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二三行_分卷阅读_86
  下本一定走主角线,没办法,这本老毛病,故事一旦开始写,就会和之前想的发生偏离,有些角色本来是锦上添花用的,写着写着感情深了,就会抑制不住的倾注笔墨,然后星辉越来越耀眼,就夺走了阳光。
  ☆、第79章 不听话
  傅居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溪清靠他在背后捣腾的这些小把戏, 在信仰溪水母神的巫族, 成为了族人们的新希望和信仰。
  溪清一下子成了苍族人的精神支撑, 而巫依, 败在了‘吉兆’和‘天意’下,彻底的病倒了。
  她的执念之火几乎要被这些突如其来接连不断的吉兆拍灭了,白孔雀, 金光闪闪的溪水, 夜色中的云雀歌声,这些传说中预示着苍族拥有英勇神武的族长的神示, 一个一个接踵而来,一直靠执念支撑一口气的巫依, 在疑惑和气愤中, 倒了下去,在这一方竹床上, 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枪声, 和族人们兴奋的谈论声,真正体会到了生命的隆冬。
  她绝望了,亦如之前溪清的那种绝望,长夜漫漫难明, 巫依认为, 现在的苍族已经被邪魔的阴影笼罩。
  她躺在竹床上,勉力张开眼,望着穹顶, 咕噜着,念叨着。
  “那个男人……”
  那个外族人,他绝对是邪魔的化身,从巫藤开始,从她最看好的神巫接替者开始,之后是她最满意的族长接替着霞溪,再然后,是现在的溪清。
  巫依很后悔,当时就该把那个男人留下来的血脉也清除掉。
  她当时还是太自信,认为纯净的苍族血脉能将那个孩子身体里的外族血液涤荡干净。
  “要终结这一切……”巫依这样说着,看向身边的苍族少女。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倾倒在天赐的神勇族长脚下。
  总会有人认同巫依的。
  恰月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她被拾京骗了之后,就对拾京是邪魔的延续这种说法坚信不疑。
  她在巫依身旁伺候着,为这个老年的老太太送饭梳头,对外面那群沉浸在火器中的欢乐族人,有种深深的抵触感。
  他们的欣喜使她更同情相信身边这个孤寡老人。
  身为巫者,是将毕生献身于溪水母神,不能拥有自己的子女,为溪水生,为信仰死。
  恰月认为,巫依这样奉献毕生的巫者,总比那个玷污祭坛的巫藤可信。
  而恰好,恰月的选择对巫依来说,就像暗夜中的一点荧光,她热切地渴求着这点光,反复交待她:“只要他来……恰月,只要拾京进到林子里来,你就一定要替我终结他,溪清是母神看中的最完美的领导者,是建立在彻底除掉邪魔的基础之上,不要让你的信仰受到玷污,一生都成为溪水吧!”
