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里的时候，大概十点左右。
  古丽青进门时，小院子里的灯还亮着。说明弟弟还没有下自习回来，一般这盏灯，都是婆婆专门为华青留着的，他回家后，才把灯关了。
  子安已经睡了，古丽青径直上了三楼。
  打开三楼客厅的门，她意外地发现，顾书华的房门是开着的，而且亮着灯。
  她随手把客厅的门给关上了，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刚到客厅高层时，顾书华出现在她面前，脸上阴云密布，尤其是那双眼睛，射出让人害怕的寒光。
  “书华，你还没睡啊？”古丽青看着他说。
  “专门等你！”顾书华冷冷地说，“告诉我，去哪儿了？”
  “团里来了几个人，出去吃了顿饭。”古丽青轻描淡写地说。
  “现在撒谎脸不红心不跳了哈！吃饭？到宾馆的床上陪男人吃饭？”顾书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古丽青的脸不放，似乎想从她脸上挖出什么证据。
  “书华，你怎么变得这样？”古丽青看着他的脸，生气地说道。
  “我变得怎么样？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变得那么不要脸了呢？啊？两腿一伸，领导位就来了，对吧？”顾书华咬着牙说道。
  “你……你张说什么？”古丽青瞪着眼睛吼道。
  “我是不是张说，你心里清楚！”顾书华压着嗓门冷冷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有人知道！我告诉你，春江集团，多少人在津津乐道说着你的桃色新闻，你已经成为了春江人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了！你还以为你很得意，很了不起，很有能耐了吗？啊？”
  “你，你别污蔑人！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不是！”古丽青吼叫道，眼泪却不知不觉滑落下来。
  顾书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那么直直地戳进了她的心脏！她的内心有一种莫大的耻辱侵袭而来，就像在大街上被剥光了衣服示众的女人，觉得自己周身的一切就那么赤身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万夫所指，遭千人唾弃！她的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被揭穿了，害怕了？既然做了，你还怕什么？啊？你不是很享受，很幸福吗？啊？活土匪不仅可以带给你快乐，还能给你封领导鬻爵，你那个两腿一伸，换来的可是一举多得啊，何乐而不为呢？哈哈哈……”顾书华看着古丽青，突然间就那么仰头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穿过墙壁，划破黑夜，撕裂着古丽青已经颤抖的心……
  “书华！”突然一声厉喝传来！古丽青转过头，发现婆婆季兰芳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书华！你干什么？啊！”季兰芳走了过来，双手扶住顾书华的肩，看着这个依旧在仰头大笑的儿子，眉头纠结在一起。
  顾书华终于停止了笑声，低下头，看着面前只穿着单薄睡衣的妈妈。
  古丽青发现，顾书华已经是泪流满面！他满脸的痛苦和泪水纠结在一起，整张脸似乎扭曲变形了……
  “书华，怎么了，孩子？”季兰芳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她颤抖着手摸着儿子的脸，自己的眼泪也溢满了眼眶。
  “妈，妈……”顾书华突然抱着季兰芳大声痛哭了起来，声音是那么凄厉，那么绝望……
  “孩子，孩子，没事的，有妈妈在，啊……”季兰芳抚摸着顾书华的背，这个一米七多的儿子，就那么无助悲催地趴在她的肩上，颤抖着身子，嚎啕大哭……
  古丽青再也忍不住了，她靠着墙，捂着脸，颤抖着身子无声恸哭……
  顾光信站在门外，仰天泪流……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让我的孩子受这样的罪……
  顾书华哭得那么凄惨，哭了那么久，把季兰芳的心都哭碎了……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承受着儿子高大却略显单薄的身躯。她的手就那么一直抚摸着儿子的头，任凭自己的泪流进嘴里，掉在地上……
  顾书华终于停止了哭声，还是那么趴在母亲的肩上。
  季兰芳双手捧起儿子的脸，心疼地为他拭去满脸的泪。
  “儿子，我们进去睡，睡一觉就好了，听妈的话，啊？”季兰芳的声音哽咽着，她就那么抱着儿子，推着儿子，往房间里走去。
  然后把他扶到床上躺下。
  顾书华就那么僵直地躺着，眼里的泪还在不停地流着。
  季兰芳边为他擦去泪水，边小声地说：“儿子，妈妈知道你心里的苦，知道你心里的痛。生活总喜欢我们开着玩笑，你期待什么，什么就会离你越远；你执着谁，就会被谁伤害得最深。你是个好孩子，做事认真，用情专一。妈妈知道，你的心里有她，你爱她。今天，妈妈要告诉你，凡事要看淡、看开、看透一些……”季兰芳说到这里，发现顾书华的眼神又露出可怕的光芒，呼吸有粗重起来。
