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良医_分卷阅读_3
  可当初,妈妈一再让她选内科,说女孩子做内科医生,至少干净。外科虽然好,但要动手术,太累。陆漫自作主张选了产科,别说她妈妈,就是闺蜜都说她脑抽,天天对着丑屁股,有什么好……不过,产科总好过肛肠科,古人也要生孩子不是。而肛肠出问题就不能那么直观了,女人精通肛肠更没有多少用……
  陆漫越想越沮丧,不知道路在哪里,她该如何走下去。实在想不通就不想了,见招拆招,目前老驸马还没死不是。死了也无法,她现在是案板上的肉,对外界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她看着高几上的大红龙凤喜烛快要燃尽,一滴滴烛泪缓缓流下,在鎏金莲花灯台上凝固在一起,像红色冰凌。天光已经微亮,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是饿醒的,已经大天亮。
  她没有起身,而是呆呆地看着那菱形窗棂,不知窗外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没多久,端着药碗的绿绫走进来,惊喜道,“三奶奶醒了?正好,该喝药了。”听到陆漫肚子的叫声,又道,“红绫去厨房拿饭了。”
  陆漫喝完药,问道,“昨晚,你们吃饭了吗?”声音还是有些哑,嗓子也痛,但比昨天夜里好多了。
  绿绫摇摇头说,“昨天闹得人仰马翻,都在关心三奶奶有没有事……”
  那就是没吃了。
  陆漫又问,“这个院子里,除了咱们三个,还有没有别的人?”其实,她更想问,出事后那位男主姜三爷来没来过这里。
  绿绫回头瞥了瞥门口,低声说道,“昨天奴婢看到有九个这府里的下人,一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两个小丫头,还有四个粗使婆子。三奶奶出事后,她们就都被拉出去挨了板子,说她们服侍主子不力,让府里丢了天大的面子。她们就再也没回来了,以后还回不回来,奴婢也不知道。若不是为了方便服侍主子,奴婢和红绫肯定会挨得更多。”说完,她还缩了缩脖子。又道,“现在这个院子里只有三奶奶,奴婢,红绫,连烧火的婆子都没有。这药还是奴婢去后院烧火,熬好了的。”
  陆漫又是一阵暗叹,自己不仅得罪了阎王,连小鬼也恨死自己了。
  她无奈地站起身,身体软弱无力,还要把着床柱才能站稳,绿绫帮她穿衣裳。
  绿绫服侍陆漫穿衣裳,穿的是石榴红缎面绣花小袄,浅绯色百褶长裙,红色软底绣花鞋。
  她嘴里还念叨着,“这是大姑娘早先做好的衣裳,三奶奶嫁得这样匆忙,根本没准备嫁衣。三奶奶瘦下来后跟大姑娘的身量差不多,老太太就做主拿了两套大姑娘做好的衣裳来。另外的衣裳,都是在绣铺里买的……嫁进这样的富贵人家多好,三姑娘都嫉妒死了,恨不得代三奶奶出嫁。奴婢见了姜三爷,长得可俊了,还在衙门里当着差,比表公子强多了。表公子空长了一副好皮囊,不稳重,没本事,家里又穷,要啥没啥,怎么能跟姜三爷比。三奶奶以后可不能再做傻事了,讨了长公主和三爷的嫌,倒霉的还是三奶奶。今天三奶奶去认亲,可要跟长公主和公婆多磕几个头,再给三爷好好陪个不是。”
  她没说的是,大姑娘只比三奶奶大半岁,早就定了亲,明年就成亲。三姑娘比三奶奶还小三岁,二太太就开始给她相看婆家了。只有三奶奶可怜,亲奶后娘都不管,亲爹又离得远,这么大了还没定亲,以致被表公子哄了进去。还好长公主府的三爷愿意娶她,可是她却闹了那一出。只恨自己先前不知道,否则肯定要劝三奶奶不要跟表公子来往,三奶奶也不会对他一见倾心,做这等傻事了。
  陆大姑娘陆雨是陆漫大伯的大女儿,只比陆漫大半岁,在陆家闺女里行一。她是陆家唯一对原主尚可的人,偶尔会在祖母拿原主出气,或是小陈氏整治原主时帮着说说情。还时常提醒原主骂人的声音不要太大,要给别人留个好印象等等。只不过她对原主的态度不算好,哪怕好话也是沉着脸皱着眉说教。所以原主并不领情,觉得她装好人,管得宽,两人的关系还是非常疏离。
