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落樱重现
  日落月升。
  南瑾瑜盘腿在榻上打坐,复杂的心情已经持续了大半日。
  老夫人说的半夜看戏,只怕根本不只是看戏那般简单,毕竟她将册子交与自己,难道不是要她负责打野的么?
  “姑娘,子时过了。”
  青衣走进里屋,瞥了一眼远远的蹲在树梢上的夜白,脸色有些黑。
  这小子最近是得了失心疯么?整日整日的跟在她后面,有时候她也怀疑自己多想了,不过很快便打消了那些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们虽都是侍卫,但是却有着天然之别,夜白天资极高,自幼便跟在主子身边,也是挂了公职在身的,而她自己不过是个婢女,就算同样出自侍卫营,如今依旧没能脱了奴籍……
  谈婚论嫁这等事,她这年纪当真还早,寻常人家的婢女都是主子给指个人家,她跟着姑娘,日后定然也能找个老实人家,过安稳的日子。
  “嗯?你怎么还不睡?”
  南瑾瑜见青衣盯着两只熊猫眼立在榻前,明明是在和她说话,但是那神色却像是失了魂般,着实奇怪得紧。
  “奴婢……这便去睡了。”
  青衣咬了下唇,转身欲走。
  两时辰前小姐便吩咐她去歇着了,待到有事再起来,是她自个儿不愿意回偏房休息,毕竟外面蹲着那家伙是个面皮厚的,她一点儿也不想同他说话!
  “咦?那不是夜白吗?”
  南瑾瑜假装这才看见树梢上的人,还抬手冲他挥了挥,算是打招呼。
  这小子可以呀,追青衣很上心嘛!
  不过这丫头好像不怎么愿意搭理他呢,这俩小孩儿怎么吵架了么……
  “嗯。”
  青衣应道,垮着脸走到外间将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南瑾瑜眨了眨眼,八卦的兴致来了,笑道:“他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青衣摇头,见南瑾瑜居然也看出端倪来,便没再藏着掖着的。
  “那你们这是吵架了?”
  南瑾瑜不解道,前世做心理医生的那段日子她可是遇到过很多情感困惑最后导致抑郁的,尤其是青衣这种闷葫芦,凡是都喜欢藏在心里。
  “也没有。”
  青衣继续摇头,见南瑾瑜已经收敛了真气,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吭声也不说话。
  “那这是怎么了?青衣小姐姐移情别恋了么?”
  南瑾瑜调笑道,夜白性子活泼,和青衣这闷葫芦极相配,况且一早在秦王府的时候,她便发觉夜白对她十分照顾,想来也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才对啊……
  “姑娘这话……”
  青衣叹了口气,清秀的小脸板着,没有丝毫笑意。
  “难不成还真被我说中了?”
  南瑾瑜瞠目结舌,循循善诱道。
  青衣这丫头与她说过最长的一次话,便是百花宴那日回来闹别扭之后,平日闷不吭声的活脱脱能把人憋个半死啊,她这要是不上点儿心,非要憋出什么心理疾病来!
  “怎么可能!”
  青衣抿唇,视线停留在桌上的茶盏,道:“以前奴婢总觉得,夜白整理里不怎么正经,定不是个托付终身的好人选,再加上我们一道长大,他什么性子我很清楚,玩性大对什么人都嬉皮笑脸的。”
  “嗯,瞧着是那么回事儿,所以呢?”
  南瑾瑜点点头,难怪这丫头一直对夜白爱答不理的,原来是怕他是个多情种么?
  “后来……就是最近,他好像时常有事无事便来寻我,次数多了我也觉得不大对劲,只是心里却宁愿他不来,我们还同以前一样,不好吗?”
  青衣叹了口气,垂下眼睑不说话了。
  “唔,你是担心他对于不过与旁人无异,过了这阵儿新鲜劲儿便会如以前一般,将心思用在别人身上了吗?”
