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两种可能
  窦博易迷惘地说道:“奇怪,那么他终究往哪里去了?”
  聂小蛮在那布置相当华美的房间中看了一周,也加入了谈话。他先问那老家人荣保生。
  小蛮问道:“你主人出门时是不是一个人?”
  荣保生答道:“是。那时候张先生还没有来,这屋子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窦博易突然插口道:“他莫非滞留在路上去了?我姑且派人沿路走一遍,看一看是不是在耽搁了。”
  聂小蛮点点头:“也好,我们在这里等你,趁空还可以问几句话。”
  窦博易重新冒雨出去安排,聂小蛮在一只花绸套子的圈椅上坐下来,继续向那老家人问话。景墨也坐在另一只圈椅上。那焦黄面庞的青年自然不敢落坐,仍呆呆地站在那柚木书桌旁边。
  聂小蛮道:“你主人出去时可曾坐车子?”
  荣保生道:“他没有叫我雇车子。他在出门以后,有没有雇车,我就不知道了。”
  “你在这里做事有多少时候了?”
  “嗯,好久了……我算算看,四年半了。”
  “那么你对于你主人的情形一定很熟悉的。是不是?”
  “嗯,是。不过他在外面做的事,我也不太清楚。”
  “现在你告诉我。你主人的业务是怎么回事?”
  “近年来他替人打官司的买卖很好,所以很忙。”
  “他的性情呢?”
  “往常的性情很和气,但发脾气时也可伯。自从上月里太太死了,老爷每夜总在外面,不到半夜不回来。昨夜回来时更晚,并且有一种怒气冲冲的表情,叫人见了很可怕。”
  “今天呢?”
  “今天他起身很迟,还是很生气的样子。我告诉他有人来找,他冷冰冰地说不舒服,不想起来。我便只好先来回信,是怕误了时候耽搁了各位太老爷的大事,我记得当时老爷又挥挥手叫我走开,像是老大地不高兴。”
  聂小蛮沉吟地想了一想,话题移转到一个新的方面。
  “荣保生,你主人从前夫妻间平时的感情是怎么样的?”
  荣保生突然有些结着嘴巴说不出话来,近视的目光一阵乱看,现出疑迟的样子。
  聂小蛮平和着声调,催道:“你尽管直说不妨,用不着顾忌。”
  荣保生吞吞吐吐地说:“他们……他们的感情好像不……不很好。”
  “嗯,好的,不过你说得明白些,是怎么回事不很好?”
  “他们……他们常常吵嘴。”
  “为了些什么事吵嘴?”
  “韦洪岳常常在夜里出去,隔三差五的有好几次,回来时太太盘问起他,常常会这样子闹起来。”
  “那么韦洪岳的朋友一定不少,是吗?”
  “是……嗯,这个我不十分清楚,你得问张容景。因为来往的人很多,我不知道谁是他的朋友,谁是来请他办案子的主顾。”
  聂小蛮于是又回头去向那呆站在一旁的张容景问话。据这青年说,韦洪岳善于交际,朋友的确很多,街面上各色人等都有,感情也都很圆融。只有他的内兄似乎和他关系不好,上一天曾来闹过一次。
  聂小蛮问道:“他的内兄是谁?”
  张容景道:“他叫蓝千,在军队里当把总。”
  原来是这样,聂小蛮的眉毛挑了挑,似乎已经得到什么要点,一旁景墨的兴趣也被提起来了。
  聂小蛮道:“他们闹的时候,你是亲眼见的?”
  张容景道:“是,我也在场。”
  “闹的理由是什么?”
  “我听他们的口气,似乎那蓝千觉得他的妹妹的死,乃是由于韦洪岳曾亏待她。所以像是替妹妹不平,大致如此。”
  “嗯,闹得可厉害?”
  “厉害的,他们都提高了喉咙,谁也不让谁,很是可伯。后来那姓蓝的几乎拔出刀来要行凶,幸亏我在旁边解劝,才把他们分开。”
  “以后那姓蓝的可曾再来?”
  “没有。不过他临走的时候,我看他的怒气还没平,韦洪岳也觉得坐立不安。”
  那贫血脸的顿了顿,他又胆怯地补一句:“大人们不是说韦爷不曾去衙门之中吗?嗯,我想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姓蓝的一定有关系。“
  这人对于蓝千自首的事自然还不知道,才有这个看法,但他所说的话,确实和事情切合。聂小蛮一边敛神听着,一边把冷眼默默地端详。景墨从旁观察,觉得这青年除了声音低弱些以外,应对如流,绝没有丝毫疑迟,可见他的话应该都是实情。
  这样过了一会儿,聂小蛮又说:“容景,你的话很有意思。但你想韦洪岳除了他的内兄以外,会不会另有别的怨仇?”
  张容景沉吟了一下,才道:“这就很难说了。韦洪岳平素做人,除了金钱问题略略看重些以外,和人家相处起来,是非常和易圆融的。他不做师爷后,常替人处理些官司纠纷一类,自然是不大肯得罪人。我看他不像会和别的人结怨的人。”
  聂小蛮的视线又在四周打转。他看了看这两个师爷的雇员,又看一看景墨。他的眼珠在转动,似乎他对于这回事已经把握住了一个轮廓,此刻正在寻觅新的话题。
  苏景墨则始终采取旁听态度,乘这会儿暂时的安静了一会儿,也模仿着聂小蛮的动作。
  这间屋子可算相当宽大,除了那精致的书桌、圈椅、官帽椅以外,有一口装满书的穿凤牡丹柚木柜,一只同样柚木的雕花箱。
  聂小蛮看罢多时,又提问道:“张容景,你在这里任事多少时候了?”
  “才半年。”
  “晚上你不住在这里吗?”
  “不住的。我早晨隅中时候来,下午黄昏时候回去,几乎天天如此。”
  “我还有一句话,这姓蓝的你以前可曾见过?”
  “没有,昨天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
  聂小蛮点点头。他的目光突然凝视在一处,又伸手向柚木大书桌上指了指,问道:“这一张女子画像该不会是韦洪岳新丧的夫人吧?”
  张容景回头一瞧,他的唇角突然抽动了一下,仿佛露出一丝笑容。景墨闻言把视线也注视到书桌上面去。桌上有一座寿山石刻的摆架,福寿童子一类的,还有一支笔架挂着几支湖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