  陆三姑娘则是陆漫同父异母的妹妹陆沅,继母小陈氏所出,今年十二岁,从小就喜欢欺负原主。欺负了原主,还在陆老太太和外人面前装着被原主欺负。陆漫的坏名声,一半是拜她所赐。原主恨极了她,可却拿她一点法子都没有。
  陆漫心里暗哼,原主让长公主府丢了那么大的脸,怎么可能再让她去见什么亲,没有马上弄死她已经是看在老驸马的面子上了。……
  她不想多话,就由着小丫头拾掇自己,听她念念叨叨,也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第七章 美人
  穿好衣裳,陆漫被绿绫扶进净房,净房是隔壁的耳房,隔墙打通一道门,倒也方便。
  一进门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门边是一个黑漆木架,木架上放着铜盆,木架顶端还有一个木托,上面放着几个描梅白瓷罐。瓷罐里分别装着绿色的圆形澡豆,白色的方形香皂,几种颜色的干花,棕色饼子一样的东西。前三样陆漫知道用途,后一样绿绫说是猪苓饼,专门洗头用的。
  房中间摆了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木桶侧面还有几阶梯子。木桶过去就是一架四扇围屏,围屏另一面是恭桶,恭桶外围有一圈像凳子一样的座子,座子上还绷了缎子。
  陆漫长了见识,原来古代就有了豪华坐式马桶。
  净房朝后的那道墙又开了一扇小门,还连了一个小偏厦,不仅方便倒恭桶和倒水,还有有两个大灶,是院子烧地龙的起点。
  陆漫用牙刷和清盐漱了口,又用含茉莉花香味的香皂净了面。
  她惊叹不已,这时候还是蛮先进的嘛,不仅有玻璃,还有各种洗浴用品。无论是洗脸、沐浴、取暖,还是如厕,都非常方便,也非常讲究。只有一个遗憾,就是没有牙膏。
  绿绫又念叨上了,“这净房真好,比三奶奶之前的卧房还大。这香胰子也香,又俊,连装香胰子的小罐儿都比陆家用的茶碗俊。三奶奶,你能嫁到这么富贵的人家多好,奴婢之前连做梦都不敢想,你可别再折腾了……”巴拉巴拉。
  小丫头像没见过识面的刘姥姥,还特实诚。对这里夸奖的同时,劝着陆漫别再干傻事。
  陆漫叹道,“死了一次,什么都想通了。”
  回到卧房,陆漫坐去妆台前,雕花妆台上嵌着一块长方形玻璃镜。玻璃镜里的美人儿美得不可方物,眉若半月弯,目若秋水寒,肤若美瓷唇若丹。哪怕还没化妆,已经美的像天上的仙女了。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这些词用在这张脸上一点都不夸张。
  只是,脖子上的一弯紫痕破坏了整体美感,还有脸色过于苍白了些。那条紫痕在脖子上方,这个时代没有高领衣裳、围巾之类的东西,无论怎样都挡不住。
  陆漫前世长相只是中人之姿,但身材修长,气质卓越,后来又去割了个双眼皮,才弥补了几分长相上的不足。
  而这一世,当初她的“灵魂”看陆漫原身,也没发现她这么美啊。再想想就明白了,原身那时比较胖,没有气质,也不会打扮,哪怕觉得她五官秀美,也不像现在这样美得让人惊艳。后来因为不喜欢这门亲事,又得知被小陈氏和陈斐设计,就迅速瘦下来。再加上换了芯子,变了气质,样貌就跟原来大不一样了。
  陆漫暗道,若前世有一半这样的美貌,何至于三十一岁还没结婚。追她的人肯定会从一楼排到五楼的妇产科,再从内二科的十五楼排下来。被人拿刀追着砍的时候,或许还会有那不怕死的人冲上来英雄救美,她也不致冤死,穿越到这具倒霉的身子上。
  这时,红绫拿饭回来了,她把食盒放在侧屋的炕几上,走进卧房。
  红绫也才发现主子原来这么美,以前怎么没觉得呢?还有,她的眼神沉静,脊背笔直,哪怕坐着,也能看出仪态大方,气质优雅,跟原来大不一样。
  红绫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镜中的美人说道,“天呐,三奶奶瘦下来后,原来这么美。”
  绿绫边给陆漫梳着长长的头发,边得意地说道,“奴婢早说了,三奶奶眉眼最好看,比其他的几位姑娘都好。只是那时三奶奶比较丰盈,遮挡了容颜。”
