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出纳
  苗振华匆忙离开,我已猜到他不想再去谁家,迅速和干爹追赶上前,试探着问他还去不去别的户了。
  果然,他有些郁闷和尴尬地说:“不去了,这里的情况我了解得差不多了,再走下去也是一样,好了,你们的工作我很满意,继续干,好好干,我给你们加油。”
  我听他想回去,急忙拦阻:“苗县长,您这是要走吗?”
  他停下来,拉我到一边,小声说:“小许同志呀,没想到你给我出了大难题,虽然我也想给村民办件大事,但却做不了主,现在只能回去找彭县长专题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希望能帮到你们吧!”
  我听他有责备的意思,有些紧张,急忙解释:“苗县长您别生气,其实在俞王村,像他们这样情况的户将近占到一大半,并不是刻意带您去这么差的农户。昨晚,我和王支书去过这几家,感觉有一定的代表性,这才带您过去看看。”
  苗振华有些怀疑,盯着我看了好长时间才问:“那你说说这些家庭都有什么样的代表性,分明就是你们故意带去的。”
  我想了想就说:“苗县长您看呀,先说陈大爷家,儿子儿媳遇车祸意外身亡,家中只有两位老人还有不到六岁的两个孙子,低保户,靠政府补助养活,有老有小,就是没有顶梁柱,没有收入,存在空巢老人留守儿童的问题,但陈大爷并不抱怨,平时捡拾废品换钱贴补家用。凤霞家可能是全村数得着名的贫困户,上有年迈患病的公婆,下有痴傻的幼子,昨晚,我强行检查她家的伙食,没想到已经断了十多天的面,从邻家借十多斤陈面熬糊糊喝,在简易的塑料帐篷厨房里,我看到了当晚的面糊糊,已经发馊黏成一团,看得人就想吐,凤霞是被拐到这里来的,男人喝酒被冻死在外面,原本她是可以离婚再嫁人的,可是她任劳任怨留了下来,您可能也注意到了,她家院里院外甚至房间都看不到一丁点的垃圾,持家有一套,所以我在没和王支书商量的情况下,临时决定让她去村委做饭,当时没考虑能不能落实她每月一千元的报酬问题,这个还希望领导能帮忙协调解决一下。在我看来,凤霞这一类的家庭并不在少数,因为俞王村常年缺水,但大家都艰难求生,而且不等不靠,一方面是因为镇上村上没钱办事,另一方面他们宁愿抬水喝,也不想给县里添麻烦,民风朴实。最后去的那家,林伯伯之前去市郊建筑工地搬砖挣钱,林泉初中毕业后就赖在村里,酗酒赌博,后来因偷东西被人举报,判了三年,一年前才刚出狱,昨晚我和王支书过去的时候,他正和林伯伯吵闹顶嘴,我看不惯就骂了两句,后来他跪下求我原谅,我见他知错悔过,谎称有差事安排,原本是想给他希望,没想到他跪地感谢,还向林伯伯磕头认错,现在我骑虎难下,不过我已给他寻下一份差事,报酬的事我想想办法,不能再让领导为难了。”
  我啰嗦一大堆,没想到苗振华一直在听,耐心听完了我的解释。
  苗振华显然信服了我的说法,感叹道:“是呀,看来我刚才误会你们了。从林长寿家出来,我对你们有些生气,感觉受你们愚弄了。不错,你说的有道理,总的看来,这三家人都很淳朴,不是那种坐等靠要好吃懒做的人。他们自力更生,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还不抱怨村干部,不埋怨镇上县上,都知道村里会再次筹款,但他们变着法攒足劲支持村上工作,这一点我很欣慰,看到你们任劳任怨细致工作,我在实践中又受到了深刻教育。现在我可以向你表态,我虽是分管水利的副县长,但也想尽一些绵力。至于你向凤霞和林泉提出安排差事支付报酬的事,我找相关领导协调一下,给他们安排公益岗位也是可以的!总之一句话,我看到了你的工作劲头,也看到了你的工作热情,放手大胆开展工作,县上全力支持,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以后有困难就打这个电话,我会及时协调解决,给你加油鼓劲。”
  我记下他的手机号,才和干爹他们一路送行到车上。
  苗振华乘车离开,我们目送他远去。
  回到村委,龙书记拉我到一边,小声疑问:“小许,你老实告诉我,苗县长是不是不满意镇上工作才生气离开的?”
