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赊美人心_分卷阅读_49
  可怜虽是可怜,可小姐却并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她舀过羊奶倒进瓷碗中,但精神却是高度集中,一边用勺子喂食谢福荫,一边眼神捎着小姐与对面的谢大人的神色,心中不由飞转,谢大人又是晚上过来,难道又想在这里夜宿?自从昨日营地回来,小姐心有怒气,两人定是不愉快,既然如此不待见谢大人,为何要拿糕点喂这个谢大人的痴弟?
  瑞珠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照顾着小童,一边拿眼晴偷偷在两人身上扫啊扫。
  她又怎么知道,她家小姐此刻心里的复杂情绪。
  便是连她自己都有些说不清的吧。
  她此刻正襟危坐,自顾自的以筷子挟盘中清炒玉笋,慢慢放入口中,只慢慢的嚼着,笋儿本清甜脆香,但此时食起来,竟吃出了一丝苦味儿。
  当初如果没有那么一鞭子,谢氏也许不会动了胎气,不动胎气,就不会体虚难产,若不是难产伤了根基,便不能生下谢福荫未满三年便离世了,如今,这一对失母的兄弟,如同讨账的债主一般,坐在她面前。
  她偏偏还要打起精神应对,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隐隐的愧疚之色,只怕露出一丝来,对方都要以此要挟威迫。
  就像对方所说,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马蹄下的一鞭子,那么她们檀家,就算不死在灭门之福上,恐怕也要命陨此人之手,檀婉清丝毫不怀疑,对踩踏自己母弟一尸两命仇人,这一声令下便百人头落地的人,会用什么样的狠辣手段复仇。
  这么想起来,檀婉清便觉得两额天仓处,开始隐隐发疼。
  那一鞭子打了也不是,不打也不成,纵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因这么一件意外之事,自己陷入两难之地,进退不得。
  没有叹气习惯的檀家大小姐,也不知在此事上,心虚退让妥协了多少次,叹气了多少次。
  此时连食欲也不振起来,但放下筷子又显尴尬,只得再次将筷子伸入离她最近的玉笋中,这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竟是连着挟同一盘菜而不自知。
  刚伸到盘中一块笋处,便与另一双筷子碰在了一起,挟在了同一块笋上。
  不用抬头看,也知道这双筷子的主人是谁,檀婉清手一顿,也不言语,直接移到另一块笋处,刚要去挟,另一双筷子也同样放开,与她又挟在了同一块上。
  檀婉清忍了忍,也懒的去争,便直接移开去挟另一块,刚要挟起来,那筷子也挪了过去,两双筷子又挟在了同一处。
  桌上的烛光摇曳,映着人脸半隐半现,檀婉清面容本隐在暗里,此刻也不得抬头皱眉看向对方。
  而那掌管着一个城池的谢大人,此时也是面色微冷,眼神暗然的盯着她。
  这就是不满意她的态度。
  带着弟弟前来便是要提醒她的罪过。
  挑衅中或许还带着昨日的余火。
  檀婉清心下也泛起微微烦意,收回了筷子,虽说早有心里准备,却也难掩眉宇间的失落,衍生念头,只觉得一遭跌倒,受制于人后,便是如同这般,连挟一块笋都不能随心所欲。
  离开檀府短短的一年,她却已经快忘记,自己也曾是宰相府内决定无数人命运的人,如今,却是连势都掉了大半,忍气吞声也已不够,离卑微曲膝已不远矣。
  便是对方筷子很快挟起了一片腊肉,放到她粥碗里,她却再没有入口的*了,慢慢放下了筷子。
  而一边的瑞珠,眼晴已经将刚才的两人间的暗波汹涌,看的清清楚楚,筷子连碰三下,她的心就猛跳三下,生怕两人再像那日般冲突起来,动起手脚于小姐不利。
  由不得不怕,以对面那人的武力,她与小姐在其面前便如两只鸡一般,单是食指拇指便能捏死了。
  好在小姐忍着放下了筷子。
  这一顿饭本就吃的心惊胆颤,瑞珠巴不得早些结束,见状,立即将最后一块奶黄糕塞进谢福荫手里,急急道:“福荫也是吃饱了,奴婢这就便将桌子收拾了吧……”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害怕,竟是连许久不说的奴婢两字,又出了口,说完也不敢看对面的谢大人,急忙下地收拾起来,生怕一个不好,惹的对方一怒,将桌子掀个落花流水。
  其实谢承祖倒是从未对她们二人用武,可大概是受到进城时,那百人的人头影响,煞星狠辣的印象,恐怕是深深印在了瑞珠脑海里,从而变成他做出什么都不觉得奇怪的惧意。
  檀婉清已不是天真烂漫哭哭啼啼的少女,无论做什么事,哪怕是愤怒,都要考虑后果,以及她这样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得到羞辱还是能让她得到喘息的空间,亦或者对以后有利的帮助,总要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能承担什么结果,才能决定去做什么事。
  而此时,这样的境况下,触怒对方或是翻脸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而她昨日将军衣当场脱下还给对方时,本还以为能阻一阻这个内心深处其实心高气傲的谢大人,能让她有几日时间好好思量契约失败后,接下来的事。
  可直到瑞珠动身拾桌,对方也是坐在原处,并未起身,也似乎并没有打道回府的样子,只是将手中的筷子也放回了桌上。
  在他一下放筷,檀婉清便低声开了口,“谢大人,今晚可是要留宿西屋?”