  南瑾瑜心下明了,女子大都是细腻的情感动物,青衣这丫头本就早慧,比起小丫头模样的绿梢,年纪长得不多,这心思却重的多。
  “嗯……”
  青衣点点头,以前侍卫营中没有女子,但是烧火做饭的厨娘们却都喜欢领着女儿去营中打下手,夜白认了多少个干妹妹,她三日三夜都数不过来!
  “所以你便这么躲着他,白日里不搭理,夜里也不见,准备晾着他让他自个儿难受一阵儿,多碰几次壁他便会放弃了。”
  南瑾瑜失笑,这冷处理的办法,对待仇人还是有效的,但是拿来处理感情问题,就真是太差劲了。
  “姑娘是觉得奴婢这么做有何不妥吗?”
  青衣听出她话里话外的用意,不解的看着她。
  撇开给他做妾一事不谈,夜白是个够义气的好伙伴,过了这一阵儿他或许会不高兴,不过等他找到了新的妹妹,便会忘了这事儿,届时他们还是朋友,还能如从前一般喝酒聊天看月亮。
  “妥……”
  南瑾瑜认真的看着她,见她居然起身准备离开去睡觉,哭笑不得。
  “唉唉!我说妥你就信了么?青衣小姐姐你这是妥妥的坑害良家少年郎啊!”
  “啊?我坑害谁了?夜白么?”
  青衣诧异的转过脸,小脸上写满了震惊。
  “自然是啊。”南瑾瑜点点头,好整以暇道:“我说的反话你没听出来?试想如果你一言不发就整日整日的晾着人家,他会怎么想?”
  “我哪儿知道他会怎么想?”
  青衣揉了揉太阳穴,揣测人心这等事比练功难多了,她打架可以,动脑子不行。
  “若是你与他有仇,只管晾着他,直到海枯石烂,她都会对你耿耿于怀的。不过你们既然是朋友,该说的话不若当面说个清楚,这般日后也好相处。”
  南瑾瑜扶额,这单纯丫头的脑回路怕是走的直线吧?
  “唔,奴婢明白了。”
  青衣仔细品了片刻,朝南瑾瑜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南瑾瑜觉得自己干了件好事,该日让夜白那小子帮忙跑个腿什么的不在话下,忽然愣住了,因为她听到了不想听到的话。
  “你日后别来再来找我了,除了公务需要,别整日跟着我,看着你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青衣姑娘历来耿直,这般冷酷无情的话从她板着脸的小嘴中说出来,杀伤力可想而知。
  “……”
  夜白一脸震惊的看着青衣,娃娃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了,南姑娘劝了她半天,这便是她的真心话么?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同你说话呢!听见没?”
  青衣蹙眉,她想过了,宁做小户人家的妻也不做大户人家的妾,夜白这样的多情种,不适合她!
  “听见了,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夜白的娃娃脸显得十分沮丧,没有半点儿平日里的嬉皮笑脸。
  “行,那你回吧,主子身边需得有人照应。”
  青衣摆摆手,心下虽有些不忍,但是还是出言赶人。
  于他而言,自己和那些干妹妹无甚区别,但是她终究没他那么潇洒,她看不懂他,他想必也不懂自己。
  “嗯……”
  夜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月色中。
  脚步声渐行渐远,南瑾瑜如遭雷劈的立在窗前,头痛欲裂。
  她真的是高估了这丫头的智商啊,这这这直接将人给劝没了,还不如之前呢!
  咣!咣咣咣咣咣……咣!
  南瑾瑜尤在发呆中,忽然传来一阵锣声。
  睡梦中的南府渐渐苏醒,各房各院陆续传来声音,打断了南瑾瑜的沉思。
  “小姐,来了来了!。”
  绿梢睡眼惺忪的进来,许是因为没睡醒所以没发现青衣有何异常。
  “走吧,咱们出去看看。”
  南瑾瑜衣冠整齐的走出房门,见青衣面色如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有些事旁观者清,但是感情的事情不同,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处理又是另一回是,没个准儿的。
  清风苑比较偏僻,锣声震天巡府中响过后三回之后,待她们主仆三人走到前院之时,整个国公府的人已经乌压压站满了。
  各房各家从主子到仆从,只要是活的一个不落全都到齐了,包括许多先前完全没见过的陌生脸孔。
  “瑾瑜见过祖母、国公爷极各位长辈,万福!”
