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密码4: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_分卷阅读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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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上河图密码4: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出书版)
  作者:冶文彪
  出版社: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副标题: 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
  出版年: 2017-6-1
  内容简介:
  全图824位人物,每个人都有名有姓,佯装、埋伏在舟船车轿、酒肆楼阁中。看似太平盛世,其实杀机四伏。翻开本书,在小贩的叫卖声中,金、辽、西夏、高丽等国的间谍、刺客已经潜伏入画,824个人物逐一复活,只待客船穿过虹桥,就一起拉开北宋帝国覆灭的序幕。
  《清明上河图》描绘人物824位,牲畜60多匹,木船20多只……5米多长的画卷,画尽了汴河上下十里繁华,乃至整个北宋近两百年的文明与富饶。
  然而,这幅歌颂太平盛世的传世名画,画完不久金兵就大举入侵,杀人焚城,汴京城内大火三日不熄,北宋繁华一夕扫尽。
  这是北宋帝国的盛世绝影,在小贩的叫卖声中,金、辽、西夏、高丽等国的间谍和刺客已经潜伏入画,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汴河的波光云影中:
  画面正中央,舟楫相连的汴河上,一艘看似普通的客船正要穿过虹桥,而由于来不及降下桅杆,船似乎就要撞上虹桥,船上手忙脚乱,岸边大呼小叫,一片混乱之中,贼影闪过,一阵烟雾袭来,待到烟雾散去, 客船上竟出现了二十四具尸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翻开本书,一幅旷世奇局徐徐展开,错综复杂,丝丝入扣,824个人物逐一复活,为你讲述《清明上河图》中埋藏的帝国秘密。
  作者简介:
  冶文彪,1970年代人。多年前偶游开封,自此沉迷《清明上河图》,立誓围绕此图创作小说史上最庞大的推理布局。他花费五年时间构思此书,创作历时三年。曾出版大历史推理小说《人皮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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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子  飞 楼……
  人之所终归,鬼之所藏也。
  ——沈括
  “天爷!”
  郑鼠儿被唬得身子一颤,手一抖,旧溲罐掉落在地,顿时跌破,秽水泼溅起来,淋湿了裤脚布鞋。他却全顾不得,瞪大了眼惊望向蔡河对岸。
  他是个肥皂团匠人,今天出门和乡友团聚,散了之后不愿回家,又独个儿乱逛了一圈,天黑才回来。一开门,屋里熏臭无比,溲罐几天没倒了,今天天热,臭气全蒸了出来。他端着溲罐刚出来,才走到岸边,猛听到一声巨响,牛吼一般,却比寻常牛吼震耳百十倍,连地都在颤。
  他循声望去,巨吼声是从对岸庭院里传来。那原是一座旧宅,今年正月间才拆除重建。引了蔡河水进去,蓄了一片大池子,池子中间搭了座台子,起了一幢高楼,名叫百艺楼,是为收藏京城百行绝艺而建,又是京城第一营造师李度亲自构画督造,无比精巧宏丽。
  昨晚,这楼才竣工。刚才回来时,郑鼠儿听见那院中隐隐传来歌吹笑语声,里头自然是在庆贺欢宴。他正乏饿,望着那楼窗灯火,人影晃动,知道那里头必定在饮宴,大吞了口口水,白馋了一阵。这时,那院子大门紧闭,院墙挡着,漆黑中只看得见那楼顶上一层,楼门关着,窗纸却透亮,映出明耀烛影。
  那巨吼声一直响个不住,震得郑鼠儿耳蜗嗡鸣,连那楼都在隐隐颤动,却不见楼上有人开门出来。郑鼠儿盯望了一会儿,巨响声渐渐歇了。他正在纳闷,眼睛一花,恍然觉得那楼似乎晃了晃。他以为自己饿晕了眼,忙摇摇脑袋,再仔细一看,那楼真的在晃!
  郑鼠儿以为地震了,可定神看自己这边柳树,纹丝不动。他忙又望向那楼,那楼晃得越来越急,晃了一阵,竟忽然向上升起!
