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后折腰_分卷阅读_27
  罗九宁正色道:“不能从小儿给孩子惯了毛病,也不许抱着睡,嬷嬷将他放下去。”
  虽说没爹,可终归是有娘的,罗九宁可没想过,打小儿就给儿子惯些纨绔的毛病,毕竟她还要带着他逃命了,真惯坏了性子,动不动要哭要抱,怎么成。
  她仍是进了西梢间,在自己治药的桌前抽出银票来,一张张的数了数,总计下来,满打满的三千六百二十两银子。
  当今物价,一幅中药也不过一大吊钱,一亩田地也不过五十两的市价,三千两百两银子,慢说置田置地,便罗九宁要开间药房都足够了。
  她将这得来不易的银子又揣回了兜里,转身出来,见苏嬷嬷已然摆上了饭,独自一人坐着吃罢了,洗了个澡,转身上了床,黑天胡地的,便与壮壮两个暖暖儿的挤到一处,睡下了。
  *
  “陶八娘在烨王手中,就是烨王的杀手锏,他要真把陶八娘带到皇上面前,肃王的危机就解了,可东宫在皇上面前,可就危险了。重则,只怕皇上会废太子,废太孙,殿下,您此时该要回长安,与太子殿下商议该如何除去八娘才对,而不是在这儿等着肃王妃见您。”
  佟谦苦口婆心的劝着裴靖,在他的言语之中,陶八娘,那个曾经对他以身上许,愿意与他结契为夫妻的女子的性命,连蝼蚁都不值。
  裴靖遥遥望着清云观里的香烟缭缭,冷笑着问道:“在舅舅看来,男女之情,是否远远不及江山帝位更重要?”
  “开玩笑,殿下,你有四个如狼似虎,虎视眈眈的叔叔,皇后,太子和太子妃,乃至郑家,佟家为了您,殚精竭虑,才能叫皇上将您封为太孙,就是为了增一份筹码,不至东宫旁落,您此时说男女之情,不是可笑?”佟谦望着自己一路陪伴到大的外甥,简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原本,他当初带太孙到洛阳来,也不过是因为觉得他自幼兢兢业业,从不曾行差踏错过,想要带他出来顽顽而已。
  谁知他竟就喜欢上了一个那年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谁能想象,东宫遍地美人,长安处处名媛,香囊绣帕,折扇玉坠,各家姑娘们费了多少心机也搏不得太孙一眼青睐。
  一个寒门小姑娘,却用自己衲的青布衫,衲的千层鞋,并几只烤地瓜就把他的心给哄走了。
  自幼循规蹈矩的孩子真要犯起拧巴来,十匹马驾的马车都将他拉不回来。
  “徜若她不愿意走呢?”佟谦再问。
  “抢,抢也要抢出来。”裴靖忽而挑眸,自他祖父那儿遗传来的,一双天生秀致的眸子一闪,里面却是冷冷寒光。
  当然,他的天性之中,也尽皆是从他祖父那儿遗传来的凌厉性子,冷静锐智,锋芒毕露。
  “肃王的府宅,就那样好抢,更何况,她生的那孩子,还不一定是谁的。”佟谦不相信裴靖能接受那个孩子。
  “舅舅,你们曾说,只要能在太子还在时,被皇上封作太孙,我便可以作我想作的一切,我作到了。我想要立罗九宁为太孙妃,为何不行?不行也就罢了,你们还那般待她……你徜若还要劝我,就滚回东宫去。”说着,裴靖就走到了外头。
  窗外冷风呼啸,裴靖深深往外嘘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就是抢,我也要把她给抢出来。”
  *
  跟儿子团在一张床上,窗外寒风呼呼儿的刮着,罗九宁半梦半醒,听着窗外的风声,简直不想醒过来。
  不过,苏秀那个马大哈,出门的时候没有关卧室的房门,而她这卧室的外头就是正厅,方才胡东方翻筋的时候,不小心把屏风给踢坏了,此时挪到了一边。
  偏偏苏秀把房门也不曾合,棉帘子还开着一大块,冷风呼呼的,直往屋子里灌着。
  罗九宁一弯膀子在外头,冷热交替的风吹着,叫她直欲打喷嚏。
  正当她准备喊人时,门悄然一声合上,外头苏嬷嬷依旧在走来走去,一声声,皆在耳边响着,罗九宁清晰的能够听见,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郑姨娘,娘娘还睡着呢,你来作甚?”窗外忽而响起苏嬷嬷的声音来。
  “也无甚,不过是皇后娘娘昨夜作梦,梦到些不祥,于是从宫里下了旨意出来,让四位王妃,每人抄上五卷《千手千眼大悲心陀罗尼经》,而且,须得焚香净坐,在咱们清风楼后面的小佛堂里去抄。”
  苏嬷嬷望着阴鸹鸹的天时,低声道:“郑姨娘,娘娘此时都睡下了,便抄经,明儿起来抄不行吗?”