  南瑾瑜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面无表情道。
  “瑾瑜丫头来了,母亲这下可以宣布是何事了?”
  朱氏黑着脸,看南老夫人的眼神带着恨意。
  自打前些年分家闹得那般不快之后,国公爷与她便生了嫌隙,每月到她院中得次数屈指可数,留宿更是少之又少,今儿好不容易因了琯琯回府留了下来,结果却半夜三更的被吵醒,也不知道这老虔婆究竟要作甚!
  “对呀,母亲半夜响锣召集各房所有人,所为何事呀?”
  南国公心有龃龉,但语气依然是和蔼恭敬的。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便开大门吧。”
  南老夫人一挥手,便有侍卫将南府大门打开,随即外面明晃晃的火把涌进来,为首的人郝然是京兆尹徐天明。
  “徐某见过南老夫人,国公爷。”
  徐大人行了个礼,身后的衙役迅速将南府众人围了个圈围起来,惊得众人齐齐变脸。
  “徐大人这是何意啊?深夜带人围了我南府,领的何处旨意?”
  南国公面不改色道,心下未免有些伤怀。
  前几年分家之时因了母亲偏袒三房一事,与朱氏闹得十分不快,如今这历史又要重演了么?
  “国公爷言重了,徐某前来是因贵府有人报案,事由是库房失窃,因数额巨大是以才这般兴师动众,惊扰了国公爷与诸位,实属无奈。”
  徐大人笑着答了,说话的语气却半点儿没有抱歉的意思。
  京兆尹徐大人素有铁面无私的青天称号,别说这里是南府,就算是皇宫里,只要有案子他也敢照办不误。
  “库房失窃?数额巨大?”
  南国公眼皮子跳了下,响起晚膳时朱氏与他提起的建议,心下略有些不满,朱氏不说为琯琯铺路需花些银钱打点么,怎么便扯到库房失窃上了?
  “国公爷许是还不知情?这具体数额是多少,还需搜了之后才知道。”
  徐大人抱拳道,眼神若有若无的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
  这国公府可真够能闹腾的,上午惊动了秦王殿下着人请他来拿人,下午便有南老夫人拿了令牌来请他查案……
  “放肆!国公府岂是能随便让人搜的?”
  朱氏面色发白,想到今日冲动之下便应了琯琯的许诺,不想她竟然这般明目张胆的领了人去搬东西,这下糟了,被这个老虔婆拿了把柄,无中生有闹大了!
  “放肆的是你!朱氏,徐大人是朝廷命官,老身请来查案的,你这般心急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南老夫人冷笑,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
  这个家是姓南的,绝对不能任由她一个忘恩负义的外人拿捏在手中!
  “就是呀!国公夫人这般激动,莫不是你监守自盗了?”
  殷氏掩着唇,阴阳怪气道。
  锦绣丫头今日受了南瑾瑜的欺负,谁知道是不是朱氏指使,这国公府就是见不得他们好,任何时候都变着法儿的压榨得利。
  “你!”
  朱氏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心绪不宁的看向南琯琯,却发现她面色如常,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徐大人秉公执法,请吧。”
  南国公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做了个请的动作。
  “既如此,那国公爷与诸位稍候片刻,”徐大人笑着应了,转头下令,“搜!”
  “是!”
  众衙役散开,火把迅速散布到南府各个角落。
  大房与三房皆是一副看戏的神色,南瑾瑜始终面色如常,有这般决断与胆色的南老夫人,当年是如何在分家时败给了朱氏的呢?
  半柱香后,查探的衙役纷纷来禀。
  “大人!东边、南边查探完毕,无异常。”
  “西边除了西暖阁之外,空置院落无异常,西暖阁足迹众多,只怕是府内盗窃。”
  徐大人沉吟片刻,道:“北边呢?都查过没?”
  “西暖阁?徐大人说失窃的是西暖阁?”