  “儿子。”季兰芳抚摸着顾书华的胸口，极尽温和地说，“丽青，她真的是个不错的女人，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以这个家为主，她爱这个家，爱子安，爱家里的每一个人。你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想过吗？一个女人，要在人事场和男人一样打拼，是多么不容易！你知道吗，妈妈当年只是当那么个小小的幼儿园园长，都有人在后面说三道四。儿子，放下心里的那些负担，你记住妈妈的话，我们这个家，一定要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我们一定要为子安着想，让子安在和谐快乐的家庭中健康成长！孩子，子安是上帝赐给我们顾家的礼物，是我们顾家唯一的希望，我们一定要珍惜啊！”
  季兰芳说完，看着依旧流着泪的儿子，心痛如割，她不知道儿子心里究竟听进去她的这些话没有？能不能解开心中的结？能不能释放自己的心？能不能回到快乐的生活里？
  她担心，她更害怕！她担心唯一的儿子无法承受这些，哪天会做傻事……儿子的病似乎没有丝毫起色，再也没有听说他们夫妻睡在一起。问起丽青的时候，她也总是默而不答，难道儿子的病真的没有治愈的希望吗？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来虐贷她唯一的儿子呢？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儿子的健康和幸福！
  “儿子，早点睡，妈妈也要去睡了，啊？”季兰芳再次为顾书华抹去眼角的泪滴。
  顾书华突然伸出手抓住妈妈的手：“妈，你放心去睡吧！”话未完，泪又再次长流不止。
  “好，好，你想通了妈妈就放心了，妈妈就高兴了！”季兰芳流着泪说，她把自己的脸贴着儿子的脸，感受着儿子的呼吸和心跳。
  “嗯……”顾书华抱着妈妈，再次痛哭起来。
  季兰芳拍了拍儿子的背，然后为他盖上了被子，转身关上门，走了出来。
  她发现古丽青的房门开着，不自觉地走了进去。
  她没有听到他们争吵的开始，只听到顾书华凄厉的笑声。但是她能猜到，儿子一定是因为古丽青的晚归而妒火中烧，忍无可忍才爆发的。
  或许，今晚古丽青真的是出去应酬了；亦或许她真的是去幽会了传闻中的那个男人。在季兰芳心里，古丽青的这两种行为，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
  古丽青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也在默默流泪。
  季兰芳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季兰芳把古丽青抱在怀里，眼里含着泪花，哽咽着说：“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妈，是我不好！”古丽青趴在季兰芳的怀里，无声地哭着，“我以后尽量不出去应酬了。”
  “孩子，妈妈理解你，女人为领导，本就十分艰难。人事场应酬本来就多，一些应酬是推不掉的。今天书华可能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是因为爱你，在乎你，再加上他自身的身体原因，他才会这么心痛这么难受的。过几天就好了，别和书华计较，好吗？”季兰芳拍着古丽青的后背，心疼地说。
  “妈妈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知道书华对我好，我理解他的脾气。我想，如果是我，说不定比他脾气更暴躁。”古丽青抬起头说。从床头拿了一件衣服帮婆婆披上。
  深秋的春江，天气已经转凉了，夜晚就更显得有些寒冷。
  古丽青握着婆婆的手，感觉那么冰凉。
  “早点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太阳又是新的。”季兰芳慈爱地说道。
  看着婆婆离去的背影，古丽青突然莫名地又感到一阵忧伤。
  早上，季兰芳做好了早餐，子安也醒来了，吃过早餐，准备去上学了。可是楼上的两个人还是没有下来吃饭，这都快到上班时间了，怎么还不起来呢？
  季兰芳把子安交给顾光信。
  “老顾，你送子安去上学，我去楼上叫他们起床！”季兰芳说。
  她先去敲了古丽青这边的门：“丽青啊，起床了，要迟到了！”
  “哦，好，起来了，起来了！”古丽青睁开眼睛，立马穿衣起床，没想到竟然差点睡过了头。
  季兰芳又去敲顾书华的门，好久，听到里面有动静，季兰芳推门走了进去，发现顾书华蔫蔫地耷拉着脑袋坐在床沿上。
  “儿子，不舒服吗？要不请个假？”季兰芳摸着顾书华的脑袋问。
  “不用，我一会儿就下来。”顾书华说。
  季兰芳来到一楼，又把稀饭和包子加热了一下，从锅里捞出两个水煮鸡蛋放在盘子里。
  古丽青拿着包，把房门关上，正要往楼下去。转身看到了顾书华穿好了衣服准备去洗漱。
  顾书华看到她似乎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说：“昨晚我太激动了，说那些不该说的话，对不起啊！”
  什么？古丽青看着顾书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这是在跟自己道歉吗？
  “我昨天睡得挺好的，你呢？”古丽青笑着问道。
  “还行。”他低着头说。
  古丽青差不多要吃好了，顾书华才从楼上下来了。
  他的双眼有些浮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