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承闺的嘴,骗人的鬼
  淳嘉帝知道悦妃有给宫里人立规矩,但具体是些什么规矩就不清楚了。
  毕竟悦妃虽然由于同他青梅竹马,并不在乎在他跟前展露本性,也不会专门告诉淳嘉帝自己是怎么收拾宫里那些小贱人的——她如今只是个妃子,能跟淳嘉帝相处的时间有限,珍惜都来不及,哪里有空去说其他人,尤其还是她看来不重要的低阶宫嫔?
  因此淳嘉帝压根没想到云风篁主动给自己跳舞的用意,只当是妃嫔邀宠的小手段。
  这会见这承闺换了身衣服出来,似乎比之前的那身还要华美飘逸些,步伐轻盈眉眼带笑,很有再给他跳上一段的意思,赶紧说:“昨日那局棋还没下完,咱们继续吧?”
  “妾身早就忘记了。”云风篁在他身侧坐下来,亲昵的挽住他手臂,娇声道,“再说妾身那棋艺不提也罢,陛下就不要嘲笑妾身了吧?”
  不等淳嘉帝开口,她就提出来皇帝你不是来惜杏轩看杏花的么?那株百年杏花树就在外头,要不妾身现在陪您过去欣赏一番?
  这本是淳嘉帝过来的理由,然而他闻言沉默了下,却答非所问道:“淑妃跟她亲妹妹都在彤霞宫,你一个人在这边,想她们吗?”
  “妾身进宫又不是来找姐妹叙话的。”云风篁心里很遗憾,皇帝居然不肯带自己出去一起看杏花?还想着斛珠宫到底是悦妃的地盘,就算纪皇后刚刚给凝碧殿来了场大清扫,惜杏轩的动静,这位主位未必打听不到,到时候可不是又能给那位悦妃娘娘心口扎上一刀了?
  不过这似乎也证明了在淳嘉帝心目中,悦妃到底是不一样的。
  他就算存着看云风篁已经是个快死的人的心情,特别纵容些,也不愿意同她一起去外头的杏花树下走上一走,免得正殿那边悦妃听到了心里难受。
  少年承闺漫不经心的分析着,甜甜道,“妾身进宫主要就是为了伺候陛下啊,只要能够见到陛下,妾身住哪里都行。”
  这话说的感情真挚,好像她对淳嘉帝一见钟情情根深种似的。
  要不是已经知道她是个不老实的,只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皇帝都要以为是真的了……他沉默了下,拍了拍云风篁的手背,缓缓道:“朕知道了。”
  “进宫之前,妾身就听教规矩的姑姑说过陛下,乃是龙章凤姿、仪表瑰杰,那会儿就心生向往。”皇帝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所以敷衍一句,不想云风篁却来了劲,精神抖擞的表白道,“那日凝碧殿上得瞻天颜,没想到陛下比妾身想象的还要英跱(zhi)俊迈。妾身……妾身……”
  她难得流露出些许羞涩,低声道,“妾身心中好生欢喜。”
  淳嘉帝淡笑:“承闺的心意朕明白。”
  他唯恐这承闺还要没眼色的跟自己诉衷肠,于是赶紧说,“朕忽然想下棋了,承闺陪朕罢。”
  没办法,皇帝不想陪这宫嫔出去走动,免得给悦妃伤口上撒盐,本想让云风篁陪着聊聊天什么的消磨掉白昼的辰光,等天晚了直接开睡也就是了……可无奈云风篁一点也不配合,皇帝觉得再放任她自我发挥下去,也太膈应了。
  所以决定将主动权拿到自己手里,转头就吩咐侍者去取棋具来。
  然而云风篁不想下棋,她先是抱着淳嘉帝的手臂撒娇,说下棋没什么意思,要不让人拿张琴来,她给皇帝弹琴听?
  淳嘉帝果断拒绝了,他已经见识过这位承闺所谓“见过人的没有说不好”的舞技,对这承闺的自信程度有着一定的认识,再一握她手,十指纤纤,指腹、掌心、关节无一处不柔软娇嫩,显然一直养尊处优什么都不干,就算曾经弹的不错,能把手养到这地步,必定也是疏于练习已久……这要是喜爱的妃嫔,比如说悦妃,也就忍了。
  可他跟云风篁迄今才见了几次面,哪怕已经召幸过了呢,前面讲了,皇帝虽然很傀儡,女色上头是一点没被亏待的,他也没有那种睡一个爱一个负责一个的心态,这会琢磨着帮悦妃坑死云风篁都来不及呢,自然不想委屈自己的耳朵。
  云风篁见状眼珠一转,又建议:“那妾身再给您跳舞……”
  嗯,还跳凌波,刚才跳错了好几个动作,这次尽量跳对吧……如果实在跳不对?那就当我跳的是对的!
  反正我又不是舞姬,反正妃嫔又没要求一定要能歌善舞!
  至于说跳的不好看?
