随你去看看。”现在的土匪都嚣张至此了吗?这百人的军队都敢拦,难道暗处藏着的人数众多?
  他驱马前去,看着前面的劫匪,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拿着的武器是锄头镰刀。再举目四望,隐藏着的也不过二三十人。与其说是劫匪,不如说是流民。司行简无奈叹气,示意刘三七将他们呵退。
  “朝廷的车,你们也敢拦,不要命了?速速退去!饶你们一命。”
  站在前面的一个流民声音毫无底气:“你们留下兵刃和粮食,我们就放你们离开。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刘三七嗤笑道:“你们不客气?你们这老弱病残,连个兵器都没有,拿什么对我们不客气?还是好好回家种地去!也是我们将......我看你们可怜,又不是那真的土匪,才饶你们一命。”
  那一群人就冲了上来。
  “勿要伤及性命!”刘三七冲着身后的士兵们吩咐了一声,就下了马,拿着未拔出鞘的刀打斗起来。
  现在司行简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名小兵,自然也要听从吩咐。他连刀都没用,赤手空拳就打斗起来。
  对方只是一群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如何打得过这一群上过战场的军人。纵使为了不伤人有所顾忌,这二十个兵不出一刻钟也将他们制服了。
  甚至大多数流民一看情况不对就立马逃跑了,只余下几个已经骨瘦如柴看起来像活不了多久的人躺在地上,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没有力气。
  刘三七这才拔出刀,上前一步,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恰好护住了他身后侧的司行简。“你们哪来的胆子?连朝廷的兵都敢劫。你们的头儿是谁?”
  躺在地上的人除了“哎呦”说不出话来。
  司行简欲去上前查看,就见刘三七想拦着他又怕暴露他的身份,就给对方一个安抚的眼神。直接走到这些流民身边挨个儿检查伤势。
  “没有受伤,大约是饿的。走吧。”
  因为遇到这样的事情,司行简也没有再回到车上,便骑着马在兰兰附近,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却没想到前方还有一波埋伏。
  “停!”
  士兵们立即反应迅速地围过来保护兰兰,戒备地巡视着周围。
  司行简取过弓箭,射/在自以为隐蔽得很好的蒲智的面前。
  “出来!”
  蒲智自知这埋伏被人看破了,再看对方的人数、装备以及这训练有素的反应,就清楚不是己方这只有朽戈钝甲的瓦合之众能抵挡的。
  他只有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在下蒲智,不知军爷是哪位将军部下的啊?我们这群人,也是被逼急了,只想讨点吃的。实在是眼拙,这就给军爷们让路。”
  刘三七请示司行简,看将军微颔首,打马上前,“我们是司将军的部下,从边关回来,有要务在身,现要回京。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朝廷军队也敢打劫!”
  “在下惶恐。若知各位是边关抵御外敌的英雄,我们便是饿死也不敢打各位军爷的主意啊!”蒲智深深作揖,语气也带着敬意和羞愧。
  “那照你这么说,还是要打劫别人了?此地的官府都不来剿匪吗?”
  “军爷这话可就严重了,我们就是一群吃不饱饭的老百姓,哪里就算得上土匪强盗了呢?您看我们这老弱病残,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怎么会豁出命来拿着这些就敢拦各位爷了?”说着就把身后一人拿着的刀扔在刘三七面前,刀已经豁了口。
  见这人油腔滑调,一直在买惨却不回应刘三七的问题,司行简不耐烦地向前。“你一介文人,怎么会和他们一道?”在对方开口之前,警告道:“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司行简几个问题问下来,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蒲智本来要提前进京,准备参加来年的会试,路过这儿被真土匪打劫,不仅钱没了,户籍文书也丢了。之后又遇见不少流民。他读书科举本来就不是为当官发财,而是抱着治国平天下的想法,希望能实现自己的抱负。所以他才会在赶考路上关注民生,一路走来是越来越失望。
  到了此地,彻底息了去参加科举的心思。
  两年大旱,百姓种的粮食都不够自己吃,当地官府不仅未上报实情,反而加重收税,闹得民不聊生,强盗横行。官府还是不作为,最终受害的还是这些老百姓。
  蒲智就带领一些流民也干起了拦路打劫的勾当,可他们比不得专业的土匪,说是打劫,却更像是在讨饭。之前那一拨也是他们一伙的,一方面是为了迷惑被抢的人,方便他们第二波人出其不意。另一方面也会有人实在可怜他们,或不想生事端,就直接破财免灾,他们也见好就收。
  只是最近一直没有进项,撑不下去了,才会来冒险。
  “反正怎么都是个死,不如拼一把。”
  离开之后,所有将士的情绪都有点低落,他们在边关拼死保护身后的百姓,可是这里没有战乱,百姓们过得还不如边关的百姓。他们也很久没有联系家人,不知是什么情况。
  晚上,司行简和刘三七守夜。
  他抱着软乎又热乎的兰兰,心不在焉地给兰兰顺毛。用意识交流着:“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好人吗?”