  郑姝笑道:“皇后谕旨,别的王妃都在抄,咱们王妃要不要抄,你们自己看着办既可。”
  “这可怎么办?”苏嬷嬷颇有几分害怕,毕竟罗九宁嫁进来之后,皇后还没给过任何口信儿,也不曾召见过她,虽是一府王妃,到底也是儿媳,婆婆发话了,又焉能不听?
  “秀秀,你去把王妃唤醒来去。”苏嬷嬷推了一把女儿。
  “我才不要,娘娘才刚躺下呢。”苏秀撇着嘴儿。
  “要不要抄,你们自己看着办。”郑姝又道。
  这下,苏嬷嬷和苏秀两个更怕了,毕竟她们虽不忍心叫醒罗九宁,可更怕为了她能眠上一会子,就得罪了她的婆婆,皇后。
  “郑氏,你去问皇后,孤替她抄经,可否。”忽而,屋子里响起一个冷而威哑的声音来。
  顿时,非但郑姝吓了一跳,便苏嬷嬷和苏秀两个亦是一头的雾水。王爷甚时候进来的,她们一直在院子里忙来忙去,怎的就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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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绞尽脑汁
  不过,就在郑姝也给吓了一跳,正准备欲要走时,裴嘉宪的声音又柔了几分:“郑氏,你回去将经抄了,孤过会儿到盂兰院看你。”
  郑姝听了自然大喜,但是,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王爷,妾身非是住在盂兰院,而是住在春山馆。”
  “从今夜起,你就住在盂兰院。”裴嘉宪断然道。
  这是摆明了的替她赏院子了,郑姝立刻一个万福,喜孜孜的叫道:“妾身谢王爷赏赐。”
  罗九宁也是立刻就坐了起来。
  黑暗的屋子里,裴嘉宪就坐在床头上,在她给惊醒的那一刻,窗外的火光照进来,照在他脸上,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好奇,还未来得及从她身上挪开。
  他坐在床前说话的时候,她侧首替孩子掖了掖被褥,亲自起身,从外面引了两只青铜宝树的大灯台进来,一支坐在窗下,一支坐到了书桌旁,便侍立于侧,听裴嘉宪与郑姝说话儿。
  他今儿穿着件鸦青面的常服,内里却是宝蓝色的缘,脚上麂靴沾着淡淡的浮尘,显然,也才从外头回来。
  只是,再看地上雪浪毯子上的印子,显然他踩过雪,进来也不知多久了。
  罗九宁一觉睡的香沉,却不知这男人坐在自己和壮壮儿身边,就这样默不作声的看了多久。
  罗九宁无话找话,笑道:“可要妾身替您箅头?”
  要说箅头,清理耳朵,或者是剪手指甲脚趾头,因是郎中,这些事儿她自幼就作的很好的。
  “今儿去白马寺,可有甚好玩的?”裴嘉宪笑着问道。
  罗九宁还不知道自己所有的行踪,皆在这男人的一双冷眼注视之下,亦是笑着说道:“白马寺要在春日,牡丹盛开时才有看头,不过,今儿咱们郑姨娘也是运气不好,竟是失足跌入了放生池之中,也是真真儿的险。”
  裴嘉宪道:“那她眼神可真是不好,放生池的栏竿高有二尺,这样她都能跌下去。”
  方才还说过会子就要去看的妾侍,你瞧他此时说起来,眉宇间隐隐的嫌恶,这男人的心思,可真难琢磨。
  说着,他跺了跺脚,显然是想脱了脚上那双厚沉沉的靴子。
  罗九宁连忙替他拿了双原本自己衲的,家常穿的布鞋出来,笑着说:“瞧瞧,王姨娘又替王爷衲了一双鞋子,因怕寒天脚心冷,特地加厚了底子的,家常起居穿着再舒适不过,王爷试试。”
  也不知道裴嘉宪予那郑姝是个什么心思,但只要罗九宁在一日,她就不能叫郑姝抢了王伴月的风头。
  况且,她觉得王伴月性子孤而高冷,裴嘉宪相貌俊美无双,堪称良配,亦是想着,润物细无声,要把这俩人撮合到一块儿呢。
  裴嘉宪才将脚踏入鞋中,罗九宁扬起头来,笑眯眯的说:“既郑姨娘搬了院子,王爷也替咱们王姨娘搬一个吧。清香楼就很好呢,离妾身这儿近,我们时常走动着也方便。”
  “好。”裴嘉宪不在这些事情上纠结:“王妃看着安排就是。”
  “莫若清香楼,离妾身这正院也近些,正好儿我们好往来。”罗九宁于是又说道。
  裴嘉宪自来对于那种冷寡寡的女子们,有种别样的厌恶,是以,厌恶王伴月比郑姝更甚,而清香楼,恰是他要来正院时的必经之地,正要叫那么个女子住在清香楼,天天来内院时要叫她瞧见,裴嘉宪又岂能痛快。
  “西水塘后面那栋院子吧,叫什么来着,离着西门最近的?”裴嘉宪思索着。
  “茵草斋?”罗九宁知道那地儿,就在肃王府的西门门口,而西门是平日里出入菜品,运送杂物的门,那院子可着实荒败。
  “恰是,就叫她到茵草斋住着去。”裴嘉宪不再纠结这个,见罗九宁欲要转身,忽而伸手一拽,就将她拽到了自己怀中:“王妃就没有别的事情要与孤说一说?”
