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公主_分卷阅读_42
  夕阳金色的余晖纱巾一样披在两人的肩头。
  墨玉色头发的美丽女人抬头,微微的错愕之后,露出浅浅的笑涡。
  她说,好。
  如果没有海因希里·索罗侯爵,就不会有巴琳雅·索罗公爵夫人,尽管侯爵本人从父亲手里正式接手整个家族是这以后的事情。但巴琳雅夫人本人便意味着皇族与索罗家族势力联盟的接合点,这一点没有人能够否认。
  做姐姐的敏锐地感觉到弟弟的内疚,于是风轻云淡的笑容舒展开来,拂去他的阴霾。
  这一天的晚上夜色清明,黛色的天空里流云宛转。
  皇帝苍冰色的眸子落在阳台,一抹素雅的纤丽身影投在地上,被淡白的天光拉得老长。
  “你有心事?”
  伸手揽过她的腰肢,线条明晰的下颔缱绻的在她的发间。
  她抬起头,天光碎裂在清澈的眼睛里:“海茵希里走了。”
  “你们姐弟感情不错。”皇帝微微的笑,眼睛里有了柔和的光线。
  “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公务,从小家里就经常只有我们两个彼此作伴。”
  “依朕看来,是你操心的比较多。”白色的月光流泻在皇帝的唇角,线条像水一般的柔美。
  “谁叫他是妾身的弟弟呢?”这墨玉色头发的温婉女子不好意思的低头微笑,将手挽进皇帝的臂弯,两个人闲闲得步入房中。
  皇帝低头打量这娴雅动人的明丽女子,蓦的扬起好看的眉:“是啊,谁让他是你弟弟呢……”
  “陛下?”
  “巴琳雅。”皇帝陡然敛了笑意,苍冰色的眼睛不带温度地落在她的眼角,沉吟许久,“他是你的弟弟,但是巴琳雅,他还是把你推给了朕。”
  “陛下?”巴琳雅·索罗蓦的惊觉,悚然的抬起头来,清晰地看见对面男人眼睛里自己失措的表情。
  “朕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但是巴琳雅,你应该知道,朕娶你,并不是纳一个妃子那样简单。”
  这男人眼睛里的柔情倏然冷却,凛冽的眸光瞳眸的深处疾驰而过,仿佛寒冷的闪电撕裂了漆黑的苍穹。
  女子冰蓝色的眸子仿佛狂风席卷而过的湖面,剧烈的颤抖片刻,然后缓缓的沉静下来,涟漪浮凹,波光闪烁,恢复一池的清澈,不落芜杂。
  “妾身知道,但是陛下,请相信,妾身仅仅是因为想成为陛下的女人才进宫。”她抬起眼睑,清浅的笑意如涟漪般在眼睛里一圈一圈的漾来开,“在这之前,妾身并不是没有见过陛下。”
  “朕记得,朕还是亲王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西陲,似乎在参加过一次贵族聚会。”皇帝没有否认,苍冰色的眼睛波澜不惊。
  “陛下的蝴蝶玉坠就是失落在那里的。”她盈盈的笑起来,“妾身以为陛下一定不会记得当年给你递酸梅茶的小女孩了。”
  “那时候你给朕的是酸梅茶么?”
  “陛下没有领情,您说您最喜欢的82年的红酒,但您那个时候已经醉了。”
  “所以连随身的物件拉下了也没有发现。”他低头哂笑,修长的指尖勾起她削尖的下颔,“你是讽刺朕当年的荒唐么,嗯?”
  “当年的陛下潇洒倜傥,放浪形骸,不知让多少西陲少女倾心,如今……”
  “如今怎样?”