  镜子里,红绫麻利地夺过绿绫手里的梳子,又把她挤去了一边。给陆漫梳了个元宝发髻,又在妆匣里拨拉几下,艳慕的眼神掩都掩不住。
  陆漫非常不喜欢这种眼神。绿绫有羡慕,有好奇,但那只是单纯的羡慕和好奇。而红绫,是赤祼祼的贪婪。原身也真是笨,这样藏不住心事的丫头,还把她哄得团团转。
  这些首饰里所有上好首饰都是长公主府的聘礼,只有少数不算好的金玉簪子是陆家给的嫁妆。当时陈氏还想昧下一些好首饰给自己女儿,陆老太太不许,气得陆沅哭了好几场。
  陆漫印象里,陆家日子过得比较紧巴,吃穿用度不算很好。一个三进院子,横七竖八隔了许多墙,又加修了一些小厢房,显得十分狭窄。
  红绫找出一个玉箍给陆漫戴上,又找了一长一短两支金簪插上。
  接着,她又从小屉里拿出几个瓷盒,打开,立即芳香四溢。里面是香膏,妆粉,胭脂,口脂,眉石,手膏,倒是齐全。
  陆漫又是一阵唏嘘,古代上层社会的女人,生活还真精致。
  绿绫得意地抿嘴笑道,“这些胭脂水粉都是在淑芳斋里买的,大姑娘和三姑娘羡慕得什么似的,老太太愣是没舍得给她们。”
  老太太嫁这个她一直不喜欢的孙女,还是出了一些血本。
  陆漫见红绫用银签挑了一点香膏,又挑了更多的胭脂揉在一起,就要往她的脸上擦。陆漫侧了侧头,她不喜欢浓妆。再说,一个犯了大错的新妇,打扮那么艳丽给谁看?
  她自己挑了些香膏在手心,双手揉了揉,抹在脸上。有股桃花香,应该加了这种花瓣或者香露。然后,她又挑了一点胭脂在手心揉匀,打在双颊,由下斜往上,让脸颊有了些许血色。
  红绫觉得二姑娘醒来后,不仅人好看了,似乎也变得有主意了。她没敢再造次,把妆粉盒往前挪了挪。
  陆漫先没动妆粉盒,她的皮肤不需要再上粉也好看。想了想,又把瓷盒打开,用粉饼在紫痕上抹了些白粉。虽然没有完全把紫痕盖住,总没有之前那么明显了。
  她又拿起眉石画了一下眉毛,挑了些手膏在手心,把手心手背抹匀。
  镜中的丽人更美了。虽然今天她不会去认亲,也知道八成不会有人来看她,但打扮好看了,她自己心情愉悦。
  丽人轻启朱唇,笑了笑,比春阳下的娇花还妍丽。
  一直处于惶恐中的陆漫突然有了一丝窃喜,这样的女子,是个男人都舍不得让她吃苦头吧?只有让他怜惜自己了,她才能好好活着,才能说其他的。
  第八章 愧疚
  陆漫被两个丫头扶着来到侧屋,临窗一个大炕。红绫过去把食盒打开,从里面把吃食拿出来放在炕几上。有一碗燕窝弱,一碟奶卷子,一碗青菜粥,一碗蒸蛋羹,这是陆漫的早餐。另外又拿出一碟小包子,一碟奶馒头,两碗青菜粥放在地上的桌上,这是两个丫头的饭。
  绿绫高兴地说,“三奶奶,这里的主子可真好。你做了让他们生气的事,他们还能这样对你。燕窝粥耶,姑娘过去可从来没吃过。”
  这丫头老实,看事只看表面。这几样吃食都是易吞咽的,是为她的嗓子考虑。看来,这府里的人再生气,还是想让她继续活着,陆漫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红绫不认同绿绫的话,反驳道,“陆家不富余,别说咱们三奶奶,就是老太太,太太他们,一年也难得喝几次燕窝。”又小声道,“三奶奶还是留意些,奴婢觉得三爷不会这么轻意饶过你。厨房的人虽然给了咱们这些吃食,可没一个给奴婢好脸色的。”
  这丫头倒是精明,但吃里扒外,把小陈氏母女当主子,时刻在帮她们说话。
  陆漫没说话,默默祈祷了一番,希望那个决定她生死的老驸马好好活着。她喝了燕窝粥,又吃了两个奶卷子,就不想再吃了。燕窝粥和奶卷子滑滑的,不噎人,也不沾嗓子,倒不觉得嗓子有多痛。
  红绫和绿绫饿坏了,把剩下的东西都吃光了。
  饭后,陆漫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便让绿绫扶着走出房门,观察她的住所——兰汀洲。
  前院很大,正房是四间大屋两间耳房,带东西三间厢房。院子里佳木琼花,中间有一潭碧水,一条小小的溪流从后院西侧流进前院,注入碧潭,绕了个弯,又顺着墙根流出。
  转遍大半个内院的红绫说,这条小溪是从后花园的镜湖里引来的活水,通过兰汀洲,又流去前面的另外几个院子,转一圈,再回到湖里。