  正收拾碗碟的瑞珠,顿时也竖起了耳朵。
  谢承祖看着烛光下清冷无欲,丹唇白肤的女子,想到当年高高坐在马上的时候,嚣张跋扈的傲然,再看如今处于低势时,又一副容忍内敛的谦卑,似乎只要不碰到她的底线,她从来都能扮好自己各个时期的样子,能曲能伸四个字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可是不知为何,她越是这般,他越觉得心头火烧的厉害,尤其是她看到吃完糕,歪在旁边已有睡意的幼童,那般心下稍定的样子。
  原本打算只带福荫过来看看她的谢大人,此时却是改了主意,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自然要留下。”
  瑞珠也是松了口气,拾了桌子,连忙跑到西屋收拾一番,好在她便担心再出前些日子留宿的事情,早早便余了被褥,此时派上了用场,再想着这谢大人带了弟弟,总也不会顾念些,倒是不必担心为难小姐了。
  烧兑了水后,瑞珠便赶紧让谢家两兄弟出了东屋,净面洗漱。
  而东屋的檀婉清听着孩子的声音,便也放下心来,除了发饰,净了手脸,才光着脚上了青沿,去取柜中松软带香的被褥出来,刚刚合上柜门,便听到房门响起。
  接着听到门拴落下的时间,她未回头,只以为是瑞珠,边跪在炕沿铺着床被,边随口问道:“安顿好了吗?”
  没有听到身后人的回答,她手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此刻,站在青砖沿边的竟不是瑞珠,而是……
  当她目光落在了上了栓的门上,脸色顿时一变,便再也顾不上鞋,光着脚踩在青石之上,就要去打开门,她的动作不慢,可有人却比她快数倍。
  “你不要碰我!”冷静的面具终于维持不下去的檀婉清,抿着玉齿,竖着眉头,用力且恼怒的甩开他的手。
  对方却似比她更用力,更恼怒般,强硬的将其抵在门侧的墙边,“我偏要碰!”
  檀婉清几乎被他在耳边吼的这四个字惊呆住。
  “想碰的不得了……”喃喃说完,便低头向她耳畔吻去。60
  第六十一章
  长年习武,眼前人身上的肌肉,块块似铁,这样的一身壮骨,压在身上,只怕沉的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女子的贞洁贵于生命,可惜,不是土生土长的人,没有这样深的觉悟,虽然多年的生活,檀婉清变得越来越随波逐流,但檀家败落后,逃出命来,她也有过心理准备,逼不得已时,拿出来交换些生机……
  当然,这只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
  眼前的状况,让她本就有些糊涂的脑袋,此时更是空白一片,她的眼神甚至有些迷离,仿佛重影无法焦聚一般,她不由闭了闭,又睁开,望着俯下身,看着她,离她很近的脸。
  她感觉到大而有力的手,将她柔嫩的手腕压在两侧,**不止。
  似乎感觉到她的恐惧,在眨也不眨看着他的瞳孔中低下头,含住了嫩粉的唇瓣,将她的闷疼的声音吞进了腹中。
  没错,她是恐惧的,但并不是恐惧男女此事本身,而是来缘于这具身体缺陷。
  短命的缺陷!
  当年檀婉清的母亲,天生绝色,男人惊艳,女人羡慕,可外人却只闻其美貌,不知内情,天生体弱多病,药丸参汤长年不离身,便有宫内的御医开出百八张方子,也没有扭转她早逝的生命。
  檀婉清自很早起,就发现了身体的异样,与母亲同样的嗜睡,精力不济,耐痛力低,正因为有过正常的身体,才越发感觉到此时的不正常,十二岁那年,她慎重并详细的从府里当年跟着母亲的几个嬷嬷口中,一点点问清楚当年的种种。
  早年,生母未嫁时,身体虽是嗜睡多病,却也正常,可自从嫁与檀家,便越发不济。
  随之夫妇恩爱,也越发变得精力不济,多病多症,并难以受孕,十七岁嫁进檀府,直到二十八岁才勉强怀了一胎,产后没两年便香消玉陨。
  檀婉清查到越多,便越心慌,因她与母亲这种无什么病,却短命的体质足有八分像,而过些年,随着年纪增长,她也越来越多嗜睡,力微,精力差。
  她倒也不信命,上好的养身方调养身体五脏六府,得檀父喜爱后,府中一些琼浆玉液,鲜参绿泉也从不吝啬于她。
  除去日常口食温养,作息规律外,又常以骑马锻炼体力,也正是这般的小心谨慎的养护身体,如今才能在这片兵荒马乱中活下来。
  可对于檀婉清来说,这样的体质,仍然是摆脱不掉的阴影。
  母亲新婚那日后的事,虽全府上下瞒个彻底,可当年的嬷嬷却是知情的,据收拾的人说,那夜铺盖卷起来,连底下的喜褥都沾透了,夫人足足养了快十日才能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