  我不敢隐瞒,解释说:“龙书记您多想了,起先他确实很生气,怀疑我们带他去了事先踩过点的农户,受陈大爷那样一折腾,有些下不来台,后来听了解释,才没再计较。他对我说要去找彭县长作专题汇报,这才急忙离开了的!”
  龙书记有些庆幸,放松下来说:“哎呀,差点吓死我了,还以为他看出什么才生气离开,对于人饮工程他是怎么说的,你觉得希望大不大,我们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
  我不敢乱说,想了想说:“他对咱们的工作比较满意,只说会协调争取,并没有做出什么保证,所以我们还要等上面的态度,再说水务局那边迟迟不派人下来勘测,这里也没法开展工作,不如先等一等吧?”
  “说的也是啊,那你接下来只有坐等吗?”龙书记有些疑惑地问。
  我笑了笑说道:“那倒不至于,我想还要继续宣传实施人饮工程的重大意义,把村民的心都聚拢在一块,这样,以后工作也顺利一些。”
  龙书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走开了。
  在村委用过晚饭,我们送走了龙书记和秦镇长。
  我怕干爹他们乱猜乱说,等得出空来,才召集到一块,说:“干爹,俞主任,张会计,有两件事我需要澄清和解释一下,凤霞替代干妈给我们做饭,算是村委临时聘用的,每月一千元,报酬月结,麻烦张会计帮忙计发。我想林泉承诺,会在村委给他安排差事,同样给每月一千元的报酬,但具体做什么还要等他过来商谈。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张会计着急,等我说完马上反驳:“许组长,这可不行,村里每年只有五万元的办公经费,出去修路补桥、水电碳等费用的支出,年底结余三五千已是最好的结果,给他们每月两千报酬,一年下去就是两万四,这是难以填补的缺口,而且我们这里不缺人手,不该这么办吧?”
  我急忙解释:“哦,忘了告诉大家,苗县长已经初步答应,会给我们解决两个公益性岗位的报酬问题,资金方面问题不大。现在我的疑问是让林泉过来干些什么工作合适?”
  俞主任有些犯难,想了想就说:“村里暂时没有空缺的岗位,而且也没他合适的工作,不如先让他等一等,等工程开始,看看有没有让他帮忙的事情吧?”
  干爹紧接着说:“小许,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挽救林泉,不想他再走上歧途,但我们这里的确不缺人手,而且也没什么差事,就听老俞的,先让他去外面找找工作,不行了再来这里帮忙,暂时不需要。”
  我犹豫一下,试探问道:“这我知道,但我有个提议,先说出来,如果你们觉着不合适,我们可以再商量,昨晚已经答应下来,或许待会他就会来问这事,我得提前想好对策,不然有些尴尬呀!”
  干爹带头询问:“你说吧,小许,这是好事,我们会同意支持。”
  俞则成和张守诚接连点头,大家都等着我说出来。
  “现在村里有会计,但出纳岗位还空缺着,我想让他作这个,一方面是出于财务精细化管理的需要,另一方面也算有名有份,他有初中的学历,算是村里少有的人才,我想给其他人树立榜样。”
  话音刚落,俞则成就站起来反对:“小许,不是我说你,林泉算哪门子的人才?之前偷了王二家里一头牛,被村里人当场捉住扭送至派出所,而且判了三年的刑,在这之前没少做过偷鸡摸狗的龌龊事,就算我们同意,其他村民也是不会赞成的,再说了,跟钱打交道,对他来说,那不是瞌睡遇上枕头再好不过的事吗?不行,选其他人可以,让他做出纳万万不行!”
  我刚想解释,干爹也站起来劝阻:“小许,这不行,林泉在村里没有声望,早把村民给坑苦了,让他加入我们,肯定也说不到一块,虽然他当着我们的脸,跪地悔过,但这种人转变得快,反复无常,可不能被他给骗了呀!”
  “许组长,你这提议倒是很新奇,只听过镇里县里有出纳岗位,但在村一级没听说这个,而且村里经费不多,每年只有五万元的经费,支出都是规定的,根本不需要多余的人手,难道你让做出纳是有别的意思吗?”
  我听张守诚话中带刺,知道他已经对我产生了很深的误会,才开始认真起来,不敢再遮遮掩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