  “而今的陛下,精明果决,英武善断,是站在高处的枭雄与主君。”
  “高处的枭雄与主君?”他默念最后的几个字,苍冰色的眼睛沉如潭水,深不见底,“说得好……”
  幽幽的别开视线,窗外暮色深浓,群岚如烟。
  一声叹息几欲脱口而出。
  高处不胜寒……
  这一夜皇帝留宿在玉百合宫,清晨时分来到自己的私人办公室时,忠心耿耿的女官长如往日一般守候在身边。
  她披着一身淡金色的晨雾向他行礼,精致的眼角朦胧如画。
  皇帝的眼睛仿佛冬日的湖面,涟漪散尽便清晰到映出她娟秀的影子来。
  “你好像休息的不是很好,芙妮娅。”
  擦着她的肩头走过,在宽大书桌背后坐下来,淡淡一叹便从皇帝优雅的唇线间溢出来。
  皇帝的女官长闻言只是极为雅致地笑了一下,垂下眼睑:“谢陛下的关心,下官会注意的。”
  “阿代尔小姐已经安顿下来了吧?”
  “一切遵照陛下的吩咐,不过这位伊丽娅小姐似乎很好奇帝都的一切呢。”
  “她是贵宾,不用限制她走动的自由,但是……”皇帝眼中冷光一闪,“朕会交给监察厅去办,你只要做好日常的一切就可以了,皇妃有了身孕需要调养,也不必去打扰她。”
  “下官明白了,陛下。”芙妮娅跟随皇帝日久,自然不会不明白皇帝言语之外的意思,联想起那位天真烂漫的银发少女,也只能微微的叹息一声,想起昨天晚上带着伊丽娅·阿代尔小姐拜
  访柯依达公主时的情形,越发的无奈。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昨天晚上下官带着伊丽娅拜见公主殿下的情形。”
  “唔,柯依达怎么说?”
  “公主说,没事不要让她来骚扰我。”
  皇帝失笑。
  晨雾洒进窗户,淡色的碎金在他的眉梢与眼角跳跃。
  “这么不留情面,那个小丫头得罪她了吗?”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赫尔嘉少将说,那位伊丽娅小姐似乎对帝都军的卡诺副军长表现得十分热情。”
  很轻易的捕捉到首席女官嘴角忍俊不禁的笑意,皇帝微微的一怔,失笑:“只是因为这样么,朕的妹妹什么时候也开始有这种女儿家的小心思了?”
  “恐怕连公主自己都不知道吧。”芙妮娅淡笑,隐约可见浅浅的笑涡。
  皇帝不置可否的别开视线,明媚的阳光刺进眼角,耀眼灼人。
  他幽幽收回视线来,一瞬间苍冰色的眼睛里沧海桑田。
  “很久以前希恩老师便说,柯依达为人太过通透,对人对己都不是件好事。”他缓缓地抬起眼睑,仿佛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定格在眼前亭亭玉立的首席女官身上,“而你,芙妮娅,有时候却宁可糊涂。”
  “陛下?”
  仿佛是受了惊似的抬起头来,慌乱的表情被他一收眼底。
  专注的欣赏她失措的眼睛,皇帝悠悠的笑起来,然后收敛:“听好,芙妮娅,在这一两年之内,朕不可能给你任何位份,但是一两年之后……”
  “陛下!”头一次皇帝的话被她急切而不遵礼数的打断,女官长咬紧了精致的唇,好看的眼睛里仿佛蓄了一泓盈盈的池水,波澜激荡的片刻之后,缓缓地低下头来,“没有那个必要,陛下。”
  正是帝都草长莺飞的春天,淡金色的晨雾与绚烂的阳光明媚得让人膜拜,亚格兰的皇帝幽冷的目光看了她良久,然后仰头,苍冰色的眼睛里流云如水。
  对于这位突然出现在宫廷的伊丽娅·阿代尔小姐,柯依达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与排斥,当然也绝对谈不上什么好感。
  在听说这位天真活泼的少女在一天之内逛遍了大半个皇宫,霸占了皇帝的下午茶时间,品尝了巴琳雅夫人亲手烘制的甜点,又差点打扰到皇妃陛下的事迹之后,亚格兰的公主索性来了一个眼不见为净。
  卡诺·西泽尔听说这件事之后,唯有苦笑:“不过是个小女孩而已,何必跟她计较?”
