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能力歌(三)
  几个学生干部带了果篮过来,都放到了病床的床头柜上,林倩坐在秦救和王启河的两床中间,说了一大堆慰问的话,虽然字字都是客套,但是王启河越听越高兴,有时候还捧场地说两句学姐说的对啊,甚至从属于四个人的果篮里拿出橘子剥得干干净净地递给林倩,林倩极不好意思地接了。
  秦救看着王启河那一脸憨样,觉得中华大字典里没有哪一个词能形容他这张将羞涩和卑微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笑脸,直到几年后秦救在网上看到一个字,叫做“舔狗”。
  林倩手里握着橘子,接着说了医药费报销的事情,而且两位情况比较严重的还有一人一千块的补偿款。
  “补偿?”杜予声抬起头看了林倩一眼。
  林倩漂亮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为难,解释说:“其实我们老师的意思就是,希望这件事你们不要声张出去,毕竟对学校的形象不好,那个窗口校方已经进行处罚和关闭了,而且以后会严加检查,所以就请求你们不要往外说,至少在网上不要散布相关的舆论。”
  “学姐放心,保证不说!”王启河立马表明忠心,热烈得几乎以头抢地。
  林倩露出笑容,起身冲他们道谢。
  “学姐客气。”王启河依旧是那副没出息得笑容,视线依旧深情地落在林倩窈窕的身姿上。
  林倩抿唇微笑,把橘子放到王启河的床头,轻声道:“自己吃吧,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后林倩就踩着黑色的小高跟出了病房,等林倩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之后,王启河依旧留恋地看着前方,紧接着痴情的目光就和拎着两碗稀饭的南宫洋撞上了。
  南宫洋被王启河的眼神吓得站在门口差点不敢动了:“我日|你好恶心。”
  “去去去,”王启河立马瞪起眼睛,“怎么才回来啊。”
  “这医院附近就一家卖稀饭的,人还特别多,”南宫洋把打包袋放在桌上说,“你俩一会儿吃点,我还偷偷拿了好多小菜,咸豆角啊榨菜啊酸萝卜啊......要是想吃辣一点的,我还挖了一勺老干妈。”
  秦救伸长脖子看了眼塑料袋里的倒得乱七八糟的小菜,都能想象到南宫洋怕被老板发现,慌乱之下把小菜洒了一桌的样子,忍不住发笑说:“这也太寒酸了。”
  南宫洋往王启河的被子上一坐:“那也没办法,咱们穷啊,而且这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三菜一汤啊。”
  “这几天就别那么寒酸了,”杜予声在一边开口道,“你俩拿补偿款吃点好的,补充一下营养。”
  “补偿款?什么补偿款?”南宫洋不明所以。
  杜予声在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神秘兮兮地:“封口费喽。”
  秦救的烧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退,倒是南宫洋先恢复过来了,很快就办了出院手续,原本秦救也想着要不要直接出院得了,但是却被杜予声制止了:“你急什么,还没好透呢就想着下床,反正有学校报销,医院里的床至少比学校软,你要吊水也免得跑来跑去。”
  接着杜予声停顿了一下,又说:“大不了我陪你。”
  人在两种情况下会忍不住发抖,一是身体虚弱皮肉会抖,二是情动之时心脏会抖,秦救觉得自己只是短促地打了个颤,皮肤上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体内发生了巨震,五脏六腑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至于心脏有没有抖,秦救顶着发烫的脑子,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
  退烧的药汁堆在碗里呈现出一片黑色,上面还浮着一层搅拌出来的旋涡状白色泡沫,杜予声把碗递给秦救,秦救咳嗽了两声坐起来,端起碗一饮而尽,浓郁的苦味刺激着舌头,秦救忍不住皱了皱眉,杜予声把空碗拿了回去,两人双手交错的一刹那,秦救觉得自己手心里被塞进了什么硌手的东西,摊开一看,是一颗陈皮糖。
  杜予声自己也拨了一颗放进嘴里,冲秦救笑着抬了抬下巴:“吃吧,刚刚给你拿药的时候碰上一个坐轮椅的姑娘,推了她一段路,硬塞给了我两颗。”
  “医生不让我吃。”秦救说。
  “就一颗,去去苦,”杜予声看了眼从门口经过的护士,压低声音像是在哄小孩,“一会儿再喝点水。”
  秦救低头一笑,撕开有些扎手的褐色包装袋,琥珀色的球状糖果露了出来,放在嘴里是坚硬的酸甜。
  “他们俩呢?”秦救问。
  “我让他们回去了,照顾你一个也不需要太多人。”杜予声伸了个懒腰。
  “你今晚睡哪儿?”
