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食无忧_分卷阅读_35
  议论声渐渐弱下,白梁突然大声说道:“这话可是你们说的,什么都行。我今年二十有二,长得不敢说是貌比潘安,但也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家里现在穷了只有三亩田,一头老牛,不算富,但也能过。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一个暖床的媳妇,你帮我问问你们寨主,愿不愿意啊,来给我当媳妇。”
  “你!”书生的脸顿时通红一片,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你,你太欺人太甚了!”
  人众爆发出一阵凑热闹的大笑。
  何愈抬手,笑声渐渐弱了下去,人众纷纷等着何愈发话。
  何愈先训斥了白梁一声:“白梁,怎么说话的,三十而立,现在没媳妇有什么好急的?”
  白梁嘴里咕噜了一声,嘀咕道:“呵,站着说话不腰疼。”
  书生正色道:“何先生,我此次来是真心实意跟先生谈判的,您怎么如此当作儿戏?”
  何愈笑笑,安抚道:“我这弟弟年纪小不懂事,说话不分场合,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何某也非是乘人之危之人,今天巡山时正好碰见你们的人,便接来做客,可是绝对没有任何亏待之处。既然你们寨主至诚至信,何某哪好为难?我的要求不多,只有这么一个。”
  书生道:“先生请说。”
  何愈轻笑,道:“我想请你们寨主吃顿饭。”
  “啥?!”人众一片讶然。
  “吃饭?这个不算,换一个,换一个罢。”柳小六大道。
  何愈也没恼,笑笑地对柳小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柳小六默默将嘴闭上,可心里还是不服气。
  这是什么鬼要求?一顿饭有什么好吃的,一天要吃他妈的三次。
  白梁在后面猛地往柳小六的大腿上掐了一把,低声喝道:“尽胡闹,你懂什么,这可不是一顿简单的饭。”
  柳小六不屑道:“不是吃饭是什么?”
  “鸿门宴啊!”白梁恨铁不成钢地说。
  “红门啥?雁子肉吗?”
  白梁气得咬牙,干脆不搭理柳小六。
  书生不比柳小六,他是个明白人。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何愈的真正目绝不是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可狼牙敢狂如此海口,自然也是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
  他缓缓摸了把额前的汗珠,道:“何时何地?”
  何愈顿了顿,眼睛扫了一眼厅下的人,最后落在最角落里的那抹小小身影上,然后说道:“时间定在三日之后,地点就在这里。还望贵寨能遵守约定。”
  “一言为定。”书生鞠躬,缓步退下。
  ☆、第50章 偶闻
  书生退下后,何愈派人给书生牵来一马驹,让他骑着回去。
  柳小六又不满了,大声说道:“凭啥白给他们一匹马?他怎么来的,就让他怎么回去呗,我看他那两条腿,又细又长,走起来快得很!”
  白梁便道:“别人大老远来,你就这样让别人走回去?走得天都要黑了,有你这么做主人的么?
  柳小六边说:“那又如何,我们可是拜白白送了一匹马呢!”
  白梁道:“什么白白送?你急个什么,一点志气都没有。不就是一匹马驹吗?过几天,连他们白水寨都是我们的了!”
  柳小六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他觉得不管是什么东西,只有摸到手里了才是自己的。
  现在虽说白水寨是囊中之物,但毕竟也没真的到手,而给出去的那匹马驹可是货真价实的。
  他耸了耸肩,嘴里不悦地嘟囔了一声,然后对何愈说:“我脑子没白梁那家伙好使,不明白什么燕子肉鸽子肉,你便跟我讲讲罢,到底这顿饭是个啥意思?”
  “鸽子肉?”何愈疑惑地瞧了了白梁一眼。
  白梁叹了口气,对柳小六说:“不是雁子鸽子,是鸿门宴!你自个想想罢,三日后狼牙真的来赴宴了,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你觉得他还能飞出去不成。到时候我们把他跟他那兄弟关一起,还怕他不听咱么的?”
  柳小六点点头,这下总算是明白了。
  他又细想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事儿似乎哪里不对劲,便又问:“说起来是这样,但……但他们不是说随我们提要求么,既然这样,那我们直接跟他们要不就好了!”
  厅里的好几个兄弟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纷纷附和。
  真是的,多简单的事儿啊,直接管他们要不就好了!何必弄这些名堂出来。
  “你这脑子,”白梁骂道:“究竟是怎么长的,难道是吃糠长大的么?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这等好事,你就张着嘴眼巴巴地等着天上掉馅饼吧,噎不死你。”
  柳小六被喷了一脸口水,心虚地摸了摸头。
  白梁:“你想想,我们要了,他们怎么给我们?难道到时候浩浩荡荡地带着一大群人杀将过来,把我们一锅端了?”
  “可……”柳小六虚心了,怯声道:“可他那拜把子的兄弟不还在我们这儿么?我们不放人,料他们也不敢真动手。”
  白梁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呵……到了关键时刻,哪里有什么真兄弟……”
  这话说得有些太过悲观,厅前的人众一时陷入一片沉默。
  柳小六也不再言语,在心里默默想道,在这权力和*面前,似乎真的没有所谓的往日情份,如果有何愈和郭子怡也不会闹到今日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
  柳小六清了清嗓子,搓手道:“营里这几天也没什么好东西,既然过几天是要准备请客人的,那我现在就准备准备。”
  “是该准备准备,”何愈开口应道。
  白梁是个聪明人,刚刚的话几乎全中了他的意思,除了一个利己私心他未说中。
  何愈说:“也不用多好的饭菜,一些平日吃的蔬果便可,但酒要好酒。”
  柳小六马上答应了,当天便下山去,在天黑前买来好几坛美酒,在厨房里备着。
  这天晚上吃饭前,有愧在厨房里帮忙。
  营里女人少,要给几百人准备伙食,时常人手不够,于是她也来搭把手。
  和面团的时候,有愧突然听见有门边有两个姑娘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似乎要吵起来。
  她侧耳一听,听见什么牢房什么送饭,马上放下手边的事儿,走了过去。
  “慧姐,”说话的是营里一个女眷,年纪不大,二十岁上下,脸白白的,胆子特别小。
  她两只手揣在袖口里,藏在围裙下面,期期艾艾地对一个稍微年长一点的女眷说:“我真的不想去……”
  “怎么不想去?”那位唤慧姐的女子不悦地说,“你不去是想让谁替你去?我吗?我现在忙得要死,手边这么多事,每天要做几百个人的饭,你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这是哪里啊?还当是在家里,做小姐夫人,摆谱呢!”