  “我只是懒得应付而已。”
  早上的阳光明媚得足以让人膜拜,透过淡蓝色的百叶窗射进干净的办公室,桌子上一盆绿萝碧玉般的枝叶沾了水滴,揉进了灿烂的水晶光芒。
  坐在桌子后面的柯依达头也不抬一下,冷冷的给出一个不合常理却又实在的理由,然后懒懒的抬起眼睑,“不然你收留她?”
  “开什么玩笑,我自己都还住在帝都军的兵站里,哪有地方接待人家贵族小姐?”
  卡诺对她的提议哭笑不得,说的却是实话。
  军校毕业之后很快调往北疆,并没有时间在帝都为自己寻找住处。
  此后戎马倥偬,起居也一并在兵营里将就了,但如今以他的身份,似乎也是到了该在帝都找一个落脚点的时候。
  柯依达仿佛是想到了这个问题:“总是在军队里将就也不是办法,要不要帮忙找个住处?”
  “没什么大的必要,反正我现在也是一个人。”年轻的副军长双手一摊,显然并不很在意这件事情,“再说以我目前的能力,在帝都购置一套房子也是有困难的。”
  “你是在旁敲侧击说王国军人的薪水不够高么?”精致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柯依达推开面前的文件,“怎么说,几天没见突然一大早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讨论生计问题吧?”
  “当然不是。蓝河行省的骚动,亚德雷少将似乎有点拿捏不住,我打算自己跑一趟。”
  卡诺很干脆的进了正题,柯依达却是冷冷一挑眉:“不过是小规模的骚乱而已,竟然要帝都军副军长亲自出马,这也是菲利特学长的意思?”
  “你知道那里的情况复杂,再说塔伦的使者也快来了。”
  蓝河行省位于帝都东南角,不少帝都的门阀贵族都在经济繁盛的蓝河拥有自己的封邑,所谓的盗匪猖獗未免太过巧合,很轻易得就可以触碰到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我知道。”柯依达无力的闭了闭眼睛,“交给监察厅去办不是更好,你何必自己淌这趟浑水?”
  “宪兵一旦出动,就是血流成河了。”卡诺幽幽叹了一声,蓝色的眼睛沉如潭水,打量她微有不善的脸色,无奈的扬起嘴角,“又不是两国交兵,没必要赶尽杀绝牵连无辜。”
  柯依达的脸色微微一凛,扔了笔,靠在椅背上冷冷看过来,语气笃定:“你是说我杀戮太重。”
  “不是那个意思。”他摇头。
  军人的武勋与尸体的数量成正比,卡诺·西泽尔从不回避这样的事实,但对政客而言,太多的杀戮容易成为政敌攻击她的口实,即便那也是必要的牺牲。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她垂下眼睑,收敛了几分寒意,站起来,抱胸靠在窗前,阳光碎裂成淡淡的碎金跳跃在苍穹一样的深炯的瞳仁里,“只是既然已经做了,再多的掩饰也是多余的。”
  卡诺静静的欣赏她落在窗棂上的狭长剪影,干净,利落,但是孤独而单薄,仿佛轻轻一触,即便崩溃。
  “你只是喜欢扮坏人而已。”良久,他叹息,从对面的沙发上站起来走近她,接着身高优势低头看下来,淡金色的碎发拂过了眼角,“交给我,对你没有坏处,在外人的眼里,我算是你的人。”
  亚格兰的皇妹,手握重兵的国防总长,不论愿意与否,她已经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政治漩涡之中,没有自己的力量,就无法在湍急的激流中立身。
  监察厅长有凯瑟家族的支持,行政总长有埃利斯家族积累的人脉,而她所能倚仗的却寥寥无几。
  曾经的阿奎里亚斯家族已经无法为她提供任何依靠,而军队的力量,她目前所能直接控制与调动的与王国七军整体相比未免显得单薄。
  她需要建立自己的力量,不论是用来自保,还是进攻。
  他的声音清澈,蓝色眼睛纯粹干净像是春天风轻云淡的天空,一面明亮的光一般照到她的脸上。
  柯依达低头,蹙了眉,半晌只是闷闷得到了句:“我只是,不想让你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