  郑鼠儿又一次惊叫起来。这回不是他一个人,左右邻舍听到巨响,也纷纷跑出来,立在岸边惊望,一起叫嚷起来。
  对岸那楼一边摇晃,一边缓缓向上升移,不久便升到围墙之上,现出整个楼体,连台基也连着一起升上半空。楼上门窗全都紧闭,却尽都通明。楼里还传来一阵阵笛箫之声,如呜如咽。今晚云厚,遮住了月光,那座楼在夜幕中缓缓飘升,如同一座云中仙刹。
  “里头有人!”不远处一个邻人嚷道。
  郑鼠儿忙瞪大眼睛细望,果然,那些窗纸上隐隐映出许多人影,有男有女,衣袂飘飘,像是在团旋舞蹈。那楼却仍不住飞升,越升越高。良久,渐渐小如灯笼一般,最后只剩一点微光,即将消失于暗夜中,忽又陡然发出红亮,如一小团烛光灯焰,之后,便隐没于墨云之中。
  郑鼠儿惊得浑身发冷发麻。今天正午,他在汴河虹桥边才目睹了大船化雾不见、白衣神仙降世,谁承想,晚间又撞见这场神异……他仰着脖,待在那里,指甲一直掐着大腿。正在惊疑,脖颈前猛然一痛,不由得伸手一摸,又冰又薄,是把刀,割进了自己颈项。他张嘴要喊,一样东西忽然塞进嘴里,直抵喉咙。他慌忙望向左右,想求救,但岸边漆黑,只能隐约辨出人影,那些邻舍又都朝天呆望着乱呼乱嚷,谁都没工夫留意他。
  他伸手要去拔嘴里那东西,却头脑一昏,栽倒在地,滚下岸坡……
  青篇  萝卜案
  第一章 便面
  虚者,妙万物之地也。
  ——沈括
  清明一早,张用骑了马,带着僮仆犄角儿出城,去祭扫祖坟。
  张用今年二十八岁。这几年,他装疯扮傻、佯狂处世,常日里懒于梳洗、任从邋遢。今天要上坟,犄角儿怕老主人在地下怪罪,再三哀缠,才逼着张用梳头洗脸,换了干净衫裤鞋袜,戴了顶细纱黑幞头,罩了件白苎直裰。张用原本生得眉修目俊,换了这一身素洁,顿时显得风神飘逸、洒然脱尘。
  犄角儿看了,眼睛一亮,随即摇头叨叹:“好好一只云上白鹤,偏生要混进泥淖里做乌鳅。”
  张用听了哈哈一笑,随手抓起桌边一把团扇,青绢扇面上是他用乱笔随手涂抹的一根拗虬黑枝,枝头单腿立着只大眼缩脖怪鸟。他一边摇扇,一边抬腿出门,随口应道:“云怕风,鹤怕雨,泥怕日晒鳅怕旱。拣东拣西,嫌高嫌低,何如风起为蓬,水来化萍。凉热随寒暑,无形亦无拘。”
  他家坟茔在东郊,主仆两个寻到那里。祖父母和父母各合葬了一座墓,两座坟头都生了许多荒草。犄角儿忙取出带来的镰刀去割整。张用则从马鞍上摘下一只鸟笼,里头是昨天让犄角儿去鱼鸟市买的一对绿鹦哥。他祖父爱鸟,张用提着鸟笼走到祖父坟前,躬身一拜,笑着说:“祖父大人,又有两个小友来拜望您啦。您老人家如今仙游何方?”他侧耳听了听,而后道,“南边?好。”他将鸟笼子门打开,伸手进去,先后捉住两只鹦哥,朝南边望空抛去,两只鹦哥扑腾了片刻,随即相引着飞鸣远去。
  “我怎么听不到老老相公说话?”犄角儿张着小眯缝眼问。
  “魂魄如鸟儿一般,你张着网待等,它会往你怀里钻?”张用又望坟头拜了一拜,笑着说,“祖母,院子里那棵杏花开了几天了。每天清早,孙儿都替你绕着树赏三圈。花开得极好,比去年多了十三枝,您就放心吧。”
  说罢,他转向父母坟墓,见犄角儿正挥着镰刀割草,草间开了两朵黄蒲公英花,他忙叫道:“住手!”
  犄角儿吓得一颤。
  张用笑望着那两朵蒲公英:“那是我爹我娘。”
  “啥?”