  神风教偷袭了两次,均被驻军以及仍是一盘散沙却好战的升级版‘狼’族用火器扫了回去。
  虽然两次都成功的抵挡了神风教的进攻,南柳却并不高兴。
  她苦思冥想着引大蛇出洞,一网打尽的办法,却怎么也想不出。
  神风教的关键人物,教主,还有那个该死的什么少主人,定不会到这里来铤而走险挖坟称帝。
  南柳恨得要死。
  今年之前,大同公主的喜恶飘渺散漫的像天上的流云,从不会特别喜欢什么,也不会特别厌恨什么。
  然而就在今年,南柳的喜好和恨意都有了明显又恒定的对象。
  她喜欢拾京,若不是脑袋上沉甸甸的公主封号压着,她可能会喜欢到发疯。
  她恨神风教以及苍族那些个听到就脑壳疼的‘溪水母神’,‘邪魔’,‘神谕’。
  当然,虽然都是恨,但对这两者的恨是不同的。
  一个,对南柳而言,算得上是国仇家恨。
  另一个,苍族……则是烦恨。
  那群苍族人虽然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但每天嘴里嚼的仍是那些愚昧的词,仿佛多念几遍能显得他们更虔诚一样。
  他们吃着外族人的美食,用着外族人提供的火器,享受着这些,但却依然将外族人看作不受溪水母神祝福的邪魔子民,他们对外族人是赤裸裸的利用,半点不加掩饰,仿佛每天都要通过表情强调:“你们需要我们,我们则是通过你们来给我们牺牲的族人报仇的。”
  最可气的是,这些苍族人见到拾京仍是老样子,好一点的无视他,不好的就各种小动作。
  南柳曾在清晨经过教场时,见到过举着火铳偷偷瞄准拾京的苍族人,虽然里面没有弹药,他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可南柳看在眼里,万分震怒,若不是傅居死拖着她,让她冷静,她早就开枪让那个苍族人的脑袋开花了。
  而办私塾,南柳构想的与苍族后人和睦共处的未来蓝图,自然也打了折扣。
  苍族人不同意孩子们到岚城去读私塾,因而,南柳只好后退一步,由傅居在教场旁腾出来的军营里教那些孩子。
  南柳恨这些恨的心浮气躁,有时候想起来这些事,恨不得一下子飞起来,一巴掌把整片内陆中所有沾神风和苍族的东西统统刮进海里。
  为了拾京的安全考虑,经过那次的事情之后,南柳就不允许他白天到教场这边来,于是,拾京像个偷情的,每日只能等太阳落山,苍族人离开教场,才能悄悄摸进南柳的营帐,在她怀里蹭一蹭,聊以慰藉。
  其实这些事,最委屈的拾京却只黯然了片刻……可能只有一瞬吧,就烟消云散了。
  南柳气愤又委屈的骂苍族骂神风教,继而骂他心大时,拾京双手撑着脸,脸上没半点忧伤的表情,南柳停下来歇口气,他还会端上一杯温度正好的茶给南柳败火。
  南柳接过茶,忧愁道:“不需要你这么贤惠,又不是来端茶倒水的,你倒是听着啊……”
  “我在听。”拾京笑着,脸上红纹月初就消干净了,现在黑眼白脸,眉目比山水还秀,“很认真。”
  拾京的认真和他的笑容一样无懈可击,南柳额头抵在他胸口,一边冒着幽怨之气,一边自我安慰道:“当然,事情都不急于一时,往后会好的。”
  “自然,自然。”实际拍着南柳的背,像安抚狸子,笑眯眯道,“你做的特别好,已经出乎大家预期了。而且,你看我的族人也没给你添什么麻烦。一切都向好的地方发展,神风教也会解决的。”
  当然,这是晚上。
  太阳一升起来,拾京就跟偷情怕被抓一样,慌张洗漱好跑回制造办,然后在自己的小工坊里继续磨他的炸坟火炮。
  有一次从帐中出来,恰巧碰到早醒的傅居,被傅教书先生狠狠笑了一通。
  傅居现在住在他讲课的那间营帐中,起的比鸡早,睡的比夜枭晚,火铳火炮什么的统统丢在一旁,现在一门心思都在琢磨怎么当个教书先生。
  有次他拿起书卷,忽然想到,他这辈子都成不了能臣名相傅起,但他却不知不觉的,成为了他娘——教书的。
  傅居后知后觉到,自己因为一见钟情且不知道何时会消褪的那份单向的喜欢,已经付出了很多心血。
  云州制造办可能真有点风水问题,或者说……是大同公主体质特殊。
  公主的两个男人,一个从造火炮的变成了教书的,一个从造火铳的变成了专挑晚上来偷情的。
  傅居指着边缠头发边夹着鞋跑的拾京,拍腿大笑:“江司郎,那么着急干什么,又没人吃了你。”
  远远飘来拾京的回答:“我听见他们的银饰声了,不说了,我走了!”
