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婚盟初定 彷徨兮兮(1)
  数一数冬日里的几件趣事:围炉茶话,煮酒放歌,抚琴弄诗,挥毫泼墨……还有踏雪寻梅,破冰捕鱼,飞檐追月,翻墙窥影……当然,这前者是行于暖室之内,玩得是风雅格调,这后者就要往寒天雪地,闹起来可就有辱斯文了。
  蔚璃深知自己目下境况受限,被降为庶民没了遵命可倚,得罪了太子也再无权势可仗,她孤零零一个人陷在凌霄殿里,便也只能识趣地收敛了性子,再不敢闹那些飞天遁地的把戏,所谓冬日趣事,也只能是拉拢了一众宫娥,终日里陪着她困守在屋内,或是围炉茶话,或是抚琴弄诗,偶尔起了兴致也能挥毫泼墨,为宫娥们每人描一幅画像。
  只一直未能煮酒放歌,那是因着百里看得严格,凭是谁人使甚么法子都带不进酒来!
  如此蹉跎了数日,蔚璃仍未等到太子归来。自那夜百里说他留宿清霄殿后,这位太子就像是醉倒在了温柔乡,俨然忘了归路!蔚璃本还忧心惶惶了几日,猜度着他会怎样处罚自己。可是过了这几日,不要说处罚,连个太子的人影也未见过!她又颇觉恼火,恨恶他使自己白白焦心了这许多天,厌弃他为着一个齐门女子竟然不知“归家”!
  可是凭她东越女子的骄傲,又不能去求去请!于是——,她就自创了许多可供在这暖室内激扬心境、磨练斗志的游戏,领了一众宫娥们每天大闹凌霄殿。
  譬如士人们的投壶之乐,便被她借来与宫娥们彼此嬉戏——寻了花瓶做壶,折了花枝做筹,又翻出太子玉恒的一些扇坠腰扣、镇纸笔山等物拿来做赏,输了便罚去门外扫雪,赢了便赏一块太子佩饰。
  宫娥们共她一处,有得吃有得玩,还能偶尔领个赏,便也都一个个无所顾忌地玩得不亦乐乎!
  玩了两天的投壶,玉恒仍未归来。蔚璃便愈发变本加厉地闹出了新花样,她不知自何处偷来一只小型弓弩,又有数支羽箭,便琢磨着在凌霄殿上教起了宫娥射箭,筹谋着再建一只似越安宫里那样的女子侍卫。
  宫娥们对她此样作为就不敢苟同啦!都深知其中厉害,人人避之而不敢为。可是又架不住蔚璃的威逼利诱,她先是恐吓众人:三天之内学不会射箭者就送去屋顶扫雪!宫娥们一听那还了得,送去屋顶还不摔死?便也不敢不从了。
  可是学了几回众人兴致不高,难进精进,蔚璃便又哄说:谁人若先学会射箭便可免她进献贺礼。宫娥们又不懂了,这贺礼之说从何而来?蔚璃自有蛮理一套:大家相识一场,我若结婚生子你们焉有不贺之礼!宫娥们都诧异着争说:没影子的事何来今日算帐?蔚璃便叫说:宫娥们咒她嫁不出去!唬得众人不得不认:愿以半年俸禄为她进献贺礼。
  如此一来,学艺未成,倒先欠了这东越女子一大笔钱!宫娥们哪个还敢不用心学!——那可是半年的俸禄啊!东越女子也太狡诈!
  蔚璃自鸣得意,如果那太子再不回来,这凌霄殿俨然就会变成她的越安宫,只是地界小了点,不过也无妨,天寒地冻谁也不想出去扑腾,待到春暖花开了,再想法子开疆拓土。
  这一天,蔚璃又是睡到日上三竿,急匆匆梳洗完毕,便又拉着一众宫娥在殿上嬉闹。
  这一回她又起了兴致,要描几幅宫女射羽图。于是选定一名宫娥,令其摆出拉弓放箭的姿势——伸臂屈肘、弯弓搭箭,指向十步开外的悬于殿门上的她自画的一幅箭靶。她自己则是铺了绢纸在案上,又召来苓儿磨墨,又命左右煎茶,便是这样一面喝茶吃点,一面思量观摩,倒也有模有样地描摹起来!
  百里自外面忙了一圈回来,见这阵仗也是又笑又叹,笑这女子以庶民之名霸居华庭可也安然自若,又叹这女子此身分明遭受冷落竟还不觉!看她那般惬意模样,倒似这样终老可也无妨!
  百里将折回的绿梅递给迎上来的宫娥,叮嘱几声该如何插瓶,便走来案前,瞄了眼蔚璃笔下的“英姿女将”,虽只寥寥笔墨,画得可倒也传神,便趁机谏劝道,“璃姑娘若将这份心力用在正经处,说不定就是别样一番风景呢!”
  蔚璃眉眼不抬地哼了一声,此生心力若不是用在正经处可也不至于沦至此处为囚!悠悠回她,“百里姐姐还想要怎样风景?我画给你就是!你那些个正经事可也未必是我稀罕的!”
  百里无奈笑笑,知她慧心绝智,倒也不必多叙赘语,索性直言,“璃姑娘算过没有,太子殿下几天没回凌霄殿了?”
  今天刚好第七天!不用算也知道!蔚璃依旧十分不屑地撇嘴哼之,“他回不回来与我有甚么相干?我只这一个住处!他却多得是住处!你还担心他冻死在外面不成!”
  “呸呸呸!青天红日的,讲得甚么话!”百里又气又叹,耐着心意劝解,“姑娘既然动了笔墨,好歹写两个字给殿下送去,请个安问个好,随便说点甚么,讨殿下个欢心,殿下兴许一个怜惜,今晚就回来了呢!”
  “当我稀罕?!”蔚璃挑眉嗔道,恼得搁了笔推了纸,画也不画了。
  苓儿连忙递茶,安抚道,“璃公主勿恼,百里姐姐也是好意。仔细算算——这原本就是错在璃公主这,殿下诚心相待,你却狠心弃他,还帮着外面人欺负他,你这么做,殿下怎不寒心?可殿下还是宽仁,把最好的宫殿都让给了璃公主,他一个人每天在外流浪,只等璃公主能说个暖心的话,可不就回来了?”
  苓儿这样一说,宫娥们也都纷纷跟着点头,那拉弓的也不拉了,煮茶的也不煮了,都上来劝说,你一言我一语,左不过是她们主上受了屈又受了苦,眼前这东越女子占着地儿还不讲理!说得就像是蔚璃若不能向那位太子殿下请罪,便要受天下人口诛笔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