  “祖父母在旁边,我爹自然不敢远游,常困在墓里又憋闷,必定是我娘撺掇我爹,一起钻出坟头,厮并着开成花,来应这春景。”
  “这花又不会说话。小相公怎么认得是老相公和老夫人?”
  “你没见左边那朵昂着头,喜滋滋的,恨不得要飞的样儿,不是我娘是谁?右边那朵半垂着头,不情不愿,却又不好违拗,勉勉强强、应应付付的样儿,自然是我爹。但凡上庙、看灯、踏春,他们两个哪回不是这样?众人都说我娘贤德,其实她那性情最受不得拘管。别的花她不变,偏要变朵蒲公英。自然是想,生时服侍公婆,贤德了半辈子,死了便该随性任意,四处畅快游走。等春末花谢,结了绒朵,那时不管我爹愿不愿意,都得随她一起飞了,哈哈。”
  “这么一说,还真的像。老相公、老夫人,犄角儿给你们磕头了。”犄角儿说着跪了下来,朝那两朵花连磕了三个头,“老相公,老夫人,你们也瞧见了,小相公虽没胖,却也没瘦,每天都穿得这样干干净净、齐齐整整。从来都早睡早起,也不出去耍闹生事,二老就请放心。朱家那边一直在等,到五月初三,孝期满了,犄角儿会催着小相公把朱家小娘子迎娶过来,到那时,小相公饭食起居就有人上心照管了,二老就越加不用忧心了。”
  张用也拜了三拜,这时一阵清风吹来,那两朵花一起摇了摇。“娘又不耐烦了,孩儿就不搅扰二老赏春景了。”张用笑着又拜了一拜,退回到树边,翻身上了马。
  主仆二人赏着四野新绿,慢慢往回行去。等回城时,已近正午了。今天出城扫坟游春的人多,汴河两岸、城里城外,到处人拥声喧,张用许久没有上街,兴致大涨,四处乱瞧着,随口说说这个,笑笑那个,高声大语,毫不避忌,不时引得路人惊怪。
  一路来去,他都摇着那把团扇。时人有个礼俗,出门时带一把团扇,若是见到熟人,自己正巧内急,或有要紧事,来不及招呼,便用扇遮住脸,以示致歉,叫作“便面”。张用觉着这礼俗极好笑,一路上留意着熟人。行过力夫店时,他见店主单十六站在门前张望,便用扇子遮住一半脸,露出半只眼瞅着单十六,看他作何应对。单十六是个诚朴人,抬头认出是他,虽一愣,但随即叉手一揖,笑着拜问:“张作头,进来歇歇脚?”张用觉着不好耍,笑着眨了眨眼,便驱马而过。犄角儿快步跟着,连声劝道:“小相公又胡乱逗人,逗到肚皮宽大的,笑笑也就罢了,若是遇见窄心窄肠的,平白惹闲气。上回工部那位宣主簿大小也是个领钱俸的官儿,当时恼得脸发青、手直抖,若不是李度相公在一旁开劝,他早就发作了……”
  张用却浑未入耳,笑着驱马上了虹桥。这座虹桥本是他祖父当年所造,无梁无柱、无钉无榫,全由短木拴扎拱接而成,至简至牢,历经六十多年,依然稳固如初。直到两三年前,因“花石纲”运送太湖石,虹桥才被拆建数次。不过,每回都照原样装回,只抽换了几块遭虫蛀的木料。如今骑马过桥,仍然稳如平地。
  张用想起幼年时常听祖父叨念:“人死功不废,身没智不亡。”至今恐怕没有几个人还记得祖父的名字,不过,这不正遂了祖父心愿?他不由得高声念道:“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桥上过往的人尽都望向他,他却如独行于荒郊一般,自顾自笑诵着驱马下了桥。