  “呜?”
  “像蒲智那般,能对弱者感同身受并极力救助的才算好人吧?我这样冷血之人,怎么会是好人呢?”他喃喃道。不像是在问兰兰,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修仙之时,虽只活了百余岁,但他见过太多活了千年的修者。凡人寿命不过百年,现在的这个世界的凡人寿命就更短了。今日遇见那些人因劳累和饥饿已经熬垮了身体,他们能再多活几个月甚至几年,在他看来并无太大区别。就如那朝生夕死的浮游,多活一两个时辰在人类眼里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们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活得这么苦,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他又想到原主那一家子,父子三人用生命践行“忠勇”。换做他,他是做不到的。
  他自嘲一笑,怎么变得这样多愁善感起来?他就是他,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认可,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好人”了?
  “呜呜!”兰兰摇着头反驳道。
  “我的灵力?反正再无可能飞升,继续修炼也没有意义。修仙界灵力逐渐变得稀薄,各处灵脉都在慢慢枯竭,或许想要活千岁都是奢望了。我只是想要试一试能否渡劫成功,果然失败了啊。”
  “反正那灵力对我也无用,做个聚灵阵引到招摇山下的灵脉中,举手之劳罢了,还能废物利用。”
  “上个世界做慈善,那大概是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况且那些钱我又不需要。”
  “登上皇位拯救黎民?呵!”他想起那个“心中有佛,所见皆佛”的故事,赞道:“没想到兰兰还心怀天下呢!”
  兰兰有些听不明白他的话,也不知道宿主怎么夸起他来了。只仰起头亲昵地蹭了蹭司行简的下巴,“宿主很好!”旋即转身向深山里奔去,融入了夜色之中。
  “将军?”
  “无事,它只是一直呆在车上觉得厌烦,出去跑两圈,会回来的。”
  兰兰觉得宿主一定是因为今天遇见那群人在挨饿而于心不忍,现在才这么愁。它现在可是豹子,宿主又这么宠它,一定要让宿主见识见识它的本领,为宿主分忧。说不定宿主会亲手给它烤肉吃。
  天将明,兰兰叼着一只兔子回来了。
  “你这一晚上,就猎了只兔子?”
  “嗷!”还有野猪!好多只兔子,这只最肥最嫩!
  兰兰邀功似的将兔子放在司行简脚边,“我把那些给那些流民们送去,他们能多撑一段时间啦!等到宿主当上皇帝了,一切都会好的!”
  司行简摸着它的脑袋夸了两句,“给你烤兔子。”
  它这点吃的对那百余人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这个时代的落后不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更不是一时就能有所改善的。
  之后返京路上不时会遇见流民。甚至还遭遇真正的土匪,这一次他们就没有那么仁慈了。司行简一路上也意识到各地民间情况都已经不容乐观,于是加快速度赶回京城。
  “你在里面等着,要不了多久的。”司行简和兰兰告别。
  兰兰被运往皇宫的御兽园,司行简等到天黑,悄悄回了忠勇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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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行简,无字
  哥哥:司居敬,字恭之
  表哥:楚伯瑾,字子瑜;楚仲琛,字子珵。
  元宵节/汤圆节快乐!
  我今天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