  南国公怔然片刻,随即眉头紧蹙,看朱氏的神色也带着十足的怒意。
  这么多年他都未曾让人进去过的西暖阁,竟然失窃了?数额巨大的会是何物不必多想他也能猜到!
  “正是!据老夫人送来的册子上书,西暖阁失窃之物数量庞大价值连城,寻常人家定是锁在库房中严加看管的,不知国公府是否因为一时疏漏,才让小人钻了空子呢?”
  徐大人说完,眸光早已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南府这趟浑水皆由一个女子引起,若不是今日亲眼见了南瑾瑜,只怕他也会感叹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西暖阁不是封了许多年了么?这白大夫人生前乐善好施,不想这贼竟然这般不长眼,偷到西暖阁去了!”
  一直沉默的大夫人忽然开了口,手中的佛珠却转得更快了几分。
  “就是呀,正所谓家贼难防,白大夫人当年出嫁的情形我这会儿还记得清清楚楚呢,也难怪遭贼惦记,那可是一百八十多抬的嫁妆,风光大嫁!”
  三夫人殷氏附和道,倒三角眼有意无意的瞟着朱氏,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南府中的老人众人皆知,若真真论起来,那死去多年的白大夫人才是国公爷的正妻,她朱氏当年是如何伏低做小讨好老夫人之后才抬了平妻的,这才短短几年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如今白大夫人的女儿回来了,还是个这般狠辣的绝色,想来这过国公府就要变天儿了!
  “你们信口雌黄!”
  朱氏慌了,涂了丹寇的指甲掐进肉里,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南琯琯,见她依旧面无表情也没有要开口辩解的意思,终于将脸转向了身后的南锦瑟。
  “母亲稍安勿躁,稍后便会有结果了,这等大事着急也是无用。”
  南锦瑟劝道,平日里娇俏的笑脸这会儿半分笑意也没有,仔细看的话,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就不该为了讨好姐姐跟过去的,她生得晚,出生之时起西暖阁便是封院的状态,一时好奇心起便去瞧了几眼,不想竟然惹上了祸事……
  “瞧瞧,连锦瑟丫头都明白的理儿,国公夫人未免也太不知事了。”
  殷氏捂着嘴笑道,眼底的嘲讽越发深了。
  就凭她朱氏一人之力,如何能与他们一家人斗?
  “西暖阁失窃,敢问徐大人失窃之物皆是些什么?”
  直到现在,南瑾瑜才缓缓开口,素白的小脸上带着哀戚之色,并无半分担忧。
  “这……南大小姐竟不知么?”
  徐大人诧异的瞥了南瑾瑜一眼,又看了眼南国公,见他面露哀伤,才道:“失窃财物约莫是南大小姐生母的嫁妆,金银数额虽不大,但珠玉较多,倘若置换成金银,称得上价值连城!”
  “价值连城么?”南瑾瑜微微闭了下眼,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多谢徐大人解惑。”
  “长姐莫要太哀伤,今日已是受了伤,还是静待案子水落石出吧。”
  南瑾宸走到南瑾瑜身侧,说话的语气竟然也带了十分感伤。
  “嗯。”
  南瑾瑜颔首,陷入了沉默。
  两张过分出挑的脸放在一块儿时,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他们身上,竟生得这般相似。
  不过话说回来,四姨娘曾是大夫人的贴身婢女,他们的母亲都是出自西南白家,因此生出来的孩子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也实属正常,况且还是同一个爹!
  又过了半个时辰,检查北边院落的衙役纷纷回禀,最终只剩下南琯琯的院子没回,众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这最远的晨曦园都查完了,为何含玉园还未查完呢?”
  殷氏摆弄着帕子,意有所指的看向南琯琯。
  向来眼高于顶的南琯琯这次要栽在个山野丫头的手上了,想想还真是挺兴奋的呢!
  “莫不是含玉园有鬼呢?”
  南锦绣得意洋洋接话,似乎已经忘了早上被南瑾瑜收拾的场面。
  毕竟母亲说了,南瑾瑜再如何厉害,这府中也还是老夫人说了算,这么多好东西不可能给南瑾瑜一个人陪嫁……
  “报报报……大人!”
