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 第60节
  奶娘把星儿抱回房穿衣服哄睡,两口子身上都湿了,索性脱了衣服一起洗,洗着洗着,自然而然滚到床去了,箭在弦上,蓄势待发的时候,胡善祥小拳拳捶在他的肩窝,“快把那东西戴上。”
  朱瞻基没有伸手打开床头暗格里,他吻着她的耳垂,在她耳旁呢喃,“不要戴了,好不好?”
  第91章 摊牌  看着朱瞻基热情期待的眼神,“不……
  看着朱瞻基热情期待的眼神,“不”字已经在胡善祥嘴边了,就是说不出。
  朱瞻基以为她默认了,狂喜万分,待发时感觉她身体僵硬,就一个深吻过去,让她慢慢放松,接纳自己。五年夫妻,他对她早就轻车熟路了。
  胡善祥几乎要溺死在这个吻里了,她在一片虚空中看见自己往下堕落,深不可测,好像永不见底的堕落。
  够了!
  压抑了五年,胡善祥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居然奋力将朱瞻基一把推开。
  不等朱瞻基反应过来,胡善祥就光着从床上起来,顺手拿起一件衣服,胡乱裹在身上,屋外值夜的人听到动静了,以为小夫妻要水,连忙开始准备,还心道这一次也太快了吧,太孙是不是最近身体不行……
  谁知听到隔着门的太子妃说道:“要孙太孙嫔准备一下,太孙今晚要过去。”
  她说的极快,就怕自己狠不下来心来,干脆来个覆水难收,话已经说出口了。
  “什么?”屋外的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一句话说出口,第二句就没那么难了,胡善祥说道:“今晚孙太孙嫔侍寝。”
  此时愣住的朱瞻基已经反应过来了,坦坦荡荡的赤足走过来,一把抱住胡善祥,“一派胡言,你们都退下!”
  值夜宫人赶紧离开,太孙和太孙妃意思相反,到底要不要通知孙太孙嫔准备侍寝啊!
  朱瞻基把胡善祥抱回床上去,低声道:“你不愿意就算了,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发什么疯。”
  “我没有疯。”到了这一步,胡善祥反而冷静下来了,“大明帝国、端本宫、端敬宫,都需要一个儿子。所有人都盼着我生儿子,但是生儿子从来不是我想要做的事情,更不想用生命去拼一个儿子出来。”
  “五年了,我曾经骗我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这是我的责任,我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围绕着生儿子来,我有着比别的女人在春闺里幻想的意中人还完美的丈夫,我应该知足,为你生儿子。”
  “但我的骗术还不够。”胡善祥又从床上起来了,这一回她不再光着脚狂奔了,她慢慢的穿上了鞋,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着满天星辰。
  夏虫在鸣唱,晚风清凉。胡善祥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都不是我想要的,一切都围绕着要生儿子的婚姻、太孙妃的身份、我统统不想要。”
  “你们想要儿子,你们去生,我的身体——”胡善祥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我要自己做主。”
  朱瞻基不敢相信这是他宠爱了五年、用尽全力去呵护、去保护的妻子,“你我成婚五年,以前那些自恋自大、自以为是的毛病,你说不喜欢,我全部都改了,再也没有犯过。我一生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人赔上所有的小心,用心对待过。我在你面前,甚至有时候卑微的像个孙子,只要能护着你,让你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而你……胡善祥,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捧在手心里捂了五年,一个人扛下所有,你拒绝我的求欢就罢了,还要把我推给别的女人!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五年了,朱瞻基第一次在胡善祥面前露出暴躁的情绪。他看着胡善祥,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那个和他缠绵恩爱的妻子、那个一勺勺耐心给女儿喂食的年轻母亲、那个温和简朴高贵大方的太孙妃,统统是一个个幻想。
  如梦幻泡影,一戳就破了。
  站在窗前星空下的胡善祥,那么的陌生,就像是……就像是他和她在山东德州的驿站邂逅,她被当做白莲教佛母捉起来、绑到他的大帐审问时的样子。
  眼神锐利、张牙舞爪,就像一只从山林里误入红尘的母狼,得谁咬谁,谁要惹她,她就把谁撕的稀烂。
  朱瞻基发了脾气,胡善祥不害怕,也不痛苦,而是有种释然的情绪,“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你了,朱瞻基。这才是真实的你,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完人。我当然爱你,过去,现在,都爱你。但是这五年婚姻,你我都不知觉的戴上面具,扮演着对方喜欢的样子。你为了让我接受赐婚,倾其所有。可是你想过没有,那个要太子妃淘汰我的朱瞻基,才是最真实的你。”
  “不是!”朱瞻基捉住胡善祥的双手,就像一个输掉所有本钱、输红眼的赌徒,孤注一掷要典当性命去下注翻盘,“我爱你,当然要正大光明的娶你、拥有你、和你一起生孩子,共度一生。赐婚虽是皇爷爷所为,但也是我所愿。”
  胡善祥摇着脑袋,“但不是我所愿啊!我不想,不要,不愿意。曾经我天真的以为,爱情可以改变我的想法,让我愉快的接受赐婚,你那么爱我,我应该勇敢的试一试,就当为了你。”
  “我努力了五年。”胡善祥轻轻一叹,“我再也撑不去了。我不能这样,我要重拾初心,我首先是我,是胡善祥。我不想过着以生孩子为主要任务的生活,你要的子嗣,我不能给你,我做不到,我再爱你也做不到。我不能为了生儿子,把自己给丢了。”
  “失去自我,比难产还痛苦。”
  朱瞻基不信,“你现在对我说,我为你付出那么多,这五年你其实过的不开心?”