  刚下桥便瞧见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盛年男子骑马缓缓行了过来,是将作监修内司大作头黄岐,身后跟着大徒弟陈宽。黄岐与张用父亲相熟,他在京城宫室营造行名位极尊,为人又倨傲,眼常上翻,寻常人物从不低眉瞧一眼。张用见了大喜,扇遮半脸,迎了上去,拿单眼瞅看着黄岐。黄岐似乎有心事,扫了一眼,并未认出张用,拽缰要避开。张用侧身探头过去,用独眼继续瞅着黄岐笑。黄岐有些着恼,狠盯了一眼,这才认出张用,随即叱道:“张用!你做什么?”张用却立即移扇遮住全脸,装作不见。黄岐怒哼了一声,驱马要走。张用又移开半扇,高声叫:“黄老伯!”黄岐扭过脸望过来,张用迅即又全遮住脸。黄岐越发恼了,骂了句:“疯儿!”便驱马走了。张用移开扇子,见黄岐马后那徒弟陈宽一边快步赶,一边回头愕然望过来。张用朝他挤眼逗笑,陈宽既惊又窘,忙回过头追赶师傅。
  张用最爱看世人这神情,常日里个个板着面目装老成,一旦失措,便立即现出孩童般羞腆来。他哈哈大笑着,驱马慢慢跟了上去。那徒弟中途又回过脸,见张用跟在身后,越发慌了,紧跟着师傅,再不敢回头。到了护龙桥前,黄岐师徒拐向烂柯寺那边。张用已经乐够,便没有再跟,向前进了东水门。
  刚拐过香染街口,见一群人围在街角查老儿杂燠店门首,张用在马上探头一看,是说书的彭嘴儿在讲黄巾军。他知道彭嘴儿向来一张嘴就乱滚球,便停住马,彭嘴儿每讲一句,他便大声应一个“对”,连应了三声,不但彭嘴儿满脸惊愕停住了嘴,连围听的人都齐齐望向他。里头有认得张用的,不由得叫出来:“作绝?”
  “否!吾乃对绝是也。”
  张用哈哈大笑着拨转了马头,刚一转脸,见斜对面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年过五十,身材粗壮,穿了件黑绢袍,是京城彩画行的黎百彩,身后跟着个蠢丑小徒弟。黎百彩手艺高明,但好说大话,张用曾当众戳破过他几回。黎百彩手里也拿着把团扇,一眼瞅见张用,慌忙用团扇遮住了脸。张用见了,被逗起兴致。纵身跳下马,几步绕到黎百彩身前,站住脚,盯着黎百彩笑。黎百彩移开扇子见是他,忙又遮住了脸,想要绕开。张用却笑着高声道:“彩画五装,杂间为王!”引得路旁的人全都望过来。
  黎百彩满脸慌窘,忙低声求告:“张兄弟莫要乱说……”说着便低头急步走开,慌慌拐过街角,向城外急步走去。
  张用这才笑着重又上马,慢慢往家里行去。
  一乘轿子在龙柳茶坊前停了下来,轿帘掀开,走出一个女子。
  女子体格微丰,脸盘略圆。里头穿着蔷薇隐纹花罗衫、染金丝绢绿裙,外头罩了件孔雀妆窄缎镶边的淡黄绫褙子。样貌虽然生得甜秀,眉眼间却透着不耐烦。
  她见轿子停在龙柳茶坊前,离河岸还有二十来步,依她常日的性子,定要坐回轿子,让轿夫再往前抬满这一小截。但今天心里有事,懒得计较,便从腰间摘下绿地蔷薇纹孔雀妆彩缎钱夹,取出一陌钱,又数了二十五文散钱,一起给了轿夫。一转头,见跟来的那辆草篷车也停了下来,那车夫站在车边蠢蠢望着她,她越发有些不耐烦,吩咐道:“你到那岸边柳树下等着,莫要乱跑!”说着便快步往河边走去。
  女子姓宁,乳名绣薇,今年二十五岁。她生于织锦之家。父亲是宫中绫锦院织匠,只生了她姐妹二人。她姐姐善织妆花缎,在锦上以纬线挖花盘织,又用彩绒绞边,极费时力,一天最多织寸许,有“一寸妆花一寸金”之称。她姐姐心细手巧,所织花朵精细如真,京城人便叫她“宁妆花”。宁绣薇一心要胜过姐姐,见有人用孔雀毛织罗,便将这手艺搬来织缎,又用金线绞边。花朵织出来,明艳华贵,斑斓耀眼。让她如愿胜过姐姐,更得了“宁孔雀”的称号。
  宁孔雀今天到这汴河岸边,是来接姐姐宁妆花。
  昨天,姐姐的使女小涟先从应天府赶来报信,说许多船都不愿载棺材,好不容易才找见一只船,扶着姐夫灵柩,今天到京城。