  不远处黑暗中有人跑来,一个衙役失魂落魄的冲到前院,仔细一看他手中没有火把,浑身湿得像被水洗过般。
  “何事惊慌?含玉园发了了何事?”
  徐大人顿觉不妙,这盗窃的主谋一早便指向了南琯琯,但是她的神色却始终镇定自若,倒是朱氏看起来更为紧张些。
  “启禀大人,含玉园中……闹鬼!死人,满地都是死人!”
  说到闹鬼两个字时,衙役忽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那模样着实吓得不轻。
  徐大人与南国公交换了眼神,见对方微微颔首,便道:“怪力乱神!哪有什么鬼?给我起来前面带路!”
  “是!”
  衙役被人架起来,火把通明向后院走去,下人都被遣散了,只有主子们留下继续看热闹。
  南瑾瑜走在人群后边,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正主的记忆竟然感同身受,不免有些怅然。
  她一直觉得自己与这个南瑾瑜是不同的,但是日子越久越发现,她们似乎有很多心灵上的共鸣。
  “长姐,你还好吗?”
  南瑾宸忽然伸过个脑袋来,将走神的南瑾瑜吓了一大跳。
  “嗯,我没事。”
  南瑾瑜拍拍他的脑袋,觉得他这模样颇像自己养过的小宠物,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
  “喂……”
  南瑾宸忽然瞪大了眼,发觉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人与自己的随从,神色才缓和些,“我明年就及冠了,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我只比你小三个月!”
  “我知道。”或许是三分钟呢?
  南瑾瑜勾了下唇角,莫名觉得他比之前顺眼了许多,不经意拂过他的肩膀,道:“你会点儿什么别人不会的么?”
  “什么叫别人不会的?”
  南瑾宸狐疑道,看南瑾瑜的神色见鬼一般,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四姨娘自幼便教导他,自己会异术之事断不可说出去,大燕曾经将拥有异术之人视为妖邪赶尽杀绝,就连父亲也是不知道的……”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南瑾瑜勾了下唇角,继续追问:“说呀!会什么?我很好奇!”
  “不不不,姐姐你这不是好奇,是害我呀!我不过是可以隐身,正人君子行事磊落绝对用不上这梁上君子的异术,您还是别为我操心了吧!”
  南瑾瑜惊讶的瞪大了眼,看了看南瑾宸那张正气凌然的脸,点点头,“不说算了,我就随口那么一问。”
  “哦……”
  南瑾宸见她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样,转身超前走了,才松了口气。
  好险哪!不知为什么看着她那双眼自己差点儿就将真话说出来了!
  青衣紧跟在南瑾瑜身后,因为他们走得慢又聊了会儿,早已与众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姑娘,为何与南大公子这般要好?”
  “你吃醋呀?”
  南瑾瑜冲她神秘一笑,逗得绿梢都笑出了声儿。
  “可不嘛!青衣姐姐平日里最喜欢小姐了,这会儿见小姐待见别人,心里吃味了呢!”
  绿梢打趣道,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没有进入夜间状态。
  “你这张利嘴,怕是只有吃的堵得住。”
  青衣摇头,竟然没与她争辩。
  原以为,回绝了夜白她这心里便清净了,不想变本加厉的难受起来,这是为何呢?
  含玉园。
  南瑾瑜和南瑾宸慢悠悠赶到的时候,含玉园已经被封锁了。
  众人神色凝重,许多女眷都是惊吓过度的模样,连同之前闹腾的殷氏也面色发白一言不发。
  “里头这是怎么了?”
  南瑾瑜不解道,见大房与三房年纪尚幼的都回去了,只剩下长辈,就连南锦瑟、南锦汐与南锦宁也都离开了。
  “撞邪了。”
  朱氏瞥了南瑾瑜一眼,脸上的得意之色与先前的对比十分明显。
  她一直担心琯琯这性子容易遭人下套,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撞邪么?”