  罗九宁连忙道:“王爷要是不困,妾身拿盘棋进来咱们下着?”
  她本身对裴嘉宪了解不多,但于那本书中得知他闲时爱下棋,恰她虽下的不好,总还能陪着走个十子八子的,也是无处可讨好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法子而已。
  “不必,就这样坐得片刻,难道不行?”裴嘉宪顿了顿,说道。
  罗九宁缩在他怀中,遥遥望着床上睡的憨沉沉的儿子,顿了顿,却是慢慢缩进了裴嘉宪的怀中。
  外头不知何时又起了雪,索罗罗的雪星子往下落着,风刮在院中那株梅树上,细微而又尖厉的清响。
  这小王妃比之未生产之前,似乎丰满了许多。裴嘉宪犹还记得她头一夜嫁进来时,瘦而单薄的身子。
  不过,那时候她才在心里挖了个坑,把裴靖给埋了,提也不敢提,想也不也想。
  三夜洞房不成,那日清早起来,长安宫中派了内侍前来要元帕,她无计可施,摘了他墙上那把鸣玉剑下来,出了鞘,青发逶地,跪在地上划着手指。
  岂知既是把玉锋,自然是作装饰用的。
  裴嘉宪又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气,抽出腰间匕首来,轻轻划开自己的食指,滴了滴血在元帕上。
  后来她生了孩子,跪在床上给儿子说着对不起,一手掐着自己的咽喉,一手掐着儿子,裴嘉宪深深往外舒了口气,就当着众人认下了嫡子。
  一番又一番的,元壁,孽子,他就是这么着叫她折磨的没脾气,一样样全容纳下来了。
  她那面颊儿润润的,若嗅上去,会有股子桂花似的淡甜,格外的好闻。裴嘉宪鼻尖轻轻的嗅着,渐渐那气就粗了起来。
  罗九宁却是蓦的坐了起来,转身拉上了最厚的那层毡帘,便望着自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儿子,颇有几分头疼的想,要给睡的正热的儿子挪窝儿呢。
  裴嘉宪倒也没生气,温声说:“老祖宗这几日病的厉害,顾泽海今儿不在榻前守着,怎的也跟到白马寺去了?”
  罗九宁极自然的说道:“这妾身可不知道,他说是奉的王爷之令呢,更何况,妾身与外院的长吏们,没什么往来的。”
  分明方才在晒经楼上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否则的话,裴嘉宪真能信了罗九宁这话。
  从胡东方到顾泽海,裴嘉宪不知道罗九宁在这洛阳城中,小小年纪在外行医时,惹了多少男子为其神魂颠倒,醋意狂发。
  就好比顾泽海,不过一个最低等的长吏而已,竟也生着要把王妃偷渡出府,藏起来个作禁脔的心思。
  而罗九宁放着好好儿的王妃不作,竟是宁肯与顾泽海虚以委蛇,也不愿意与他敞开心扉。
  这时候,裴嘉宪的怒火已经快遏制不住了,偏偏小壮壮哼哼叽叽,却是哭个不住的,闹起了起床气来。
  “把这孩子抱出去。”能接受这小家伙在自己眼前晃悠,已是裴嘉宪的海涵,见他睡在自己床榻之上,那股子奶腥腥的味道,不是自己亲生的,到底接受不了。
  他忽而吼道。
  罗九宁立刻就把个孩子抱了起来,哑声在他耳边哄着:“咱们壮壮儿乖,找奶妈去,好不好呀。”
  小家伙今儿整整乐了一整天,因叫胡东方闹着,觉都不曾睡过,才睡着,大约此时还没想好应付自己那个便宜爹,乍乍然给娘抱了起来,两腿一蹬嘴巴一咧就哭了起来。
  “娘娘,可要我进来抱孩子?”奶妈是在最东头的一进里睡着,因是陶七娘从外头找的,胖,壮,奶多,但是全无形象,蓬头垢面还敞着怀的,就进来了。
  “如何这般的人也能进孤的内院?”原本坐在桌前的裴嘉宪忽而就怒了,声似雷动,吓的奶妈顿在门上,不敢进来。
  而小壮壮儿今天起床气也格外的厉害,蹬着两条腿,撕着罗九宁的意思,就是个不肯走的意思。
  “将他抱出去。”裴嘉宪顿了顿,再度厉声说道。
  总算苏嬷嬷赶了进来,狠手一把,愣生生像是撕裂一般的,从罗九宁的身上撕走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