  胡善祥说道:“当然开心过,但都被逼生儿子蒙上了阴影。”
  朱瞻基捏起她的下巴,强行与她对视,“好,我不逼你生儿子,按照你的安排,跟别的女人生儿子,你就开心了吗?”
  胡善祥的眼神并不躲闪,“对我而言,无论怎么样,这都不是一桩令人开心的婚姻。但是没办法,一开始我就没得选。我现在唯一能选的,就是自己生儿子,还是别人生儿子。”
  朱瞻基的心越来越冷,“所以,你选择把我推到别的女人床上去,胡善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也是爱?”
  一瞬间,朱瞻基眼神里的失望和伤心令胡善祥下定的决心动摇了。
  胡善祥闭上眼睛,不忍直视。
  “你回答我!”朱瞻基怒吼道,“你以前一直对我说,那些话本小说里一群女人都爱男主角,愿意姐妹相称,共侍一夫,都是写书的文人一厢情愿做白日梦,一个女人如果真正爱一个男人,必定是独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正因如此,朱瞻基一直不二色,始终和胡善祥一双人,他知道不能越雷池一步。
  胡善祥把他推到侍妾房中,这意味着她不再爱他了,或者,她决定不再爱他了。
  胡善祥睁开眼睛,不再逃避,“你我情爱,在江山社稷和储位面前,如一粒微尘。你我的婚姻,注定要我与其他女人分享你,我今天终于做出取舍。但是,这门婚姻无论开始还是结束,你我都做不得主,现在必须绑在一起。将来你荣登大宝之日、掌握权柄之时,请你放我自由。”
  第92章 三人  “你休想!拿走了我的心,然后弃……
  “你休想!拿走了我的心,然后弃之如敝履,说不要就不要了。”长这么大,朱瞻基第一次有了如此巨大又屈辱的挫败感,他粗暴的将胡善祥抵在窗台,就在这里求欢。
  曾经温柔得令人沉沦的吻变成了带着危险气息的掠夺式的强吻,胡善祥奋力挣扎,皆是徒劳,她完全无法抵抗一个成熟男子的力量,她的骄傲倔强又不容许她开口求饶。
  城门即将失守之时,她摸到了支撑窗户的插杆,抓起杆子,朝着压在她身上的人敲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朱瞻基终于放手,他站起来,看到窗台边,胡善祥衣不蔽体,双手握着插杆,警惕的像一头受伤的狼,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倔强的瞪大眼睛,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我在那里?她在干什么?谁把她弄成这样的?
  朱瞻基感觉到头上一股湿热涌出,他摸了摸头,星光下,鲜血是黑色的。
  一棍子将他从绝望失控中打醒了,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持。
  朱瞻基撕下衣襟,自己包扎被打破的头,说道:“若无子嗣,我失了储位。端敬宫所有人,以及和我们有关的人下场都会很惨。汉王与太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尚且斗得你死我活。太子若无子嗣,早就被汉王取而代之了。”
  朱瞻基拿起一件大氅,披在胡善祥身上,“我需要一个子嗣,我也需要你。你刚才说要离开紫禁城一事,我就当没听过,你不许再说。”
  言罢,朱瞻基离开了正殿,去了孙太孙嫔所居住的偏殿、又去了何贵人的偏殿,遍洒雨露。
  事后回到了书房沐浴更衣,一个提热水的吴姓小宫女看到墙壁上爬过一只大象鼻虫,当即脱了鞋往墙壁上狠狠一拍,干净利落的拍死了虫子。
  这一幕被朱瞻基看见了,恍惚看到了一个人,他吹灭了蜡烛,捂住她的嘴,说道:“不要出声。”
  在一片黑暗中,他临幸了吴氏。
  皇太孙一夜连御三女之后,没有回正殿,就在书房歇息。
  次日,专门记载后宫雨露播撒情况的彤史女官拿着本子递给胡善祥过目,官方记载能够确保皇室血脉纯净。
  这个记录需要太孙妃加盖宝玺,来确认记载是否准确,毕竟侍妾们所生的孩子,都要认她这个嫡母,名义上都是胡善祥的孩子。
  胡善祥拿起宝玺盖上,并且按照三个人的位份,分别赐给钗环首饰或者衣料等礼物,表示“你们辛苦了”。
  这些赏赐,都被彤史女官记录在册。
  胡善祥命人收拾出一个院落安置吴氏,封她做答应,吴答应一夜之间麻雀变凤凰,诚惶诚恐,她早上和孙太孙嫔、何贵人一起来给胡善祥请安时,连行礼都不会,跪趴在地上,吓得腿软的起不来。