  南瑾瑜蹙眉,踮起脚尖往院中瞥了一眼,险些吓得尖叫。
  含香园中,满地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不用仔细看,她能看到这些人死状凄惨,满身血污,仵作与衙役正在检查确认,众人皆十分沉默。
  “若非撞邪,又怎么会这死的这般蹊跷?”
  朱氏轻飘飘道,声音却有那么一丝不自然。
  那些人当中许多跟她的年头不短了,虽说她向来赏罚分明,但是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忽然间失了这般多心腹……
  “这倒也是,若非撞邪的话,这些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会聚在一起暴毙了呢?”
  南瑾瑜点点头,瞥见南老夫人铁青的脸,以为她是因为失了整治朱氏的大好机会不悦,便也没再说什么。
  南琯琯养药人的事儿,朱氏显然是知情的,但是南老夫人是否也知道些什么呢?
  “什么叫聚在一起暴毙?这些人死的这般诡异蹊跷,就连徐大人都说了需花些时日查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不要胡乱揣测了。”
  朱氏先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又回来了,老夫人前算万算,决计想不到事情会以这般草草收尾。
  哪怕他们拿着那些嫁妆兴师问罪,参与搬运之人尽数离奇死亡,足以将琯琯的嫌疑一笔勾销。
  “国公夫人言之有理,既然失窃财物找到了,便交由祖母着人清点搬回库房去,日后有专人看管,也省了再发生这等祸事。”
  南瑾瑜打了个哈欠,淡淡道。
  老夫人要的是财,顺便打压下朱氏的嚣张气焰,打压不成许是气得狠了,连钱财都忘记要收回去么?
  “嗯,既然瑾瑜丫头这般说了,待到里头清理完,便着人将东西搬进府中的大库房吧。”
  南老夫人恍然回神,面无表情的回看了朱氏一眼。
  她这是养了个多么心狠手辣的孙女啊?这么多年将南琯琯与南锦瑟培养成燕京贵女的一股清流,却不想……
  “但凭母亲做主。”
  南国公深深地看了朱氏一眼,眼底的惊惧迅速掠过。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南瑾瑜却迟迟高兴不起来。
  回到清风苑,她的思绪却始终不能安宁,只好盯着一双黑眼圈继续打坐。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的是否便是今日这情形?
  秦王府。
  厚重的白檀香烧得正旺,房间里却异常冰冷黑暗,没有半点人气。
  夜白推门进去,将温火膳放在桌上,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夜影,硬着头皮道:“主子,您这般坐着已经过了大半日了,先吃点儿东西吧。”
  原本今日算是个好日子,主子与南姑娘说开了许多话,结果却被一封加急的火漆信笺给打断了。
  “放着吧。”
  银色身影有些颓然,靠在黑檀木榻上似乎快睡着了。
  夜影继续给夜白使眼色,扑克脸上的担忧越发重了几分,就差亲自教他如何劝主子进食了。
  “咳!主子,方才属下去了趟南府……”
  夜白深吸一口气,将方才线人来报的消息假意说成是他看见的,如今怕是只有南姑娘能让主子有些食欲。
  “嗯?”
  萧琛微微转过脸,苍白的脸上闪现着几分若隐若现的浅色血线,整个人嗖嗖的冒着寒气。
  夜白微微瞥了眼桌面上冻结成冰的茶水,硬着头皮道:“主子先用膳,属下喝口茶与您细细说来?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儿了。”
  “……”
  夜影扶额,夜白这小子怕是皮痒了,竟然敢用这种法子诓骗主子,他以为自己个儿在茶楼说书呢!
  “嗯,摆膳。”
  倚在榻上的身影忽然坐起来,连带着周围的寒意也散了几分,显然是同意了。
  “好嘞!”
  夜白笑嘻嘻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开,又撤下了案几上的冻茶,一副唠家常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开心果。
  夜影瞪大了眼,随即弯了下唇角,扑克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来。
  “南府发生了何事?”