  穿过正房东面的偏厦,便来到后院。后院有各三间东西厢房,种了许多花草树木,还有一个亭子,中间有一个假山石,最后是一堵白色粉墙。墙上有一道月亮门,另一面是后罩房。后罩房是厨房、净房,以及下人的住房。过了后罩房又是一堵粉墙,出了后门,一百多米外便是碧波荡漾的镜湖。镜湖对岸,是府里的后花园,远远望着,姹紫嫣红,云蒸霞蔚。
  又转回来,正房西边有一个月亮门,过月亮门是一个小跨院,小跨院里有三间正房及两间厢房。
  出了院门,东边是溪流,蜿蜒着流向远方,溪流两旁是数不清的花草,还有亭子,假山,再前面一百多米处是大片房舍和院落。看来,这个院子离中心地段有些远。
  偏点更好,清静。
  长亭大长公主府当真富贵无边,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还娶了这样一个不讨喜的媳妇,院子也能这样如仙境般美丽。不过,屋里的摆设似乎要比外面的景致差了许多,远没有那么富丽堂皇。
  这里目前是她的栖身之所。只要老驸马活着一天,她便能在这个美丽的别墅里混吃等死一天。
  这辈子,她不知道自己能活几天,事业、爱情、亲情这些奢侈的东西,她一样都不敢想。无事想想前世的妈妈吧,那个伟大的母亲,因失去唯一亲人而悲痛欲绝的女人,她的爱足以温暖自己两辈子……
  陆漫正想着,突然觉得小腿一痛,一颗小石子落到青石地上。
  她往右望去,一棵大树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们长得粉雕玉琢,极漂亮。只是看她的眼神不善,充满着恨意。
  “让我猜猜你们是谁,你们一定是八爷和二姑娘,对不对?”陆漫笑问道。
  “我们是谁不告诉,谁让你这么讨厌。”男孩恨恨说道。
  小姑娘没说话,听了男孩的话后,抿着小嘴使劲点着小脑袋。
  如此讨厌自己,陆漫也就更加肯定,他们是庶出的八爷姜展魁和二姑娘姜玖,是姜三爷的同胞弟弟和妹妹。
  这个府里,姜三爷三兄妹就是一个尴尬的存在,特别是这两个小兄妹,看看这名字起的,魁玖,愧疚,多让人塞心。不知是谁起的名字,也不怕给小朋友留下心理阴影。
  听绿绫说,长亭长公主府是很多姑娘都想嫁进来的地方。不光是府里富贵,长亭长公主深得圣宠,长公主和老驸马伉俪情深,最让姑娘们心动的一条就是姜老驸马不许家里有姨娘和庶子女,不知姜三爷几个庶出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陆漫喜欢小包子,特别是漂亮的小包子,不论是刚生下来的,还是几岁的。何况,他们两个是姜三爷的同胞弟妹,她内心深处还是想同姜三爷把关系搞好,那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她笑着对他们说,“来了这里,就请屋里坐坐吧?”
  小包子撇嘴说道,“不要以为讨好了我们,就能讨好我哥哥!告诉你,没门!哼,因为你,我哥哥原来定好的新媳妇都没有了。你有什么好,声音比鸭叫还难听,外家还是被砍头的罪臣。你嫁给我哥哥,是我哥哥亏,而不是你亏。你居然还上吊,让我哥哥丢尽了脸面……我们讨厌你。”
  小姑娘也嘟嘴糯糯说道,“我三哥那么好,却被你害得没脸见人,连家都不回,你坏。”
  说完,两人就手拉手地向前面那片院落跑去。
  陆漫倒不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何况他也没说错。的确是原主高攀了这门亲,还不知死活地闹自杀,让长公主和姜三爷丢尽了颜面。还有,姜三爷被原主气得连家都不回了?这真是原主……不,是自己的罪过。
  她没有了兴致,回屋坐在炕上等裁决。
  她们从早等到晌午,再从晌午等到晚上,不说没主子来,连下人都没有。还好大厨房提供她们的饭菜,说明这个府里还知道有她们三个人的存在。只不过,饭菜一天比一天差,不仅没有了燕窝,蛋羹,奶卷子,第四天连肉片都没有了。
  第九章 打探
  如此静悄悄地过了半个月,红绫和绿绫也陆续打探了一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