  傅居刚摇头笑他吓得都幻听了,转身就看到花花绿绿的苍族人排着队到教场来练火铳了。
  傅居惊了:“这小子的耳朵是兔耳朵吧!”
  下一刻,傅公子又感叹起愚昧的可怕。
  就因为拾京的父亲是外族人,就如此不容他,甚至还威胁到他的性命。
  “唉,堂堂一王室宗族,竟被这群荒野愚人逼到如此卑微境界……”
  拾京这个王室宗族,现在在早秋的露水寒霜中瑟瑟发抖,跟个小鹌鹑似的环抱着自己,等在制造办外。
  来得早就这点不好。
  制造办的守门老大爷原本耳力正常,但在制造办时日长了,每日听试炸声,竟然成了半聋子。
  拾京叫门不应,只好苦哈哈等在门外。
  隔着一条街,是揽月楼的后门,后厨的烟囱升起了袅袅白烟,拾京想起刚出炉的暖烘烘的糕点和米粥,跑到了揽月楼。
  拾京好些日子没见叶老板了,其实,自从知道延半江是叶行之的妻子后,拾京就不好意思再来。
  延半江被抓,若严格算来,可能有他一份。
  拾京还没想好如何安慰叶行之,因而这些天都避着他。
  没想到,叶行之今日出来照看生意了。
  他神情恹恹,看得出是强打起几分精神来支撑生意,见到拾京,他反应了好久,才慢慢笑着打了招呼。
  看到叶行之失魂落魄的样子,拾京咽不下去口中的食物了。
  他跑来安慰叶行之:“叶阿叔,若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叶行之笑了笑,转身擦了两下酒柜,这才反应过来,转过头说道:“拾京你……”
  拾京怕他不说,连忙应下:“嗯,你说,我答应。”
  叶行之凄凄笑道:“她不想我见她……你、你带些吃的给她,替我看看她怎么样了,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可能……她可能要被押送到昭阳京御审了。”
  “阿娘为什么不想见阿叔?”
  叶行之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拾京皱眉:“叶阿叔你这时候何必这么听话?她不想见……万一是阿娘在说谎呢?她骗过我好多次了,她要是心里特别想见你,嘴上说不见,你们俩不就见不到了吗?”
  “你不知道……”
  “你去!”拾京拉住他,向伙计要了正好半两银子的东西,包好提上,“走,踏出这一步,你会感谢我的。”
  拾京拽着双手冰冷的叶行之,大步流星朝云州府走去,他说:“有的时候,不能听话,按照你心里想做的去做就是,惹她气恼和你自己后悔,后者更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
  趁现在有空想多码,不然过几个月可能就要忙了。
  ☆、第80章 死罪与活罪
  云州府通风采光最好的一处牢房中,时不时传来板琴吱呀呀的声音, 若是把中间的空白忽略不计, 旋律听起来还是很悦耳的。
  上次花不沾说想见南柳, 姚州牧派人通报了, 可能是驻军那边正繁忙,打了两次神风教,军报加上苍族的事情, 以及审批下来的火铳, 传达消息的信件如同雪花一般,没多久就将姚州牧的通报信淹没了。
  一拖再拖, 花不沾只好写曲子打发时间。
  事情分轻重缓急,花不沾虽觉得自己要见公主要传达的是重要信息, 挺紧急的, 但在通报的人看来,一军二民……重犯要求见面放最后。
  这军和民的事情一多, 重犯的请求就无限期被延后了。
  不赶巧的花不沾不仅公主没见到, 连云州制造办的江士京江司郎也没见到。每日问,狱官就答:“还没收到那边消息,倒是最近又打起来了,忙得很, 您要不再等等?”
  花不沾正在写的大逆不道曲临近收尾, 精神一放松,鼻子一耸,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她有些紧张地抬头盯着牢门看, 这种紧张的神情直到听到细碎的银饰摩擦声才消去几分,脸上堆起了笑。
  她那个傻儿子来了。