  萧琛睨了眼十数年如一日的温火膳,忽然有些怀念那日小厨房昏暗油灯下那晚辣得流眼泪的番椒面。
  嗯,那只野狐狸做出来的东西和她人差不多,味道特别。
  “这大半夜得,南府西暖阁巨额财物失窃,南老夫人着人报了案,京兆尹徐大人亲自去查了。”
  夜白见他挑挑拣拣没怎么吃,不断地朝夜影使眼色。
  “主子这菜可是不合胃口?不若属下遣人换几样?”
  夜影百思不得其解,他就出去了几日,为何主子会对南府的事儿这般在意?
  “不必了,都一样。”
  萧琛摆手,视线停留在夜白脸上,“然后呢?”
  “哦,然后啊,查来查去,便将盗窃之人锁定在了府内之人,毕竟数目众多不可能众目睽睽消失了吧?”
  夜白煞有介事说道,见萧琛听得并无兴趣,一拍脑袋继续编。
  “南姑娘瞧着精神有些不大好,想是这两日没睡好,跟着众人查案又折腾一宿。”
  “后来呢?查到谁了?”
  夜影见他插科打诨不说正事,急得想揍人了。
  这小子年纪虽小但好歹也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学会的东拉西扯编故事了?
  “她没睡好么?今日瞧着确实有些困倦。”
  萧琛忽然停下筷子,若有所思道:“早知道中午便不在那儿留膳,让她睡一会儿。”
  “……”
  夜影见鬼般瞪大了眼,主子这是何意?当真看上了那个满嘴谎话还喜欢占人便宜的南家大小姐么?
  “咳!主子说的是,下次属下会多留意。”
  夜白见夜影惊掉下巴的模样,忍不住笑得更开心了些。
  青衣小可爱不搭理自个儿没关系,反正他日后对她再好些,总有一日她会知晓自己是真心实意的,还愁娶不到她回家?
  “东西在南琯琯那儿吧?”
  萧琛淡淡道,忽然觉得早些将她娶过门或许也是件好事,毕竟她做的菜都是他没吃过的味道,虽算不得精致,味道却极诱人。
  “主子英明!您是如何猜到南琯琯抢了白大夫人的嫁妆呢?”
  夜白与夜影对视一眼,见对方的视线停留在案几上的信笺上,微微蹙眉。
  那七道火漆封筒中,究竟装着一封什么内容的信,竟然能让主子食不下咽至此?
  “她缺银子,很缺。”
  银色衣袖微动,案几上的封筒便落在了夜白怀里,“你自己看看。”
  “是!”
  夜白嬉皮笑脸打开火漆封筒,取出里头的信笺。
  泛着淡淡香气的黄草纸飘然出来,清秀的字迹跃然纸上,落英缤纷散下来,吓得他险些将东西扔了。
  “拿稳。”
  夜影扶了他一把,欲言又止。
  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可以置喙的……
  夜白一目十行看完了信,笑嘻嘻的娃娃脸渐渐变成了凝重,有片刻的失神之后,忽然有些愤怒。
  “她如何能这样?她如何敢这样?”
  萧琛睨了他一眼,神色如常的瞥了眼窗外,道:“明日天儿不错,夜影你亲自去一趟永宁侯府。”
  “是!不过主子,属下去永宁侯府作甚?”
  夜影不解道,那位毕竟是为了主子“死”的,如今死而复生,似乎主子却并不高兴?
  “将那份信给他。”
  萧琛弯了下唇角,季凌风那小子不是要与他争么?
  如今,他倒想看看,他拿什么来争!
  “可是主子……”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夜影一脸震惊的还想说什么,直接被萧琛打断了。
  “是,主子您好生休息。”
  夜白按住满脸震惊的夜影,将人拖出了正殿。
  首领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轴,再怎么眼拙之人都能看出来主子对南姑娘上心,唯独首领,居然拿故人与之相提并论……
  也是,当年的真相主子不曾提起过,若非他偶然听江阳郡王提了几句,他大概也与夜影反应一样吧。
  乌云遮月。
  瞧着桌上毫无胃口的温火膳,银色声音忽然一顿,消失在暗夜中。
  南瑾瑜思绪混乱的无法静心练功,没多大会儿便折腾沐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