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清白
  穆九出去后还没来得及点上烟,就听见魏东隅说:“何衍案子的凶手已经找到了,穆九,你清白了。”
  打火机的火舌在空气中燎了下又熄灭,穆九叼着烟惶恐地看着魏东隅:“那你是不是要把我赶出你家?”
  “呃……”魏东隅无语片刻,道:“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
  “没有啊,我本来就没有杀人,大明星的案子结不结我都是清白的。可是当初开车撞我的人还没抓到啊,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魏警官,你不能案子破了就撇开我不管了。”穆九拿下烟,小脸儿紧张地看着魏东隅,若不是碍于他现在正开着车,直接抱大腿的举动估计她都做得出来。
  和小命相比,尊严什么的都是浮云!
  魏东隅额上青筋跳了跳,说:“正常说话!”
  “除非你答应我不赶我走!”
  “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把你踹下车?”
  “……”
  在正常说话和被踹下车之间,穆九老实地选择了正常说话,“好嘛!”
  魏东隅见她神色委屈,顿时哭笑不得,收留她明显是他吃亏,某个混蛋说好的打房租,可至今还没看到一个子,哪家房东有像他这样先住后付的?
  “刚才陆红红的亲生母亲来警局投案,她指认是陆红红杀害了何衍。”魏东隅说。
  穆九不可置信道:“青姐的妈妈,你们不是说她早跑了?”
  “准确来说,陆红红的母亲当年带着儿子改嫁到了海城。陆红红之所以会来海城,也是听说她亲生母亲和弟弟在这里来寻亲,因为她奶奶后半辈子的愿望就是能再见一眼孙子。”
  穆九抽烟的心思已经没那么浓烈了,她把烟和打火机捏在手里,问:“这和青姐杀没杀人有什么关系?”
  “有,陆红红的杀人动机。”
  穆九想起之前的流言,脑中不由闪过一张苍白清减的脸,她呼吸微微一滞,问:“难道真的是因为阿才?”
  魏东隅颔首:“韦应生原名陆卓才,五岁那年,陆卓才被检查出过敏性紫癜肾炎,虽然病情反反复复,但是还能正常生活上课,就如你所见,他还考上了大学。五年前,陆红红找到她的亲生母亲,提出要带弟弟回去探望奶奶时,被她母亲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韦应生得了大病,不能跟她走。”
  “五年前。”穆九瞳孔微微一缩,她颤声道:“我记得青姐说她是五年前来的欢悦城,该不会……”
  魏东隅不置可否,目光怜悯地看了穆九一眼,声音却不带任何情绪:“陆红红的奶奶身体每况愈下,心中最大的怀念就是陆卓才这个亲孙子,但是陆红红的母亲怎么都不肯让儿子和她回去。不仅如此,她还拿出了陆卓才从小到大的就诊记录哄骗陆红红,说陆卓才的病不能长途劳累,只要他的病治好了就让他跟陆红红回去看奶奶,但要治好病,需要很大一笔钱。”
  穆九手里的烟被她捏得有点软,“不对,今天医生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她骗了青姐,对不对?”
  魏东隅颔首,“对,那时候陆卓才的病并没有严重到那个程度,陆红红的母亲因为带着个拖油瓶改嫁,儿子又是个病秧子,没几年就跟第二任丈夫离了婚。离婚后,她迷上赌博,陆红红找到她时,她已经债台高筑,只能夸大陆卓才的病情找陆红红要钱。陆红红知识不高,不懂什么是过敏性紫癜肾炎,更没想过亲生母亲会骗她,又急着带弟弟回家看奶奶,于是不明所以的她被母亲介绍去了欢悦城工作。”
  穆九听到此处,只觉手脚发凉,她回忆起阿青死前那个晚上夹着烟颤抖的手指,怎么也没想到,阿青竟然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卖进了欢悦城。她恍然懂了当时阿青眼底的凄凉,欢悦城就是个虎狼之地,最不缺衣冠禽兽,一个良家女孩进来,可算是毁了。
  “真他妈的不是人!”穆九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她捏在手里的烟早已断成两截。
  魏东隅眸色深沉,但刚才在警局听到陆红红母亲毫无愧疚的陈述时,他的反应并不比穆九好多少,只是老天爷往往热衷于雪上加霜。
  陆红红到欢悦城一年后,她奶奶因为突发脑溢血身亡,可惜的是,老人家临死前也没见上孙子一面。而这时,陆红红终于也意识到了亲生母亲的欺骗,她与母亲约定只要还清债务,就不许阻止她带弟弟走,她母亲被迫答应了。
  在这期间,陆红红出钱供陆卓才看病念书,以母亲朋友女儿的身份接近他,她拼命赚钱,想着等陆卓才大学毕业后,她就从良认回他,从此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却没想到陆卓才的病情会突然加重,恶化成尿毒症,需要换肾才能治。更让她绝望的是,她积攒多年的积蓄也被相好瞿平挥霍干净。
  陆红红山穷水尽,这才盯上何衍,并和瞿平合谋绑骗何衍,本为谋财,却谋出了人命。
  穆九听完魏东隅的话,久久不能回神,恍然想到一处不对劲,她问:“不对,魏警官你刚才说青姐的亲生妈妈指认她杀人,她怎么知道青姐杀人了,莫非她也参与其中?”
  魏东隅有些意外,被情绪左右下的穆九竟难得思路清晰,他说:“她并没有参与,说是指认,倒不如说是猜测更为合理。这五年,陆红红的母亲一直在跟她要钱,近半年因为陆卓才的病情更是变本加厉。陆红红不堪其烦,透露出她找到了跟弟弟肾源配型符合的人,她母亲怕儿子病好后自己再也要不到钱,就偷偷跟踪陆红红,这才发现了她在收集何衍的信息。”
  话落,车厢里一片沉寂。
  魏东隅看过去,只见夕阳的残影打在穆九脸上,她紧抿的双唇不见一丝血色。
  他想起,穆九从来一副吊儿郎当样,似乎从不知喜悲为何物,但因为阿青的悲惨遭遇,早已从警多年心硬如铁的魏警官此刻却有了些恻隐之心。
  嘴唇动了动,魏东隅刚想出声安抚,却听见身边穆九浅薄一笑:“呵,谁没有个天真浪漫时,可惜都被现实杀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