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男人轻笑:“怎么把眼睛闭上了?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吗?明明小的时候那么依赖我,每天哥哥长哥哥短的,现在怎么这么冷漠?”
  他问:“你就这么怕我吗?果然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胆小啊…………”
  韩彻知道他在故意激将自己,但还是睁开了眼睛,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继续闭着眼睛,只会激怒面前的男人,这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韩彻直视着身体前倾,近在咫尺的男人,他语气变得平缓,似乎刚才的胆怯和逃避都是对方的幻觉:“你来这里,不光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吧?”
  “…………没用的吧?”楚烨然冷峻的脸上出现一丝莫名的怒气,但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那我就给你说一些有用的。”
  他道:“医院已经给父亲下病危通知了,他的时间十个手指都数的过来。”
  韩彻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说的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楚烨然皱眉,却不是因为他的冷漠:“你这个样子是在听兄长讲话吗?这才几年没见,你的礼数呢?”
  韩彻心里冷笑,虽然不屑于和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争论,但他还是稍微抬了下眼皮。
  “所以呢?他该不会在知道自己快死了的时候,突然醒悟追悔,想要找回自己的……唔,‘儿子’这个词真是让我心里不舒服。”
  他那不屑又别扭的表情淡淡的,和小时候是不是闹脾气的小孩子一模一样,楚烨然冷峻的面容有些缓和,甚至那双犀利的眼睛都柔和了几分。
  他虽然还是冷着脸,但是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赞赏:“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总是一针见血的说出本质。”
  韩彻闻言垂眸,表情淡漠。
  楚烨然心知肚明韩彻为什么会这样————这个孩子不想听到关于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更不想看到他这个人。
  韩彻小时候有多么的崇拜他依赖他,现在就有多么的厌恶他排斥他。
  毕竟,对于韩彻来说,他楚烨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高耸的神像轰然坍塌,褪去那层和善温柔的兄长皮囊,那就是一条面目扭曲的怪物,更恰当的说,他就是一条盘踞在年幼的孩童身边的毒蛇,一边温柔可亲无微不至的扮演着兄长的角色,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样将这只愚蠢的羔羊蚕食殆尽。
  这就是韩彻的想法,楚烨然清楚的很,他能从对方看似平和的面容上,找出一丝丝蛛丝马迹,哪怕就那么一丁点,都充分的表达出韩彻在厌恶他、恶心他、甚至想让他去死。
  明明这个温和的男人什么都没有说,但楚烨然还是看出来了。
  自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还是看着韩彻,黑曜石般的眼眸里不带一丝软弱,有的只是上位者的威压和居高临下。
  他就是要让韩彻看到,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依旧会牢牢地掌控着他,自己依旧是那个高他一头的兄长。
  可是韩彻从未抬起过眼睛,他甚至不想看楚烨然一眼。
  这个认知让楚烨然莫名的烦躁,他想开口再次训斥韩彻,让对方抬起眼睛,但是就算说多少次估计对方都不会多看他一眼,楚烨然有些颓然的闭上了口。
  他说:“父亲很记挂你,他想让你回家…………”
  韩彻打断他:“那里不是我的家。”
  楚烨然忍无可忍:“你怎么和兄长说话?谁教你的随便打断我的话?”
  韩彻再次打断他的话:“那里不是我的家,你也不是我的兄长。”
  他直视着楚烨然:“从那天起,我们就没有半点关系了,楚先生,这一点你应该心知肚明。”
  楚烨然压下心里的怒火,他的手指狠狠的敲打着沙发扶手,仿佛那个不是木质的扶手,而是韩彻那颗脑袋瓜子。
  “很好,很好,我还以为这五年会将你身上的刺儿都磨光,没想到你倒是比当年还要有骨气了,看来这五年你过得相当好。”
  “我过得好不好就不劳你操心了。”韩彻平缓的说:“楚老先生想让我回去?估计不止吧?”
  “当然不止这些”楚烨然讥讽的说:“父亲还想让你进入集团,你会继承他的股份,甚至也有可能坐在他的位置上,对于这些,你还满意吗?小少爷。”
  这个称呼让他恍惚的想到了当年楚烨然刚来到楚家的时候。
  高大的父亲拉着他小小的手,带他离开书房,走下一圈又一圈的楼梯,来到客厅。那里站着一个比他大一些的男孩,虽然穿着朴素,但是站在华美精致堪比宫殿的客厅里他却没有胆怯,眼神坚定睿智,就像一对黑曜石。
  那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父亲曾说,与其像与世无争的檀木一样长大,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块尖锐的黑曜石,坚定如石,冷静睿智。
  从那时起,他就喜欢上了黑曜石,并且想成为父亲希望的那样的孩子,但是他天生体弱,性情温和不善与人争抢,生就是如檀木一般与世无争温和宽厚。
  他一直不明白什么才是父亲口中的那种孩子,直到他看到楚烨然,他才明白了自己与父亲的期望有多大的差距。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时的楚烨然对着他笑,温和而又亲切,他笑着说:“初次见面,你好,小少爷。”
  韩彻只觉得握着自己左手的手掌紧了紧,父亲平淡威严的说:“既然进了这扇门,你们就是兄弟了。”
  高大的男人将韩彻领到楚烨然面前,他半蹲着,对韩彻介绍:“小彻,从今以后,这就是你的哥哥了。”
  年纪还小的韩彻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多出了个哥哥,他拿着小皮球,迷惑的歪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问:“哥哥?”
  男人慈爱的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幼子的发丝很像他的夫人,他说:“对,这就是哥哥,哥哥在孤儿院里吃了很多苦,现在来到了我们家里,就是家里的一员了,韩彻一定要尊敬他,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