  年纪小的女眷被训得快要哭了出来,瘪着嘴巴,哑声道:“可我害怕,那里没有灯,黑漆漆的,又冷又潮湿。那里面关的人也怪吓人,人不人鬼不鬼,我实在是不敢去……”说道最后实在忍不住,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慧姐一急,连拉带拽地把人往门外赶,“你哭也得给我去送,上上下下百来号人,没见过你这么娇气的。”
  那姑娘被推到了门口,红着眼眶直打颤。
  这时,有愧道:“慧姐,既然这位姑娘不肯去,那让我去便好了。”
  “这……”慧姐认得有愧,知道她是何愈的妻子。
  虽说在营里大家都是按兄弟相称,但称呼来称呼去,长幼尊序地位高低还是变不了。
  于是她便对有愧说道:“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夫人请自去呢?这个王二家里的小丫头,好吃懒做,故意在这儿给我偷懒呢!”
  说完她又用手指戳了戳小丫头的脑门,说:“瞧见么?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把眼泪鼻涕给我擦了,夫人在这呢,难道你还要让夫人替你干活?”然后把装好饭菜的竹篮子硬塞进姑娘的手里。
  那姑娘唯唯诺诺地将篮子接了下来,认命地要去送,奈何胆子忒小,半天就是迈不开步子。
  有愧笑了笑,上前把框子从姑娘的手臂上撸了下来,安抚道:“孩子胆儿小,估计是真的怕了。牢房又暗又冷,还不点个烛火,大晚上去是怪吓人的。我胆大,又有得闲。一点小事儿,我去送就行。”
  慧姐还想劝阻,“可……”
  有愧便故意说道:“谁去送都一样,不过是件小事儿,但若我们三个人再不好好做事,就这么拖下去,到时候晚了开饭的点儿,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怕忙了一天累了一天的兄弟们不大高兴。”
  慧姐马上明白有愧地意思,便什么也没说了,默默将站在门外的小姑娘拉进屋里,说:“那这事儿就麻烦夫人了,”然后又把在看炉子的小红叫了过来,说:“别管炉子了,小蓉会看,你就陪夫人去送饭。”小红忙过来,拍了拍手的灰。
  有愧帮忙送饭其实是为了能给屠夫带句话。
  说话肯定在没人的时候说最好,虽然她对小红很是放心,但这么跟着也怕会哪天说多了惹人误会。
  于是有愧想了想,说:“行儿,既然这样,你便再多拿几篓吧。哪有犯人有的吃,自家兄弟没得吃的?到时候先给他们送饭,轮到最后的再送到牢里去。”
  “是,是,还是夫人想到周到。”慧姐道。
  给犯人吃的是中午剩的几个硬馒头和剩菜,新蒸的馒头才刚刚出炉,还没来得及醒,有点硬。
  但慧姐还是揭了一屉,塞进小红那只篓子里。
  到了牢房外,有愧便跟守卫打个招呼,让小红赶快把晚饭分了,然后自己进去送饭。
  大家光顾着吃,也没多管她。
  牢房里光线幽暗,有愧凭借着记忆,先来到上次柳小六带她去的房间外。
  屠夫平躺在草铺上,脚朝着铁栅栏,两条腿蹬直得像两根棍子。
  有愧将篓子里的托盘拿了出来,放在铁栅栏的缝隙间,想叫屠夫一声,但又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屠夫的真名字,便干脆没叫名儿,直接说:“吃饭了。”
  屠夫睁开一只眼睛,看了有愧一眼,见她是一个人来的,这才像卖了她一个面子似的,从地上起来,熊掌似的大手一手抓着一只冷馒头,直往嘴里塞,不一会儿的功夫,两只馒头便下了肚。
  屠夫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他现在是有罪之身,没什么脸面给有愧要,便打了一个嗝,装作那是吃饱的撑的,然后云淡风轻地说:“你还是穿姑娘家的衣服像样点儿。”
  “今天见着你的时候,我还挺意外的。”狼牙说。
  “我也挺意外的,”有愧说,“你的腿还好吧?”
  “嗯,骨头接上就没事儿了。”屠夫说,他顿了顿,然后说:“你今天找我来,不会真的就给我送碗饭吧?”
  他突然伸手摸了摸肚子,怀疑刚刚是不是吃得太快了,将那馒头里藏着狼牙给他的小纸条顺带着吞下肚里。
  这么一想,他有点着急,两手突然抓着铁栏杆,大声说道:“狼牙要你给我带什么话了?”
  “没有,”有愧说。
  屠夫反倒松了口气,说:“你真的只是来送饭的?”
  “嗯。”有愧点点头,她伸手将吃空了的托盘收进竹篓里。
  “今天狼牙送来了一份信。”
  “信?”屠夫他猛地一搡铁栏杆,急迫地说:“什么信?信上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