  宁孔雀才走到岸边,就听见虹桥上一阵叫嚷,她没有闲心去理会,四处张望寻找姐姐,却不见人影。她便先走到梢二娘茶铺后面,向水边那只客船船工打问:“你家船主是不是姓梅?”那船工摇头。宁孔雀又去问后面两只客船,都不是。她这才后悔没带小涟一起来,正在烦躁,见河两岸的人纷纷奔到岸边,齐齐望向虹桥。她也不由得望了过去,却见一只船烟雾腾腾从虹桥桥洞下驶过来,直直撞向前头一只游船。她也忍不住随着众人惊呼了一声。那船撞上去后,却越缩越小,消失不见。随后,烟雾中飘出一个白衣道士、两个白衣童子,顺流而下,神仙一般。她心里虽然记挂着姐姐,这时也不由得惊住。半晌,才回过神,忙要去前面继续打问。然而,岸边人都在叫嚷奔呼,她只能在岸边树下寻了个空地,耐着性子等。
  闹了许久,两岸的人才渐渐散开。她这才挨着岸边客船一只只去打问,却都不是。两岸问下来,走得口干脚软,她心里不住骂姐姐,做事从来都这般没张没致。除了织缎,样样都像是芋泥拌浆水——黏黏泞泞。但一想到姐夫那样一个活跳人,竟说殁就殁,心底又一阵酸心。她叹口气,站在虹桥北头,呆闷了半晌,见旁边米家客店里空荡荡没有人,便走过去坐到门边临河的座儿上,想买碗茶吃。等了半晌,才见一个中年胖厨妇走了出来。
  她没工夫吃点茶,便要了碗煎茶。那胖厨妇取过茶壶茶盏,斟了一杯给她,茶汤瞧着倒也罢了,那茶盏却似乎没有洗净,隐约有些斑渍。宁孔雀心里烦恶,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从袖管里抽出白绢帕,将茶盏边沿拭了拭,这才端到嘴边,尽量不让嘴唇沾那盏沿,微微喝了两口,只润了润喉咙,便放下了。
  那胖厨妇在门边一直用眼角偷瞅着,那面上神情古古怪怪的。宁孔雀顿时要恼,但旋即忍住,强换作一丝笑,问那妇人:“这位婶婶,今天上午你有没有瞧见一个年轻妇人下船?年纪比我长两岁,样貌和我有些像。外头穿的该是一件靛青锦边的菱纹蓝绸褙子。”
  “怪道我刚刚瞧着小娘子有些面善,还纳闷在哪里见过。你这一问,我才记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前,是有个娘子从这岸边下了船,眉眼和小娘子是极像呢。对了,她搭乘的就是刚刚化烟不见的那只客船。”
  “哦?”
  “船夫还帮那娘子搬了一具棺木下来……”
  “对,是她!她去哪里了?”
  “她在这岸边候了半晌,有个年轻男子走过来,唤她‘姐姐’,听那声气,两人似乎相识。”
  “年轻男子?什么模样?”
  “我只扫了一眼,记不太清了。那时店里刚巧来了客人,我去招呼,等安排客人坐好,再回头时,那位娘子已经跟着那个年轻男子走了,还有四个力夫帮着抬那棺木。”
  “他们去哪儿了?”
  “往沿河西街去了。”
  “难道是他?”宁孔雀有些纳闷,又有些恼。
  力夫店里空荡荡的,店主单十六坐在自家店前的长凳上,闭着眼打盹。
  今天是清明,生意原本会好过常日几倍。单十六特意备足了肉饭菜蔬,一早就让厨子煎好了一大罐茶水。可正午被那仙船仙人一闹,人都争着瞧稀奇去了,力夫店里便没有了食客,喝茶的也不见来。单十六倒也不太介意,他经营这店已经许多年,早已经惯了起落。这生意就如天气一般,好两天,自然会歹两天,有什么打紧?
  岸边船上说话声叫醒了他,他站起身,伸了伸腰臂,四处望望,又扭头向店里看去。厨子董瘦子不见人影,自然又去偷空睡觉了,吹哨一般的鼾声从里间一串串传来。只有那个帮厨的杂役解八八,拿着块抹布卖力地擦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