  “你病房门口有一排椅子。”
  秦救险些把糖果咬碎:“睡那儿?那你还不如回宿舍!”
  “你一个病人中气别那么足好吗?”杜予声掏了掏耳朵,“没事儿,我以前在火车站经常这么睡。”
  “......你不怕被偷?”
  “我有什么好偷的?上大学前我的手机一直是我爸用剩下的诺基亚c,小偷偷了都嫌累。”
  秦救彻底没了话,杜予声站了起来给他掖了掖被角:“睡吧。”
  杜予声一只脚踏出病房的时候,秦救突然开口喊住他:“杜予声。”
  杜予声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两人隔得距离有点远,秦救觉得杜予声的视线形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
  秦救心里一阵天人交战后,硬着头皮问:“要不,你过来和我挤一下?”
  问完秦救就闭上嘴等杜予声的回应,杜予声的脸色在夜晚逆光的门口有些晦暗不明,当秦救觉得自己等得浑身发麻的时候,杜予声突然浅浅地笑了一声,笑声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医院病房里荡起了细微的回声,宛若蚊虫叮咬,蛰得心里一阵挠不着的酥|痒。
  “谢谢啊,舅,”杜予声另一只脚也踏了出去,只在一点点掩上的门后留下一对弯起来的眉眼,“不过我是个很有道德操守的基佬。”
  咔擦一声,门被温柔地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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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阳光柔软地洒在衣服上,给身上铺了一层朦胧的暖意。
  杜予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拍了拍正坐在一边夹着胳膊的秦救:“温度计我看看。”
  “害,我自个儿会看,”秦救有些费力地把手伸进领子里掏出温度计看了眼,“退烧了,三十六度多。”
  “给我看看。”杜予声还是把温度计抢了过去,举起温度计抬头眯眼一看,果然退烧了。
  秦救站起来开始换自己的鞋子:“我今早一摸额头就知道退烧了......我另一只鞋呢?”
  “床底下呢。”杜予声一边回答一边把温度计放回小盒子里。
  秦救蹲下|身把鞋子从床下勾出来:“再这么住下去,我估计东西得丢光。”
  杜予声笑了笑,把桌上的东西顺手收拾了,一个个地放进了包里。
  办好出院手续后已经九点多了,外面阳光和煦,医院虽然比较偏僻,但是附近工业化很低而且绿化很好,空气都比别的地方干净些,马路两边种了长长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杜予声动了动鼻翼,吸了满腔的清新。
  秦救走在在身侧和他搭话闲聊:“昨天的体育教了新的动作,回去让他俩做一遍看看。”
  杜予声摇了摇手指:“我猜他俩会让我们直接去看视频。”
  “也是,他俩上课都不听课。”
  “我也不听啊。”
  “你还挺骄傲啊?”
  “不过说到这一点,舅,我看你学习态度挺好,你高考多少分?”
  秦救顿了顿,说了自己高考的分数。
  杜予声嚯了一嗓子:“比我高太多了吧朋友?别说跳水了,跳伞都不至于跳到我们这儿吧?”
  秦救无奈地一耸肩:“滑档。”
  “真是可惜了,起码能考个不错的一本呢,怎么不复读?”
  “家里不让,所以我就来这儿了。”
  “不明白你家里人怎么想的,”杜予声都替他觉得不值得,“我要是考那么高,我妈都能乐出高血压来。”
  “他们想让我入伍。”秦救简短地解释了原因,然后肩膀微微一垮,呼出一口气来。
  杜予声觉得直接评论人家的父母不好,于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便踩着一路的沉默往地铁站走去,地铁里贴着标语和广告的柱子边东倒西歪地躺了一个老乞丐,杜予声弯腰往里投了一枚硬币,听着硬币在碗里滚动的声音,杜予声突然问:“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周围充斥着路人脚步和交流的嘈杂,杜予声这句话说得声音不高,他都怀疑秦救根本没有听见,在原地站了会儿也没有等到秦救的回答,不过他本身就没指望秦救会回答自己这个问得既突然又莫名的问题,正巧他们面前的地铁门开了,他朝秦救招招手向车厢里走去,突然听见秦救在背后说:“我想和你一样。”
  杜予声转过头,看见老乞丐的碗里又多了一枚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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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过一次救护车,怎么说呢...... 车速挺快。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