  吴答应急的直哭,她是个做杂活的宫婢,长的有几分颜色,只有十七岁,青春逼人,但后宫美女如云,她的长相只算一般,从未想过会成为太孙的女人。
  胡善祥命人将她扶起来,赐座,说道:“论理,我今日应该带着你们三个一起去给太子妃请安,但吴答应这个样子,怕是会殿前失仪,今日我会替你告假,等你学好规矩再去。”
  端本宫,太子妃一脸喜气,厚赐了三人,还跟胡善祥说体己话,“……你总算想明白了,我就说嘛,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端敬宫有了的子嗣,你的名声就更好了。”
  又道:“虽然子嗣要紧,太孙的身体也要注意。一夜三女,往后可别这样安排了,以免贪多嚼不烂。”
  “那个吴答应出身卑微,你别着急抬举她,等她生下子嗣再提位份不迟。这御下之道,要恩威并施。要她们知道,她们的生死荣宠,都牢牢捏在你手里,妾就是妾,不过是借她们的肚皮使一使,若得意忘形,有的是法子让她永不翻身……”
  三个侍妾就像胡善祥投靠山头的投名状,太子妃这一回才把胡善祥真正当成了自己人,传授多年来的心得体会。
  胡善祥听了,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悲哀,紫禁城如一个巨大的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被规则操控,身不由己。
  这是她当太孙妃的第五年,也是进宫的第七个年头,本以为会平步青云,一直在紫禁城干到退休,衣锦还乡。却不料待到第七年,她就厌倦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朱瞻基都睡书房,吴答应、孙太孙嫔和何贵人轮番侍寝。
  孙太孙嫔这个月癸水迟迟不来,太医诊出了喜脉之后,朱瞻基完成任务,搬回了正殿,没有再召侍妾侍寝。
  天气炎热,胡善祥在院子里的纱帐中纳凉看书,朱瞻基走到院门口,顿住了,转道去了东厢房,将女儿抱出来。
  星儿睡眼惺忪,揉着眼睛,“爹爹,我困了。”上午吃过水果点心,正是她小憩片刻的时候。
  “想不想让娘哄着睡?”朱瞻基问女儿。
  星儿立刻来了精神,“想!”又道,“爹爹,你别抱我,好热呀,我早就会走路了,我走的可快了,连太子爷爷都追不上呢。”
  朱瞻基脑中立刻浮现亲爹瘸着腿、一步一喘,在四个强壮内侍的搀扶下追着星儿玩耍的场景。
  太子能追上你就怪了。
  朱瞻基抱着肉墩墩的胖闺女也热得慌,但他一心求和,女儿今天是个重要的道具,他得抱着啊。
  朱瞻基抱着女儿来到纱帐里,把扭来扭去像个肉虫子的星儿直接放进了胡善祥膝盖上。
  怕女儿滑下去摔跤,胡善祥只得放下书,抱着女儿。
  星儿在母亲怀中拱来拱去,像一只小兽。
  朱瞻基乘机蹭在胡善祥身边坐下,肩膀挨着肩膀,伸手捏着女儿的脸颊,“小淘气,刚才我抱的时候嫌热要自己走,现在怎么黏在她身上不肯下去了。”
  星儿亲着胡善祥,糊了她一脸口水和汗水,“娘身上最香了。”
  朱瞻基也探身过去,在胡善祥身上使劲嗅了嗅,“嗯,果然好香。”
  当着女儿的面,胡善祥不好推开他,星儿渐渐口齿含糊,要睡了,胡善祥把她放在凉塌上。
  星儿滚来滚去,“娘,摸摸背。”
  胡善祥轻轻抚着女儿的脊背,朱瞻基也伸手摸背,渐渐的,星儿就像猫似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呼吸声,睡着了。
  胡善祥收手,朱瞻基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像个牛皮糖似的,无论胡善祥怎么甩都甩不掉。
  朱瞻基伸出另一只手,将食指放在胡善祥唇间,“嘘,别吵醒她,她若睡到半路被吵醒,哭得像打雷,半天都哄不好。”
  女儿的起床气胡善祥是领教过的,低声道:“你快放手。”
  朱瞻基放开手,没有其他的动作,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挨着她坐着。
  胡善祥担心她一旦挪开身体,朱瞻基又要和她拉拉扯扯纠缠,闹出动静惊醒女儿,也没有动,任由他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