  这没关系啊反正她不是对着镜子跳,自己看不到。
  淳嘉帝言语温和语气坚决的再次拒绝了,再次强调:“朕现在只想下棋。”
  “可是妾身棋艺不佳。”云风篁一脸的为难,“就怕会扫了您的兴致。”
  “怎么会?”淳嘉帝温柔的笑了笑,表示只是跟承闺消遣一下而已,胜亦欣然败亦喜的那种,输赢无所谓的。
  他打量着云风篁姣美的面容,心说这么活泼又不安分的女子,输惨了之后一定会哭很久吧?
  到时候自己只需要坐在旁边喝着茶水欣赏梨花带雨,偶尔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慰就成……这真是太好了。
  然而皇帝想的很美好,半晌后,却是云风篁率先欢呼:“哈哈陛下承让,这一局是妾身赢了!”
  淳嘉帝心说这承闺运气不错,嗯,可能快死的人气运爆发?
  他面色淡然的点了点头,说再来一局。
  过了会儿又是云风篁喜滋滋道:“陛下真好,妾身又赢了呢!”
  淳嘉帝心情如上,继续淡然,继续说再来一局。
  于是再来一局、又再来一局、跟着再来一局、还是再来一局……
  最后左右劝说饭点快过让他们暂且罢手用膳时,淳嘉帝面色淡然……噢不,皇帝有点淡然不起来了:一下午!整整一下午!他别说赢,那是连和局都没有过一次!
  他这辈子就没输的这么惨烈过!!!
  接过内侍递来的茶水一口气喝完,淳嘉帝总算冷静了点,要笑不笑的问云风篁:“承闺这叫棋艺不佳?”
  你这个水平都叫不佳,那朕算什么!
  “陛下都跟妾身下了这么多盘了,还看不出来吗?”云风篁像是一点没发现他的恼怒一样,歪着头朝他笑,还吐了吐舌头,顽皮道,“妾身不爱这个,先生教授的时候总是偷溜去花园里玩耍,以至于每次考校都输的好惨……还是陛下好,肯让着妾身,妾身最喜欢陛下了!”
  淳嘉帝深呼吸,扭头吩咐:“摆膳罢。”
  再不岔开话题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挽袖子抽这承闺一顿!
  朕这个皇帝当的是有多可怜,一个六品承闺都能欺负——淳嘉帝不无心酸的想。
  以至于晚膳都没怎么动牙箸。
  反观云风篁,胃口那叫一个好,吃的津津有味赞不绝口,饭后还让人去切了个极漂亮的果盘,配上一大碗冰雪冷元子,说是觉得淳嘉帝晚膳没用多少,怕他会饿。
  这话听着挺体贴的吧?
  如果不是这些吃的八成都是她自己解决的,淳嘉帝简直都要相信她了!
  承闺的嘴,骗人的鬼——她哪里是怕朕饿着?她根本就是想蹭份例:按照承闺的品级,云风篁的晚膳可没这么丰盛,更遑论什么新鲜时果,眼下这季节连“早春第一果”的樱桃都没熟呢,呈上来的果子不是去年小心翼翼储存下来的,就是快马加鞭从南方运过来的,珍贵的跟什么似的,宫里太皇太后、太后、帝后诸妃之外还有宗室大臣一干人压根供应不过来,哪里轮得到一个六品宫嫔?
  云风篁倒好,打着淳嘉帝的旗号,中饱私囊吃了个酣畅淋漓!
  淳嘉帝心说朕回头就要叮嘱左右记牢了,以后绝对不在惜杏轩用膳。
  绝对不给这承闺任何沾朕便宜的机会!
  ……嗯,等等,这承闺……应该没有以后了?
  也就是说朕吃的这个亏没机会找回场子了?
  淳嘉帝想到这里胸口一梗,竟然有种先留云风篁一命、等自己报复完了再弄死她的冲动。
  还好他及时冷静了下,默默劝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么能折腾的宫嫔还是麻溜的弄死吧,免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毕竟算算时间,这云承闺进宫才几天?
  这都折腾出多少麻烦了,要让她多活些日子,谁知道还能搞出什么事情来?
  朕不跟个快死的人计较……淳嘉帝如此安慰自己,年方及笄就要没了实在可怜,朕同情她,嗯!
  说是这么说,一下午的惨败实在让人没法不愤懑,用膳毕,皇帝按捺着情绪跟云风篁闲聊了几句,在宫人的伺候下各自梳洗收拾,挥退左右进入内室后,察觉到身侧的承闺总算不那么闲散自在、透露出些许紧张了,顿时眯起眼。
  他心想红帐之外朕不好跟你个女流之辈计较,红帐之内么……
  呵呵,早知道这承闺的秉性,他昨晚才不会那么体贴。
  今晚么……
  淳嘉帝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宽衣解带毕,见云风篁还在磨磨蹭蹭的脱外衫,勾唇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直接扔到了锦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